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曼荼羅的孩子……”甦顏想起天龍殿星隕棺中孤零零的尸骨，徹底被勾起了好奇心，“她是不是還活著？是不是雪絹？她……”
蕭煜笑了笑︰“你為什麼會想到雪絹？”
甦顏說道︰“曼荼羅的尸身供奉在天龍殿地下城，雪絹又是天龍殿的首領乾達婆，不正好對上了嗎？”
蕭煜又問︰“她承認過？”
“我听那些殺手喚她首領，那自然就是乾達婆了……那時候她們並不知道我在旁邊偷听，總不至于故意做戲忽悠我吧？”
“不是她們忽悠你，倒是你蒙蔽了自己的眼楮。”蕭煜又笑，“誰說過天龍殿只有一個首領？又有誰規定首領必須呆在天龍殿？”
“難道雪絹真的不是乾達婆？這不對啊！”甦顏皺著眉頭，“天龍殿似乎是和太子聯手又不像是完全歸附，跟梁王之間的聯系也只是通過趙萍而已，乾達婆卻能同樣對我們的行動了如指掌……我們身邊哪里還有這樣的人？秦昭？常良娣？難道……小葵？”
蕭煜笑著搖搖頭︰“為什麼總往女子身上猜？”
“乾達婆追逐香氣和音樂，不就是女孩子嗎？天龍殿那種鬼氣森森的做派，也只有女孩子才呆得慣。”甦顏忍不住吐槽，“趙萍是女的，選來當臥底的小靈是女的，雪絹自己是女的，天龍殿殺手清一色也都全是女的……”
甦顏越說越覺得不對，慢慢停了下來。
“看來你已經想明白了。”蕭煜知道她自己看出了端倪，跟著點點頭，“你沒猜錯，曼荼羅的孩子確實還活著，他也確實成為了乾達婆。”
“唯一不對的地方是……曼荼羅的孩子是個男孩，不是女孩。”甦顏倒吸一口涼氣，“乾達婆是男的！”
想明白了這一點，很多懸而未決的謎團全都被解開了。
甦顏心頭升起一個念頭，繼而被自己的念頭驚駭得渾身發顫。
“故事只是個故事。”蕭煜仿佛並沒有覺察到她的反應，只是笑著刮了刮她的鼻子，“我這麼一說，你就這麼一听，過了就忘，全不作數。”
“別在我面前耍把戲了。”甦顏伸手拽住他，“昆侖……是不是就是乾達婆？是不是就是老皇帝和曼荼羅的孩子？”
蕭煜也沒正面回應，只是笑道︰“你覺得呢？”
“可這年紀對不上啊！”甦顏拼命搖了搖頭，“按著年紀算，他該比你還大……”
蕭煜答道︰“一個人的年紀，是由外表來決定的嗎？”
“嗷！”甦顏嚎了一聲便說不下去了，整個人像吞了蒼蠅似的難受。
想想那些時日她只把昆侖當成孩子對待，那些坦誠相見日夜相伴，落在內里早已經是個老男人的昆侖眼里會是什麼樣？那些撒嬌賣萌耍混逗趣本以為是天真浪漫的過往，如今看來卻都是實打實的惡趣味。
蕭煜也不說話了，樂得看著她跟自己犯糾結並且樂在其中。
“讓你看笑話！”甦顏伸手想掐他一把卻被他閃過了，心里更覺得憋屈，“其實我早該想到的……衛夷夫人把曲行之硬塞給我原本是大有深意，從知道曲行之身份的時候我就該想到，昆侖同樣是她塞給我的，身份自然也不會那麼簡單。”
蕭煜應道︰“現在想明白也不遲啊。”
“不對……既然他是老皇帝和曼荼羅的孩子，那麼他為什麼要找到這兒來？又為什麼要接近我？昨天夜里……”想到昨夜昆侖的反常舉動，甦顏的聲音猛的拔高了一度，“他是想殺了自己的父親嗎？”
蕭煜望定了她沒說話，神情依然是鎮定自若。
“不行，我得進宮去……”甦顏定了定神，“不對，你得進宮去！”
蕭煜笑著反問道︰“進宮去做什麼？”
甦顏身體不利索了，下榻都下得艱難，只能反手抓住他的衣袖︰“你得去阻止昆侖，保護蕭盛奎！”
“為什麼？”蕭煜坐在一邊眯著眼楮笑著，神色淡得像是正在側耳听著一曲西闕詞，眉睫之外隔絕了人世間所有的繁盛衰敗，嶙峋崢嶸。
甦顏頓時就明白了，蕭煜原本在宮里處理公務卻忽然回來了，他是有意想放個空檔讓昆侖刺殺老皇帝，順便給自己一個不在場證明，好把事情撇得干干淨淨。
蕭煜的靈魂是來自于現代的陳子旭，老皇帝對他和淑妃白無霜也實在談不上有什麼恩德，父子之情更談不上。蕭煜原本就想老皇帝死，如今老皇帝一再動搖一再猶豫，更成了蕭煜走向帝位的絆腳石。
他不肯自己動手，但他顯然也高興能借刀殺人。
“老皇帝造了不少殺孽，也算不上什麼好丈夫好父親，要他死就算是天譴到了，我也不想攔著。”甦顏拽著他，一字一句的說道，“可是昆侖背負了殺死他的罪名，從此之後便要亡命天涯！”
“身為 闕遺民，國仇家恨在身，他的宿命就是如此。”蕭煜說道，“仇恨的種子一旦播下，就會長成參天大樹。哪怕你今天攔了他，他明天還會去復仇。哪怕你一直攔著他，將來老皇帝壽終正寢之後，他也只會抱憾終身。”
“不對……昆侖的身份……你是怕他會和你爭搶王位，所以才想出這樣一石二鳥的計劃！”甦顏的腦子忽然搭上了弦，“你瘋了嗎！昆侖怎麼會和你爭搶王位呢！”
“他若不為王，憑什麼復國？”蕭煜笑道，“不，他當然不想成為陳唐的王，而是把整個陳唐都變成 闕。”
“如果你不想這樣，那就更該阻止昆侖……”甦顏憋著一口氣，“只要他不弒殺親父，他的身份便永遠不會曝光！只要昆侖只是昆侖，他就沒辦法和你爭王位！”
“他當然沒辦法和我爭王位。”蕭煜笑道，“老皇帝越是病入膏肓越是日夜提防有人害他，就連我也不得在旁服侍，更是在身邊布下了層層羅網。就算昆侖能夠順利潛到他身邊成了事，只怕也沒本事全身而退。”
“你哪兒來的自信？”甦顏擰著眉頭，“你就不怕他們父子言和？哪怕這種小概率事件不會發生，萬一昆侖還沒動手就被擒被殺，或是他刺殺得手成功逃出，你的如意算盤都要落空。”
“怎麼會落空呢？他們一定會兩敗俱傷，誰都活不了。”蕭煜眯著眼楮，手指順著甦顏的頭發滑到背上，像是在安撫她的情緒，聲音徐徐如晚風一般優柔，“昭告天下的告示已經準備好，就等著演員上場了。”
听著那樣的聲音，甦顏覺得就像一條毒蛇攀上了自己的脊背，不由得打了個寒顫。
蕭煜已經算計了那麼多，當然不會只是躲回家撇清嫌疑而已。
如果昆侖被擒被殺，他就會派人不動聲色的殺了老皇帝；如果昆侖刺殺得手，他自然有辦法殺了昆侖。
最後昭告天下的告示一定會是 闕亂黨刺殺陳盛帝得手，負隅頑抗後死于侍衛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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