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走？”甦鳧顏皺了眉頭，“那你呢？你不走嗎？”
齊雲商搖搖頭，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我走不了。”
“為什麼走不了？”甦鳧顏反手拽住了他的袖子，“因為你和算春秋動手了嗎？如果是這樣，你就更是非走不可……不對，按照他的性子，咱倆誰都走不了吧？”
齊雲商望著她，眉眼里有太多讀不懂的東西︰“以後算春秋再也無法威脅到你了，你已經自由了。”
“你……把他殺了？算春秋死了？”甦鳧顏不由得愣住了。
縱然齊雲商天賦異稟又聰明好學，但他的本事距離算春秋還差得遠，縱然是拼上了性命也不會是算春秋的對手，更何況還是算春秋先起了殺他的心，那就更是說不過去了。
“不行，我不能一個人走。”甦鳧顏執拗的拽緊了他，“生死一起擔，福禍一起闖。”
齊雲商忽然把她攬進懷里，身體微微發顫。
甦鳧顏試著仰起頭，只看到他的頭發上落滿了星光，表情卻全都沉在黑暗當中。然後她听到齊雲商輕飄飄的說著︰“甦鳧顏，我你回到臨湘王身邊去吧。”
甦鳧顏最受不得這樣生離死別的氛圍，狠狠的一皺眉︰“干嘛總說這種喪氣話，到底出了什麼事，說出來我跟你一起扛。”
“你不是一直都想回家嗎？”齊雲商拍著她的背，話語溫柔如許，“過了這條河就是陳唐的地界，你可以回家了。”
甦鳧顏心里一酸︰“你不能給我一個家嗎？”
“我怕我做不到……”齊雲商的聲音忽然顫抖起來，“我不能連累你，更不能把你推進火坑。”
“你與算春秋動手，是不是與我有關？”甦鳧顏听到這話，腦子里似乎有一根無形的弦被接上了，“如果你真心待我，那就實話實說，什麼都不要瞞我。”
“你還記得算春秋救我是為了克制異世妖星嗎？”齊雲商苦笑一聲，“我一直以為他是因為我的懇求才救了你，沒想到……真正能克制妖星的人不是我，而是你。”
“我就知道，算春秋那個老謀深算又冷血無情的家伙怎麼可能因為你幾句哀求就救了我，不止能容我在近處陪伴你，還故意扔些秘笈來讓我學。”甦鳧顏居然絲毫不覺得驚詫，只是輕輕一笑，“果然一開始他就沒安好心。”
齊雲商問道︰“你難道不好奇他想讓你做什麼嗎？”
甦鳧顏仔細的想了一陣，最後還是搖了頭︰“我不是對你說過嗎？你要的東西，我都會帶來給你；你想做的事，我都會替你去做。所以我不管算春秋到底在打什麼主意，我只想知道你想讓我做什麼。”
齊雲商咬緊了嘴唇︰“你真的願意嗎？”
“我都說得那麼清楚了，你還不相信我嗎？”甦鳧顏點頭笑了，“你要我走的事情到底有多危險？”
“這件事情並不危險，只是你未必會願意。”齊雲商絲毫沒有開玩笑的心情，“你要回到陳唐，然後伺機潛伏到六皇子蕭煜身邊。”
“潛伏？”甦鳧顏笑道，“這倒是不難，我裝作丫鬟僕役什麼的都能混進去……”
“沒那麼簡單。”齊雲商打斷了她的話，“丫鬟僕役能進府卻近不了他身邊，你要隨時監視他的一舉一動，就必須想別的法子。”
甦鳧顏忽然明白過來︰“你是要我去……勾引他？”
生生死死都過來了，符貴妃的算計藺君如的謀害都不過一笑了之，然而這一切的傷害卻都痛不過齊雲商把她推向別人的一霎那。
她什麼都扔了，什麼都放了，唯獨卻被他這一推傷得徹骨。
甦鳧顏心里像被捅了一刀，卻忽然失聲笑起來︰“就憑我這姿色，他能看得上？”
