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身上一直有些難解的疑點,甦顏絞盡腦汁也沒能想明白。如今隨著ほ小姐的點撥,思緒就像是開了閘的洪流,瞬間把所有的疑惑都沖刷得干干淨淨。
從一開始甦顏就是既定命運的違抗和破壞者,而秦昭則是順應天命的正牌女主。
如果秦昭原本就知道一切,大可以選擇更加便捷的方式去達到目的,為什麼要老老實實去走劇情,老老實實去受折磨?
如果秦昭原本就知道一切,為什麼反倒處處受著太子欺瞞制約,三番四次讓事態脫離控制?
如果秦昭原本就知道一切,為什麼……堅持認為蕭煜可以登基為帝?
因為她根本不是穿越者,而是靠著自己的智慧在甦顏面前演戲罷了。她授命于那個真正的穿越者,以一個預言者的身份引著太子一步步走進圈套。
她傳遞消息,她散布恐慌,她假裝為了謀奪自身的利益而在雙方的夾縫中生活。
然而這一切的源頭不是別,還是蕭煜。
一筐子毒蛇,她真的挑了一條最毒的。
前半個月,朝堂里一直在傳言即將廢黜太子,然而太子之位畢竟是大事,整個朝野雖然人心動蕩卻沒有確切消息。
蕭盛奎一直免朝,每日送到上書房里的奏折卻都批閱完了,其中的貓膩不用說破也能明白。太子圈禁齊王失勢梁王傻了,能當皇帝的就只剩下了蕭煜。
給太子撐腰的黨羽借著字跡不符想要發難,蕭盛奎卻又親自回應身體欠佳讓蕭煜代筆,這幫人才給堵了回去。
後來他們再想翻盤,卻發現蕭煜此前終日閑散不務正業,卻沒有留下什麼可以拿來做文章的把柄。等太子黨發了狠打算用上栽贓嫁禍那一套,才發現朝野之中跟蕭煜在台面上就不對付只有太子一個,無論蕭煜惹上什麼麻煩,太子都得先招來一身腥。
這就很尷尬了。
甦顏耐著性子在晉王府里吃瓜等消息,沒想到後半個月里忽然出了神轉折,蕭盛奎的身體正在康復,即日就要親自臨朝,儲君之爭就此止息,任何人不得妄加揣測議論,形勢頓時變得撲朔迷離,誰都看不明白了。
這一天甦顏又搬了躺椅在門口曬太陽,廚房那邊已經開始準備午飯,炊煙遠遠的飄上天,散得不著痕跡。
甦顏伸手擋了陽光,光線就像是帶上了暖烘烘的溫度在她指間變幻,一時暖一時涼。
眼前忽然一黑,暖的涼的都沒有了。
甦顏放下了手,裝著哀怨的表情︰“忽然回來就算了,還要擋我的光。”
蕭煜低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發絲順著肩頭緩緩滑落,猶如星河流泄,衣領上細致華美的淺金色花紋簇擁著肩頭優美的曲線。明明是清淡優柔的氣魄,卻是令山水為之褪色的沉淪和因果。
金色的陽光照在蕭煜背後,仿佛一道金色的冠冕。
好像已經和以前不一樣了,又好像從來都沒變過。
他說——
“我就是你的光。”
甦顏打了個冷顫,感覺自己快被甦死了,感覺腆著老臉打哈哈︰“這次回來能呆多久?”
“父皇身體慢慢好轉,我也算能卸下重擔了……”蕭煜伸手捧著她的臉,“以後就不用常往宮里去了,留在家里多陪陪你,陪陪茂陽。”
甦顏眯著眼楮笑了︰“我跟茂陽誰比較重要?”
蕭煜笑道︰“前半生是她,後半生是你。”
甦顏毫不避諱的圈住了他的脖子︰“那好,證明給我看。”
蕭煜噗嗤一笑︰“大白天的不太好。”
“口說無憑,行動才能證明一切!”甦顏故意想逗他,所以拼命嘟著嘴做出要吻他的模樣,蕭煜利落的一躲,甦顏直覺得身體一輕,居然被抱起來,大步奔著臥房而去。
“大白天的……不太好?”這回輪到甦顏傻眼了,臉上居然有些掛不住。
蕭煜這回可算抓到了把柄,立刻還了回來︰“口說無憑,行動才能證明一切。”
“六哥,你回來啦!”茂陽公主看見蕭煜回來,原本親親熱熱的要過來撒嬌,一眼看見那兩人光天化日下膩歪起來,忍不住牙酸,捂著臉就跑,“哎喲!不要臉!”
