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日子韋望為了安撫她的情緒幾乎把自己都給弄魔怔了，甦顏怕打擊了韋望的積極性，咬牙繃了那麼久卻始終不敢提起自己的想念，如今蕭煜到了她面前，就像是在蓄滿了洪水的堤壩上開了個口子，瞬間就止不住了。
蕭煜伸手去抹她的眼淚，擦了一下即刻就有更多眼淚留下來，他不由得笑了︰“這是摁了你的眼淚開關了麼？”
甦顏噗哧一聲笑了。
這樣的笑話只在她和蕭煜之間成立，也只有他們兩個人懂。偌大的世界，林林總總形形色色，卻只有他們之間有這樣特別的默契。
笑完了，她心里又生出一陣委屈︰“為什麼現在才來看我？”
“韋望就在你身邊，你若是想見我，早該跟他鬧了。”蕭煜到底看得通透，立刻就說穿了她的心思，“是你在躲我，是你不想見我。”
“你就這麼懂我麼？”甦顏低了頭，反手攥住他的手，一如既往的涼。
“我以為我是懂的……”蕭煜順勢摟住了她，語聲軟綿綿的落在她耳邊，氤氳出了甜到發膩的暖意，“現在我卻越來越不懂你了。”
甦顏轉身望他，語氣懷著淡淡的失落︰“其實……是我不懂你。”
“你是在吐槽我們之間其實並不合適嗎？”蕭煜忽然笑了，他們兩人之間有著特別的默契，也有著獨特的相處模式，很多時候他們雖然想在了一起，做事的方式處事的態度卻是天差地別。
甦顏想了一陣才答應︰“搞不好還真是。”
蕭煜冷了臉，把她緊緊摟在了懷里︰“到今天才開始後悔，可晚了一點。”
“因為我們彼此之間都沒有選擇的余地，你只有我，我只有你……”甦顏停下來想了想，“如果把時光倒回去，我們有了更多的選擇……或者我們都還在原本的世界里，你和我還會不會彼此選擇？”
蕭煜皺了眉頭︰“你是在後悔嗎？”
“這些日子我一直在想這個問題……可是到今天我仍然沒想明白。我到這里的第一天就嫁給你，我的選擇只有和你在一起，或是不和你在一起。我竟然從來沒想過……是選擇你還是選擇其他人。”甦顏苦笑起來，“蕭煜，從一開始就是不公平的啊。”
蕭煜跟著笑了︰“你這撒嬌的套路真是猝不及防。”
“這怎麼是撒嬌呢？”甦顏笑彎了眉眼，“這是表白啊。”
“如果這是表白的話……還挺特別。”蕭煜湊到她耳邊，“我不客氣的接受了。”
蕭煜低下頭的那一瞬間他肩頭的發絲順著肩頭緩緩滑落，猶如星河流泄，衣領上細致華美的淺金色花紋簇擁著肩頭優美的曲線。明明是清淡優柔的氣魄，卻是令山水為之褪色的沉淪和因果。
“唉，這一個個的好男人，一副副的好皮囊，我怎麼偏偏就看上你了呢？”甦顏只覺得腦袋一懵，明明挺著大肚子，居然還是想犯罪。
蕭煜毫不客氣的揚了揚下巴︰“因為你有眼光啊。”
甦顏忍不住要翻白眼了，明明知道蕭煜是變著法子夸自己，可他順帶著又肯定了她的審美，她咬了半天牙，還是決定不要拆自己的台了。
蕭煜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莫名的來了一句︰“還是沒怎麼長。”
“嗯，好像是。”甦顏點了點頭，雖然這個孩子不怎麼給她找麻煩，這一點算是欣慰，可他總是這樣不動不搖穩如山，她又擔心這孩子會不會有什麼先天不足的毛病。
蕭煜想了想︰“明日我讓宮里的太醫過來看你。”
“我現在可是個死人了，我的下落知道的人越少越好。”甦顏搖搖頭，“如果結果一定是迫不得已，那就少牽扯幾個人。”
蕭煜點頭應道︰“好。”
甦顏莫名的又嘆了氣。
從處理太子蕭鎮的後事，到應對朝堂上的質疑，再到壓制阿德與甦家的聯盟，他每次都痛快的答應下來，然後再用最鐵血無情的手段來得到他想要的東西。
