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煜得比平常要晚，甦顏原本有太多話要對他說，可是到了嘴邊卻什麼都說不出來。憋了半天干脆從背後順勢把他一抱，什麼也不說了。
蕭煜也沒追問她，反倒開口說道︰“父皇病重了。”
甦顏一怔︰“昨日不還好好的麼？”
“三哥全家截舌流放，他心里也不好受，昨日才入夜就昏厥過去了。御醫們連夜施診，今天才算醒轉過來。”
甦顏也不說話，只覺得蕭盛奎既然對自己親兒子下此狠手，哪里會是因為心疼齊王而昏厥，倒很有可能是被齊王當眾揭了老底氣暈的。
“父皇說夜里又見了冤鬼索命，需要人在側陪伴，我回來收拾些日常事物，還得進宮伴駕去。”
甦顏听他說著，心里猛的一揪︰“又是只招了你一人伴駕，沒喊旁人？”
蕭煜當然知道這代表著什麼，苦笑著搖了搖頭。
蕭盛奎猜忌又多疑，身體越差就越是擔心曼荼羅的詛咒應驗。他向來都清楚太子的權謀，再加上齊王當眾忤逆，所以他情感的天平才會更加傾向于不具備威脅性的蕭煜。
甦顏搖了搖頭︰“他這是在把你往死路上推啊。”
“縱然知道，身為人子，總該是要盡孝的。”蕭煜嘆了口氣，轉身摟緊了甦顏，“這些日子只怕我都要留在宮里，你照顧好自己。”
“我這里沒什麼好操心的，你照顧好自己就行了。”甦顏停了停，“別給太子陰謀害你的機會。”
蕭煜稍稍放松了手︰“你是不是听到了什麼風聲？”
“梁王如今瘋瘋傻傻就是拜太子所賜，我可不想你也著了道。”甦顏拽著他，“答應我，無論如何你都要好好的。我不允許任何人傷害你……包括你自己。”
蕭煜低下頭，在她額上落下一吻︰“管得真寬。”
甦顏提了提嘴角，心里雖然覺得安慰，可總覺得飄飄忽忽落不到實處。
蜜里混著黃連，甜里裹著玻璃渣。
又甜又哭，暖心又扎心。
送蕭煜出門之後，甦顏一回頭就先看見了茂陽公主。
“哥是進宮伴駕去了嗎？”平日里茂陽公主即使看見了也裝沒看見，今天居然破天荒的開口跟甦顏搭話了。
甦顏點點頭，腦海里卻猛的閃過一個念頭︰“陛下的病重了，你是不是也進宮去探望一下？”
“探望？你進門的時間也不短了，什麼時候見過進宮去過？”茂陽滿臉的不高興，“父皇從來都不喜歡我，要是見了我只怕更不高興了。”
甦顏仔細一想還真是，蕭盛奎心里其實對淑妃白無霜是又愛又怕的，看著蕭煜能想起她，似乎是種安慰，然而看著長相更相似的女兒茂陽公主，更多的卻是畏懼和嫌惡。
茂陽公主先是長長的舒了口氣，望著遠處喃喃自語︰“六哥這次進宮，真希望不要出什麼事才好……”
甦顏嘆了口氣，茂陽公主沒什麼政治覺悟，在人際方面的感知力也遲鈍得驚人，如今連她都意識到此行凶險，那就真的沒什麼好事了。
“我能做的，大概就是早點嫁出去替父皇沖沖喜……只要父皇還在，就什麼都還好……”看來茂陽公主原本也只是想把話說出來，根本沒想甦顏給她什麼回應，自說自話的就進去了。
茂陽公主走了，韋望才從屋頂上竄了下來︰“雪越來越大了，外面冷成這樣，你還不進去嗎？”
甦顏望了他一眼，沒頭沒腦的冒出一句︰“即使躲在屋子里，雪還是不會停下。”
“躲在屋子里不冷就行了，外面的雪停不停關你什麼事？”韋望被她說懵了，只覺得她最近是越來越怪了。
“我要讓雪停下來……可到底該怎麼做才能讓雪停下來？”甦顏咬著嘴唇，神思好像都飄遠了。
韋望搖搖頭︰“完了完了，腦子又壞了。”
甦顏壓根沒管韋望說什麼，忽然一拍大腿︰“只要天上沒了水氣，自然就不會下雪了！”
韋望齜牙咧嘴︰“拍你自己的腿！”
大雪連天，這樣的寒冬里就連出門的人都很少，一條傳言卻不脛而走，野火一般在朝野之間蔓延開來。
所有人都在議論，太子的長子阿德該是晉王蕭煜的骨肉。
太子從晉王那里帶走了原本準備賜婚給蕭煜的常氏女，這件事情幾乎全城皆知。阿德恰好不足月便出生，常良娣又是自晉王府過去的，這點傳言似乎就成了實錘。
此前蕭煜忍氣吞聲老皇帝也不動聲色，諸人看不懂其中奧妙，只敢腹誹而不敢聲張，如今不知從哪兒吹了風來，這點皇家秘辛就像開胃小點一樣成了飯前餐後的熱門話題。
傳言自然很快也就傳到了太子耳朵里。
後面的日子里京中頭條就變著法子的精彩起來，一時是太子與常良娣反目，將其驅入冷庭；一時又是帶著侍衛東市買醉，面露頹色；後邊又是四下抓捕造謠中傷之人，鬧得京里人心惶惶。
一件又一件，仿佛都在這件事的真實性上加了砝碼。
人有個特性，一旦覺得誰是賊，那就越看越像賊。
哪怕是後來蕭煜出來澄清依然無法止息傳言，反正人們只相信自己願意相信的。更何況太子向來不得人心，大家都巴不得看他倒霉呢。
甦顏深諳此道，每天讓府里的奴僕侍婢把听來的消息跟她匯報一遍，就當是刷了一遍微博，發現頭條全是想听的，真是越听越開心。暗自想著自己真是被演員事業耽誤了的傳媒天才，要是放著如今這樣雄厚資金和資源讓她在現代自由發揮，基本上就沒別人啥事了。
韋望出去竄了一圈，頂著滿頭的雪回來了︰“那個缺德太子這幾日到處平息傳言，簡直要忙得屁股著火，真是大快人心。”
甦顏從果盤里戳出一塊脆瓜咯吱咯吱的咬著，不咸不淡的來了一句︰“哦。”
“喂喂，你是不是耳背沒听清楚？”韋望看她一點不熱心，不由得覺得奇怪︰“惡有惡報，你怎麼一點也不開心？”
“我很開心啊……你看不出來嗎？”脆瓜用溫水泡著解了凍，雖然不及應季時香甜，酸甜的汁液也算是在這冬天里充分的滿足了她味蕾的需求。
韋望認真的看了一陣，最後冒出一句︰“開心個鬼。”
“來，吃水果，剛剛送來的。”甦顏確實是心情大好，壓根不想跟他計較，只是把果盤一推，“這一路凍得像個鐵球，虧得我聰明，反復拿溫水泡著解凍……”
“別跟我套近乎！甦鳧顏，你這個人到底分不分得清輕重緩急啊？”韋望嘴里嘀咕著，卻伸手過來把果盤拽到了自己面前。
甦顏忍不住笑了，韋望永遠都是這樣，嘴里說不要，身體卻很誠實。
“東宮後院起火，太子自顧不暇，怕是暫時抽不出時間去使壞了。”韋望往嘴里塞著脆瓜，“也不知是誰起的頭，短短時間就鬧得那麼大。”
甦顏眯起眼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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