人是躲開了,跑到拐角處又忍不住想要回頭去看,臉紅心跳的不知怎麼樣才好。過了一會兒又開始猜想將來的夫君能不能也這麼寵她護她,早沒心思計較別的事了。
甦顏被重重的放到榻上,火熱的吻便綿密的覆上來。她同樣激烈的回應著,兩具身體就像是爭搶著將自己的思慕和眷戀化成吞噬彼此的浪濤,什麼樣的話都無從形容,什麼樣的舉動都無從表達。
甦顏很想就這樣沉淪下去,真的從此拋開一切再也不管了,然而腦子卻越來越清醒,越來越翻沸著被煎熬的真相。
蕭煜吻她的時候,忽然听見她湊在自己耳邊輕聲問道︰“蕭煜,你想做皇帝嗎?”
他微微一愣,緩緩搖了搖頭︰“不想。”
甦顏听到這樣的答案,心頭反而重重的一墜,莫名的疼起來,啞著嗓子說道︰“你連我都騙。”
“我早就說過了……”蕭煜直起身來,眼楮里帶著些許疲憊和慵懶,沒有絲毫攻擊力的模樣︰“我說什麼你信什麼就好了,想得那麼明白會很累的。”
甦顏重重的吸了口氣︰“所以……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的人根本不是秦昭,而是你。”
蕭煜坐在一邊眯著眼楮笑著也不應她,神色淡得像是正在側耳听著一曲西闕詞,眉睫之外隔絕了人世間所有的繁盛衰敗,嶙峋崢嶸。
即便他不回答,只要沒有否認,就已經足夠證明他是所有陰謀的源頭。
甦顏停了停,又問道︰“你從哪兒來?”
“以此前對你的了解,我們的來處應該大致相同。”蕭煜終于開了口,“真沒想到有一天我還會對人說起這段故事……真有意思,其他人的未來,對于我們來說卻是過去。”
甦顏苦笑一聲。
是啊,那是別人的未來,唯獨卻是他們二人的過去。別人一直走向未知,他倆卻像是被困在已經編織好的世界里,反復掙扎,不得解脫。
難怪甦顏會從這麼多人里挑了他,難怪他們三觀相近看法相同,難怪蕭煜能容得下她太多驚世駭俗的作為。
只有他和甦顏一樣,是迷失在這個時代里的靈魂。
甦顏努力平復了心情︰“你既然早就知道了……為什麼還要一直瞞著我?”
“讓你知道又有什麼用?”蕭煜笑道,“即使你知道了,結局也不會和現在有任何區別。”
“怎麼沒區別?”甦顏拽住他的袖子,“我們兩個都是一樣的,至少還有我能懂你啊!至少還有我能陪你啊!”
“我們不一樣……從一開始就不一樣。”蕭煜微微挑了挑眼梢,“也許你听過陳子旭這個名字?”
甦顏的心猛地一抽。
這麼巧?
“陳子旭?演過好多電影,我記得《夕陽刀客》、《殺戒》還有《流浪者序曲》……”
蕭煜自嘲的一笑︰“電影……好遙遠的名詞……”
“陳子旭……你真的是陳子旭……”在現代只能永遠仰望的男神成為了自己的丈夫,對甦顏來說實在是比穿越還要難以置信。
銀幕上的陳子旭……當他望著你的時候,就好像整個世界里只剩下了你。
愛恨失去顏色,記憶失去意義。除了太陽,一切都沉淪。
那是什麼樣的深情,什麼樣的執著,又是什麼樣無與倫比的幸福感。
甦顏曾經是那麼渴望能夠成為那個女主,渴望能在偶像面前證明自己……畢竟甦顏仔細去看《萬事錦繡》的劇本也是為了陳子旭啊!
“如果不是意外死亡,我大概也還會繼續那樣活下去……”蕭煜停了停,“如果不是在路過那幢大樓時剛好有個女人跳樓剛好摔在我身上,我大概也還會繼續那樣活下去……”
“跳樓?”甦顏只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在往頭上沖,“你路過的大樓……是不是xx瀾景公寓?”
“那個女人果然就是你……真有緣。”蕭煜停了停,竟然還能笑得波瀾不驚,“原來命運在很久很久之前就把我們栓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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