無論甦顏對他的愛有多深多濃，總有些分歧是永遠也無法彌補的，有些做法是她永遠也無法苟同的。
蕭煜撩著她的頭發輕聲問︰“你怎麼又嘆氣了？”
甦顏低著頭輕聲問︰“你就不能退一步嗎？”
“退一步？”蕭煜冷笑一聲，“若不是我退了一步，如今也不會如此被動，處處受制于人。”
甦顏從他的話里听出了濃厚的殺意，心里重重的朝下一墜︰“你會殺阿德嗎？”
“你為什麼總是要干涉朝堂里的事？”蕭煜笑了笑，“阿德的死活原本與你無關，更何況你那麼精明，應該已經看出來他對你並非是表面上那樣的順服依賴。”
“這我當然知道。”甦顏苦笑一聲，“可我答應過常良娣要保護他，總不能對一個過世的人失信。”
“你要對她守信，可別忘了她原本就騙了你。”蕭煜停了停，淡淡的冒出一句，“要抹去你的存在，也並非只是為了對付甦家而已……他不想你的孩子威脅到他的地位，這也是我和他之間的盟約。”
甦顏被這話澆了個透心涼。
她看得懂阿德的敵意，明白阿德的意圖，可她想不到阿德居然以這樣的方式來抹去了她的存在。
“你其實應該慶幸的。”蕭煜臉上帶著笑，撫摸她肚子的動作也格外溫柔，“他能容你假死，已經算是還了你的恩情。”
甦顏倒吸一口涼氣︰“可他到底還是容不得這個孩子。”
蕭煜沒有回話，就當是默認了。
甦顏心里滿不是滋味，她的存在被抹去的時候這個孩子的存在也就跟著被抹去了，他的身份就像是曾經的阿德，沒有歸屬，無所憑依。
甦顏苦笑一聲︰“又是一個迫不得已。”
蕭煜不急也不惱，輕飄飄的來了一句︰“你也不用著急，屬于你的誰都拿不走。他搶奪去的，我早晚會一點一點全都還給你。”
“秦昭搶了我的，什麼時候能還給我？”甦顏笑了笑，聲音有那麼些壓抑，“還是……永遠都還不了了？”
蕭煜的表情說明了太多的事情，很莫名的有種拼命壓抑著的怒意。
這還是甦顏第一次看到他這樣的表情，那是被戳穿了之後強自鎮定粉飾太平的狼狽。
他習慣把所有事情都攥在手里控制著，一旦有什麼事情的發展脫離了軌道，他就會是這樣的失控和可笑。
“哎，原來這件事是真的。”這件事情在甦顏心里已經縈繞了許久，她自以為可以坦然面對了，可臨了到底還是不如她所想的那麼輕松愜意。
蕭煜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慢慢地遞出話鋒︰“你在怪我？”
“身在其位，你有你的不得已。”甦顏努力讓自己顯得寬容大度些，然而心態到底還是崩了。
蕭煜皺了皺眉頭︰“別說這種話，你根本就不是這樣的人。”
“我恨得要死，恨得想沖回宮里撕了她！可這有什麼用？”甦顏停了停，“你選了她，必然因為她可以幫到你。那是你的選擇，是你要實現野心必須付出的代價！”
“總有一天我會和你解釋清楚，屬于你的也都會還給你。”蕭煜停了停，“包括如今給秦昭的，也都會給你。”
“你別和我說話，我听不進去。”甦顏氣得發抖，滿心滿腦子都是嫉妒。
“你冷靜一下，別傷了孩子。”蕭煜知道她此刻听不進任何解釋，終于轉身出去了，“我改天再來看你。”
“你以為你是攥緊了自己的未來能穩坐帝位了是嗎？我告訴你，你離皇位越近，離死期也就越近！”甦顏忽然開了口，“你正位稱帝之後只在位十六天便丟了性命，你如果不信，大可以試試！”
蕭煜的腳步停了停，到底還是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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