同理,她對于粉樓里的女子也是同情多于厭惡,她們無非是想要拯救自己的親人而已,雖然也可以選擇像俞氏那樣的道路,但是這七年間俞氏究竟經歷了多少辛勞,如果不是這次突然發病,靳霜根本無法想象!
而且俞氏到底也是幸運的,這七年雖然日子艱難,但到底沒有被逼入絕地,如果今日發病的是她或者靳蘭,那俞氏會做出什麼樣的選擇便可想而知!
所以粉樓里的女子可憐之處遠甚于尋常煙花女子,由奢入儉尚且不易,更何況要這些曾經顯貴一時的夫人、閨秀們選這樣一條路!
听說當初向年輕的楚煬帝獻計、逼迫罪奴繳納役稅“以人養人”的秦嵩是布衣出身,真不知道這個人年輕時經歷了什麼,能想出這樣一個將對手的一切都踐踏到塵埃里的狠毒辦法,成為他的對手,輸掉的代價驚人的可怕!
這麼想著,靳霜的腳也順勢往粉樓的方向走近了幾步,只見一個邋里邋遢的醉漢正同一個婦人在粉樓門口拉拉扯扯!
那婦人樣貌已經不年輕了,身上的衣裙顏色雖新鮮,但是一看便是廉價的料子,連樣式也十分老舊!
她似乎對醉漢的糾纏極為不耐,起先還笑容滿面的又哄又勸,到後來直接便將那男子一把推倒在地,破口大罵道︰“呸!給了那麼十幾個銅板,就要老娘陪了你大半宿,現在還想纏著老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麼德行!你當老娘是那幫‘官夫人’呢,為了幾個銅子給你做牛當馬!”
醉漢這一跤摔的不輕,一爬起來就對著婦人狼狽的吼道︰“你個賤貨!要不是昨晚沒、沒人過來伺候老子,你以為老子能看上你?你趕緊把錢還給老子,老子現在還他娘的後悔了呢!”
婦人一听怒火更沖︰“放屁!你也不去打听打听,想當年老娘也是萬花樓里數一數二的姑娘!你個有眼無珠的狗東西,活該你一輩子就是個下三濫!趕緊給老娘滾!”說罷,轉身進了粉樓,還把院門關的震天響!
靳霜昨日听曹薇兒說過,在粉樓接客的女子分成兩類︰一類是常駐粉樓的花娘。她們中大多是一些年老色衰或身有疾病的妓女和戲子,因為實在走投無路,所以在粉樓落腳!
這些人吃住都在粉樓里,賺到的錢和粉樓的當家四六分,她們佔四,粉樓的當家佔六!
這可是一種極好的待遇了,尋常的青樓妓館里除了客人私下打賞外,花娘們迎客的收銀一般都由老鴇把持,自己連一文錢也做不得主!
另一類則是由罪奴們臨時過來組成的“掛牌”花娘,說是掛牌,其實便是拿胭脂在額心上涂個大大的紅點,蓋住原本的黥刑印記!
這些人接客的時間可以隨自己定,但是必須提前一天說好,而且接客的對象也要由粉樓當家決定!接客的收入是粉樓和罪奴們各分一半,當日便可結算。
從靳霜的角度來看,這粉樓的當家制定的規則倒也公平,雖然粉樓和永昌巷如今聲名狼藉,但是這也是目前唯一能為罪奴們提供生計的所在了,畢竟單單只是朝廷用以勒索的役稅就足夠沉重!
宋書馨的祖母四年前重病,她母親王氏為了給婆母治病,不得已接了這掛牌花娘的營生,可惜到底沒能救回老太太的病!
宋書馨從最初的難過、委屈到慢慢適應,以及越來越擔心母親,也是經歷了很多的波折,這個過程里,一直是曹薇兒陪伴在她身邊,所以也跟著了解了這些事情。
那醉漢受了婦人一番擠兌,原想追上去咒罵幾句,可惜一站起來就開始東倒西歪,最後只能悻悻的離開。
靳霜見看不到什麼特別的,便返身繼續往昨日的小巷子里走。
她身量太小,步子又不快,等察覺身後不對勁兒時,那醉漢竟然已經追著她到了僅有七八步的距離!
靳霜蹙了蹙眉,看那醉漢一臉不懷好意的模樣,心中頓時起了一陣反感!
她眼角瞥到腳邊正好有顆鴿卵大的石子,遂側身,抬腳,使了個巧勁兒,一腳將那石子朝著醉漢踢去!
那醉漢不妨,石子正好打在他一條腿的膝蓋上,他當場大叫了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抱著膝蓋就開始鬼哭狼嚎起來!
靳霜嘆了口氣,那顆石子她原本是想用來打他的臉的,可惜最後差的實在太多了!
現在的身體個頭小、力氣小也就算了,最主要是一點功夫底子也沒有,想她前世三歲時扎馬步都已經有模有樣了!
這一世不說把功夫恢復原樣,起碼不能這般軟弱無力!
那醉漢干嚎了一通,見那小女娃一聲不吭站在那里,面無表情的看著自己,登時心中一喜!
他方才從後面看,就感覺這小東西應該長得不錯,現在轉過身來這麼一看,還真是俊!
雖然小了點,但是就憑這小模樣,賣到萬花樓、怡紅院照樣能得個好價錢!
一想到錢,他這酒意便飛快散到了九霄雲外,連膝蓋上的疼也顧不得,坐在地上便沖著靳霜猛地招手,臉上還擠出一抹兒假笑道︰“哎,小姑娘,過來、過來!到伯伯這來!”
靳霜不動聲色的瞧著他一臉貪婪猥瑣的模樣,突然開口道︰“為什麼我要過去?”
那漢子眼珠一轉道︰“你過來伯伯這里,伯伯帶你去個好地方?”
靳霜又道︰“好地方是什麼地方?”
那漢子臉上一僵,搓了搓手,又道︰“伯伯帶你去外面吃好吃的,有包子、餅子……還有好吃的肥雞腿,可香可香了!”說罷,自己還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靳霜故意往前走近一步,面帶疑惑道︰“伯伯,你說的可都是真的?”
那漢子見她走過來,立即挺了挺胸脯︰“當然是真的!伯伯從不騙人!只要你跟伯伯走,伯伯什麼好吃的東西都買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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