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絹走後,甦顏原本打算在書房里隨便打發一下時間,後來柳管事勸她時候還早不如先去臥房歇息,甦顏想想也就接受了。臥房的被褥染滿了專屬于蕭煜的氣味,甦顏這一躺下就結結實實的睡了一整個下午,直到夕陽西下才甦醒過來。
“郡主,您醒了。”甦顏以為進來的會是柳管事,沒想到這一睜眼看見的居然會是秦昭,先是錯愕了一陣,隨即才回想起來,“秦昭,是你啊。”
秦昭笑著點頭︰“柳管事讓我來侍奉郡主,備著您有事招呼。”
甦顏抬頭望了一眼窗外。
夕陽透過雕花的小窗將外面樹木的身軀勾勒出長長的剪影,照不到陽光的地方昏黑一片。光與黑暗的交界,仿佛隔開了生死輪回,是不得不靜默的神秘。
甦顏重重的喘息了幾下,才意識到自己出了一身冷汗。
“郡主這是做了噩夢?”秦昭立刻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悄悄遞過去一杯茶。
甦顏緩緩點頭,茶葉的清苦伴著溫熱的水汽氤氳在鼻端,她更是下意識的抱緊了懷里的被褥。
秦昭微微抬起眉眼︰“郡主這是在擔心殿下麼?”
“眼看著就要天黑了,他還沒回來……”
“郡主實在是多慮了。”秦昭寬慰道,“殿下畢竟是最得陛下寵愛的皇子,哪怕這次所求逾越,亦不至于真有什麼災劫。天下父母皆慈愛,即使陛下震怒,只怕也不忍重罰的。”
甦顏跟著苦笑一聲。
簫盛奎听了神棍的進諫,對梁王都能網開一面,對蕭煜自然也不會下狠手,但他提著刀走向齊王的畫面她到現在仍然無法淡忘,甦顏每每想起都覺得心驚肉跳。
“倒是郡主……”秦昭停了停,“郡主即使避過了此次賜婚又真能嫁給晉王殿下,您的聲名如此,只怕進了府也只能為妾……您真的甘心嗎?”
甦顏听到這話立刻笑出聲來︰“如果他只娶了我一個人,有名分沒名分又能如何?”
秦昭過了好一陣才說︰“郡主難道從來沒想過,晉王有可能登基為帝?”
甦顏沒有回話,只是淡淡的搖搖頭。
他不能當皇帝,甦顏更不願意他當皇帝。
秦昭低了頭,久許才開了口︰“若是嫁了晉王殿下,您府上那些人也都要一一遣散,所有人都會失去庇佑。即使是這樣,您也覺得值得?”
“我倒還沒想得那麼遠,不過總歸會有個能夠完美解決的辦法。”甦顏答道,“我會竭盡全力保護他們,但蕭煜……我也不可能放手。”
“郡主啊……”秦昭笑著搖搖頭,“郡主實在是太貪心了,您什麼都想要,小小的手心又怎麼能握住那麼多東西?”
甦顏低頭望了望自己的手心︰“不試試又怎麼會知道?”
秦昭依舊是笑,悄悄的退了出去。
夜晚很快到來,白晝褪盡之前來了一場雨,瞬間把整個望京的夜色都變成了灰蒙蒙的一片,如同一幅無邊無際的水墨畫卷。
細雨傾城,心緒糾纏。
甦顏焦急的望著窗外,卻始終等不到蕭煜回歸的消息。
“郡主,您先用晚飯。”柳管事在桌上排開了五六個碟子,一水都是甦顏愛吃的菜色,可這會兒心還懸在喉嚨口,甦顏實在是沒有吃飯的心思。
甦顏搖搖頭︰“柳管事,飯菜先撤下去,我等蕭煜回來一起吃。”
“殿下一時半會兒也無法回府,郡主還是先用了飯,免得耽誤了身子。”柳管事的態度如此堅決,倒讓甦顏有些哭笑不得,就這麼睡了兩晚又不是有了娃,犯不著這麼大驚小怪。
“沒事……”甦顏正說著,心里猛的一跳,“你這麼篤定他無法回府,是不是宮里已經來了消息?”
