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兒，你年紀大些，理應代行職份，先替朕敬謝上天。”蕭盛奎心里原本就沒把心智不全的梁王當做倚重之人，明明有老大在場，卻讓身為老二的太子作為長著先去祭天，簡直就沒把梁王當成親兒子。
甦顏听著別扭，轉而去看蕭嗣。
沒想到這人根本沒把這話听進去，扒了身邊侍女一根簪子，才把桌上進貢來的葡萄一顆顆都仔仔細細的戳成了馬蜂窩，轉而又扭著身子去摳腳。
甦顏無聲的苦笑一聲。
有時候還真是糊涂一點好，平白少了不少算計，諸多煩惱。
太子大概也沒料到這一出，再加上本性多疑，竟然猶豫了。虧得太子妃在旁邊使了眼色算作提點，他才恍如大夢初醒一般站了起來。
蕭盛奎是個非常獨斷專行的人，不管是管理朝中事務還是處理自己的家事，全都有種由不得任何人質疑反駁的意味。
太子前有毒害親兄失德之嫌，後有私鑄刀兵謀逆之舉，按理說絕不該再有翻身的機會。
然而蕭盛奎依舊還是選擇了他。
若是蕭盛奎想要廢掉太子，自然有無數的手段；若是蕭盛奎有意放他一馬，那麼誰也都沒辦法把他從太子位上拉下來。
無論是朝臣的非議，還是宮闈之間的口舌，都會在聖意光環的籠罩下噤若寒蟬。
甦顏眼睜睜看著他代行天子之職去敬謝了上天又祭拜了祖宗，心里就像被無數的針刺著。
這世上到底還有沒有正義，有沒有報應？
甦顏心里越想越不是滋味，攪著衣角跟自己較勁。蕭煜忽然伸手過來拍了拍她的手背，粲然一笑，算是勸她心安。
甦顏朝他微微一笑，心里卻更加沉重了。
明德太子即位的歷史終究不能改變，那麼她和蕭煜的劫數又會在什麼時候到來？
“鎮兒，前些日子老六替朕去探望你，卻鬧出了些風波，惹出不少閑言碎語。”蕭盛奎說道，“這些話，朕不喜歡听。”
“兒臣……兒臣知錯了！”太子的手微微一顫，酒順著杯沿傾了些許。他也想跪下，然而手中的酒代表著今日最高的禮敬，他若是跪下，勢必要灑落一地。
若是酒灑了，蕭盛奎那邊不知道又會有什麼新的說頭。
“今天是好日子，朕不與你計較。”蕭盛奎說道，“你將這酒去敬了你六弟，前面的恩怨不許再提，往後兄弟和睦，護佑陳唐百年基業。”
諸人心里都是一跳，以往這第三杯都是諸人執杯敬祝天子，自然代表了無上的權位，如今蕭盛奎卻讓太子來敬蕭煜，敬的被敬的都是皇子，誰也說不清這到底是什麼意思。
蕭盛奎的話听在太子心里，自然更不是滋味。
太子的身份自然要比其他皇子更加尊貴，然而蕭盛奎卻讓他在眾目睽睽之下向蕭煜低頭敬酒，這不明擺著就是要把陳唐的帝位傳給蕭煜了？
蕭盛奎見他一直不動，便開口催促︰“還不去？”
太子又是一顫，終于轉身走來，每一步都戰戰兢兢，每一步都有酒水灑落。
殿里過了新漆，漆水干透了之後是莊嚴恢弘的紅褐色，然而酒水一潑，在燈火下便是觸目驚心的紅，如同他踏著濺落的鮮血步步前行。
蕭煜提前站了起來，也沒有要高他一頭的意思。
太子舉起酒盞，慢慢彎下腰︰“那日是二哥太過魯莽，還望六弟不要放在心上。”
“從小做弟弟的就不懂事，常常惹得二哥生氣。”蕭煜笑著還了禮，“往後……自然是不會了。”
甦顏打心眼里服了他，這麼一句話听在旁人耳里自然是兄友弟恭，可听在太子心里自然是扎心不已。
太子的手果然顫了顫，努力裝出微笑︰“既然六弟不介意，還請滿飲此杯，就算是咱們兄弟之間的過往一筆勾銷了。”
“只此一杯，恩怨盡消。”蕭煜應了，接過來一飲而盡。
太子眼楮里閃過一陣怨毒的神色，接過杯子回去向蕭盛奎復明︰“父皇，如今三杯已過，今年的祭禮已經成了。”
蕭盛奎咳嗽了幾聲，終于開了口︰“諸位都看見了，太子與老六之間再無嫌隙，以後也就不要再提了。還有老大、其他皇子公主、朕的皇孫皇孫女們，往後你繼承了大統，一定要厚待他們。”
這話一說，滿庭皆驚。
“此前私鑄刀兵之事，朕已經查過了。那是大將軍有謀反之心，才借了你的聲勢。你年輕氣盛易受蒙蔽，朕早已經勸過你多次，為何還要屢受挑唆欺瞞？”
“是！是！父皇教訓得是！”原以為這太子之位是注定保不住了，沒想到卻在這盛宴上得了蕭盛奎的肯定，太子簡直高興瘋了。
“這些年來風風雨雨，針對你的彈劾密告不少，朕卻從未有過要廢太子的想法。”蕭盛奎說道，“你是皇後嫡出，也是朕最欣賞的兒子。無論旁人如何議論勸說，將來陳唐的萬里江山始終都是你的。”
“是！鎮兒謝父王恩典！”太子重重一跪，“從今往後交友做事必定萬分謹慎，再也不受小人挑唆！其余兄弟姐妹將來也必得厚待。”
“如此就好。”蕭盛奎說道，“趁著今日歡宴，你也去敬老大一杯。”
太子此時心情大好，立馬應允，端著酒水去敬了蕭嗣。
蕭嗣原本戳完了葡萄正在戳桌上的脆瓜，看見太子過來，登時被嚇了一跳，藏到了侍女背後。
太子努力隱藏著不屑，耐著性子勸他︰“大哥，今日是歲末迎春的好日子，你我兄弟共飲一杯。”
蕭嗣從侍女背後探出一個腦袋︰“我不喝！不喝！”
太子耐著性子勸他︰“大哥……”
蕭嗣被逼急了，扯著嗓子大喊︰“我才不喝！你又把手指頭放在酒里，真不愛干淨！上次我喝了肚子可疼可疼了！這回我才不喝！”
宮闈中的人對這套把戲實在是見多了，他這一喊，滿座的妃嬪皇子都怔了。可誰都當他是玩笑話，剛剛蕭盛奎已經親自確認了太子的地位，他又怎麼會去對一個心智不全的梁王下手呢？
誰知話音才落，蕭煜的身子忽然晃了晃，似乎是坐不穩了。
“蕭煜，你怎麼……”甦顏忙著想要去扶他，卻看見他伸手撐住了桌子，似乎是眼前看不到東西了，陡然噴出一口鮮血，徑自倒下了。
“啊！”蕭嗣看到蕭煜倒下的光景，陡然抱緊了腦袋，一翻白眼跟著倒下了。
甦顏心里猛地一抽，還沒等她開口，就先听到茂陽公主大喊一聲︰“二哥你實在太過分了！當年毒殺大哥，如今又來害我六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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