她的話不像是為了質疑齊雲商，反倒像是在為難自己。
齊雲商望了她半晌，並沒有接茬，只是輕聲說道︰“我沒有逼你。”
“算春秋已經死了啊，你為什麼還要去守護什麼所謂的天命？”甦鳧顏瞬間失了銳氣，也不知到底是該氣還是該笑。
“算春秋一死，天命便轉移到我身上。天下氣運混亂，違逆本原，都會一一報應在我身上。”齊雲商說道，“這個方法也是無可奈何，我沒有選擇的余地。”
甦鳧顏一陣心寒，扭頭就走。
齊雲商站在原地看著，始終沒有出聲阻攔。
甦鳧顏生怕自己心軟，一路順著水面飛掠而過。腳尖踏在水面上激起了層層的水花，明晃晃的月影跟著散亂，仿佛是踏碎了月亮。
混亂的光影晃花了眼楮，也揉碎了她的心。
我喜歡你，所以想要你活著……你活著比我自己活著更重要。
她落在對面的河灘上，終于還是回了頭。
齊雲商依舊站在月亮下面，遠遠的朝她揮了揮手，表情溫柔得像是要融化在眼前無邊的月色當中。
他在和她道別。他真的沒有要留下她的意思。
甦鳧顏狠狠的咬了咬牙，剛剛一抬腳，這才發現自己落腳的時候沒在心，竟然是踩在了水窪里，鞋子已經從外到里都濕透了。
一股無名火忽然沖上了頭頂。
她飛快的掠過了水面，像乳燕歸巢一般狠狠的扎進齊雲商懷里。
齊雲商被她撞了一個趔趄，重重的摔進水里又被鵝卵石狠狠的頂了腰，一時間也懵了，過了好一陣才裹著濕淋淋的衣服坐起來，沒好氣的吼︰“甦鳧顏，你是瘋了嗎？”
甦鳧顏撲哧一聲笑了。
她想起了雨季過後的藍天白雲，想起了滿原五彩斑斕的野花，想起被馬兒摔進水里的他氣急了，裹著濕漉漉的衣服站起來指著她的鼻子就罵，“不要命的小瘋子！”
“你……算了。”齊雲商看她笑了，心里明明囤滿了火氣卻又發不出來，只是扭頭嘆了口氣，想要推開她站起來。
甦鳧顏笑著笑著，嗓子里卻忽然變成了哭腔。
甦鳧顏隨性灑脫離經叛道，齊雲商是早就習慣了的，他見過甦鳧顏沒心沒肺的瘋笑，見過她扯著嗓子干打雷不下雨的干嚎，見過她的凶狠乖戾，見過她的刁蠻任性。但他卻從沒見過她露出如此脆弱無助的表情。
“你這又哭又笑的是在鬧什麼呢？”齊雲商莫名的心疼了，伸手想去擦拭她的眼淚。
甦鳧顏忽然抬起頭，縱身又把他摁倒在水里。
齊雲商又好氣又好笑，心想著她這不講道理的霸道性子原本就沒有什麼路數可言，正想說她幾句，就感覺到柔軟的嘴唇覆了上來。
兩個人都過了婚嫁的年紀又是你情我願，背著算春秋的時候時常也會拿嫁娶之事出來說說笑笑，然而兩個人卻一直遵紀守禮，除了擁抱牽手之外，旁的事情全都沒做過。
甦鳧顏的力道又快又猛，全沒有什麼溫柔浪漫的情愫，直接把兩個人的嘴唇都磕破了。
這一吻仿佛是對他們這段感情做出了總結，青澀，熱烈，殘酷。
彼此都痛，卻又銘心刻骨。
血腥味在唇齒之間蔓延開來的時候，甦鳧顏自己都懵了，恍恍惚惚的抬起頭，正對上他的眼楮。
齊雲商嘆了口氣，淡淡的來了一句︰“你不該回頭的。”
“我是不該回頭，可我已經回頭了。”甦鳧顏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帶著眼淚苦笑起來，語聲帶著怨懟，“面對你的時候，我才是沒有選擇的余地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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