甦顏這麼一說,柳管事立刻就挪開了視線。
“看來是了……”甦顏努力平息心中的不安,“柳管事,蕭煜他到底怎麼了?陛下怎麼……怎麼處置他?”
“殿下請陛下收回成命,惹得陛下大怒,罰跪在上書房外,並無大礙。”
甦顏愣了愣,也不知道是該慶幸還是該擔憂。
罰跪,或許已經是這件事最好的終局。
如果是換成身強力壯的梁王,這點苦簡直隨隨便便就扛過去了,可蕭煜那落個水都能病得要死要活的體質,跪在上書房外又淋了那一場雨,甦顏實在不敢打包票說他沒事。
甦顏立刻站起來︰“柳管事,勞煩你替我安排一架馬車。”
“殿下吩咐過,讓您在府中安心等待。”柳管事一點也不肯讓步,“告訴您殿下此刻的處境,乃是為了令郡主安心。郡主此際只要安心在府中修養,待陛下消了氣即可。”
“那太子呢?太子那邊有什麼動向?”甦顏皺著眉,“不用瞞我,當年太子能踩著點在常良娣壽宴上出現,蕭煜也能順水推舟做了一場精妙無比的局,這就說明兩個人彼此之間都有眼線。蕭煜進了宮,我就不信太子那邊一點反應都沒有。”
柳管事緩緩低了頭︰“殿下才進了宮,太子即刻便以看望陛下之名也跟了去。”
“若有太子在旁,陛下還能那麼容易消氣嗎?”甦顏立刻攥緊了手心。
若沒有太子在其中摻和,這不過就是一件家事,無論簫盛奎再怎麼憤怒也總會過去。可有了太子在邊上煽風點火,難保不會借著這個機會直接痛下殺手。
柳管事略一沉吟︰“敢問郡主,此際是要去向何處?”
“我去找梁王。”解鈴還需系鈴人,找太子當然沒用,唯獨可以指望的,也就剩下那個瘋瘋傻傻的梁王蕭嗣了。
柳管事終于點了頭︰“是。”
梁王府早已經被粉飾一新,不復此前破敗不堪之相,兩尊石獅子一左一右蹲伏在大門外面,老遠就透出一股肅殺的氣勢。
“勞煩替我通傳一聲……湘宜郡主有要事求見梁王殿下。”
“這……不是老奴不肯通傳,實在是現下時辰已晚,殿下和王妃都已經睡下了,郡主還是明兒請早。”
“我實在是有急事,還請即刻通傳。若是通傳之後梁王仍不肯見,湘宜自當離去,不再糾纏。”甦顏皺緊了眉頭,俗話說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她不信梁王這個點兒就能睡下,無非是看門的沒把她當回事而已。
看門的遲疑了一陣,終于還是應喏去了。
甦顏還沒來得及緩過氣,那看門的居然又轉了回來︰“殿下說了,今晚實在身困體乏無心見客,請郡主明日再來。”
“身困體乏無心見客?梁王還能說出這麼文縐縐的話才是有鬼了!”甦顏一听這話立刻火冒三丈,“你給我讓開!”
看門的瞬間傻了眼︰“郡主!您這樣擅闖王府只怕是……”
“陛下既然下了賜婚旨,那我就是這里的半個主人,我要進自己家,你們誰敢攔我試試?”甦顏也算是豁出去了,按著她的性子絕對不可能乖乖呆在府里等結果,可夜闖梁王府這件事,說起來也已經是冒犯了。
橫豎都是冒犯,擅闖未遂和擅闖之間還有什麼區別?
甦顏一邊吆喝著一邊朝里面進,想不到那幾句話還真能唬人,那一眾家僕侍衛面面相覷,卻沒有一個人敢上來攔她。
“郡主如此情態直闖進來,莫非是借著聖旨,這就要直接踩到我頭上了麼?”
甦顏還沒看見梁王,倒是先看見梁王妃散著頭發站在門口,雖然只是匆匆裹了一身素白衣衫,就這麼站在月光下,卻清新端秀得如同謫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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