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顏苦笑一聲，她那時想盡辦法不讓人看穿她的身份，臨習湘宜郡主的筆跡自然是生死攸關的大事，當然得拿出昔日應付高考的勁頭來，哪里還敢嬉皮笑臉？可就是這麼一個小細節，居然讓吳煥章真喜歡上了她，真讓甦顏懷疑自己是真的拿了惡毒女配的劇本麼？
看到甦顏不說話，吳煥章沉默了一陣，最後釋然一笑︰“郡主果然是變了，以前郡主什麼都愛和我說，心里藏不住一點事情，如今面對面站著，我竟也看不懂郡主的心。”
“煥章，你想要的我給不了你。”甦顏嘆了口氣，既然沒辦法回應他的感情，還不如快刀斬亂麻來得痛快。
吳煥章答得倒也干脆︰“您給我的，我亦不想要。”
“你何必這麼執著？”甦顏橫下了心，“府里如今已經是這種局面，你看著也是糟心，何必還要呆在這里給自己添堵呢？倒不如直接去做瓊州縣令，外面天高海闊，我相信你的前程絕不會僅限于一個小小的縣令。將來你飛黃騰達了，只怕我還得倒過來倚仗于你呢。”
“郡主終于是膩味了。”吳煥章久久不語，終于開口，似乎每個字都帶著傷痕，“在我之前那些公子們，不肯離開被打斷了腿扔出去的有，惹怒郡主被挖了眼珠的也有，像張端那樣橫死之後不得入土為安的也有。想來郡主待我也算仁義，即使趕我走，也還顧全了我的顏面。”
他說這話雖然像是嘲諷甦顏，可這一劍刺出去，傷敵三分卻自損七分。
甦顏冷著臉不說話，若是真要他無牽無掛赴任去，自己就再不能給他留下一點幻想的余地。
“好，既然郡主膩味了，煥章自然不會再賴在此處。如您所願，我即日便前往瓊州。”吳煥章笑了笑，“今日既然來了，該授的課還是得授完，為人師一場，總要有始有終。”
甦顏揚了揚手︰“隨你高興。”
吳煥章行了禮，轉身便出了書房。
甦顏終究是把吳煥章和林君豪兩個人區分開來了，然而吳煥章這樣的反應，甦顏心里也不好受。
人生最大的遺憾不過是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湘宜郡主一直居高臨下把他人視作草芥，深愛著吳煥章卻始終不被他所愛，吳煥章愛著的，卻又是根本不愛他的甦顏。
“郡主，您這是和煥章公子說了去瓊州赴任之事麼？為什麼他看來如此失魂落魄，您看起來也不太高興？”小靈端著茶進來，甦顏還在窗邊生悶氣，“莫非他剛才出言頂撞，惹您生氣了？”
甦顏搖了搖頭︰“和他無關，我在生自己的氣。”
“生自己的氣？”小靈撲哧一聲笑起來，“既然舍不得煥章公子，便讓他留下好了，何必要鬧得兩個人都不開心？”
甦顏一臉黑線︰“我沒有舍不得。”
小靈更是听得滿頭霧水︰“那小靈就更不明白了，郡主到底在生什麼氣？”
甦顏搖頭苦笑︰“是啊，我到底氣什麼呢？”
連她自己都不明白，讓吳煥章去瓊州做官明明是對彼此都好的決定，為何心里卻沉甸甸的，似乎連氣都透不過來。
“郡主您別再想了，喝點茶消消氣。”小靈沏好了茶轉過頭來，忽而一怔，“您怎麼哭了？”
甦顏愕然，伸手往臉頰上抹了抹，只觸到了一片溫潤。
這並不是她的眼淚，而是來自于湘宜郡主身體的記憶。
湘宜郡主求而不得的東西，她卻不要了。
“郡主，您……”曲行之進來的時候，正看見甦顏在抹淚，不由的怔了怔。
“沒事，眼楮里進了沙子。”甦顏扯著嘴角努力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在笑，“找我有事麼？是不是盤點府庫發現了什麼問題？”
“那倒不是。郡主府庫之內物品名目混亂區分不清，要徹底整理還需要些時日。”曲行之答道，“郡主若是有興趣，大可一同盤點清理。”
“沒興趣！”甦顏連忙搖頭，“這種事情你看著辦就行了，我相信你。”
曲行之躬身行了禮︰“方才宮里傳了話來，承旨娘娘已經為您打點好一切，即日便可進貢祭拜甦貴妃娘娘。”
這些日子甦顏為了衛夷夫人和曲行之的事操碎了心，倒真把進宮祭拜甦貴妃的事情忘了，曲行之這麼一說她才想起來，順手拍了拍腦袋︰“我還真是給忘了，小靈，趕緊給我準備準備去。”
小靈站在原地沒挪窩，看看甦顏再看看曲行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甦顏莫名其妙︰“去啊，站著看什麼呢？”
“郡主……”小靈眨巴著眼楮，“看來曲……曲公子的身體已經大好了，您一個人睡在東廂也是不妥，今晚您要不要睡過去？”
甦顏一臉黑線，這丫頭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敢情在她們眼里，湘宜郡主除了圓房之外沒其他愛好了是？
“咳咳……”瞥到曲行之僵硬的表情，甦顏更覺得尷尬，只得咳嗽兩聲，“不用了，我一個人睡更自在。”
“哦……韋望也沒回來……”小靈頓時作恍然大悟狀，“那您是打算睡昆侖那邊麼？”
甦顏︰……
第二天中午時分，甦顏總算是如願進了宮門。
上次進來便直奔外城長樂坊，這一次繞著城牆奔內城過去，看到的景致竟然完全不一樣。從神宮那邊望過來，朔望皇城莊嚴肅穆高不可攀，如今站在這頭望過去，對面的神宮便如同矗立在雲端，神秘莫測，孤高悲涼。
甦顏想起小靈與檀英之間那點遺憾，不由得嘆了口氣。
一黑一白兩座建築，皇城鎖住了人的身體，神宮卻困住了人的靈魂。
至于那個讓人捉摸不透的神棍，他已經恨不得直接用意識和人交流了，住在寂川神宮里肯定覺得特別贊。
“姐姐，好久不見。”甦顏一路走神，要不是站在樹下的女子先開了口，甦顏肯定就直接把她當成背景群演了。
“郡主，郡主？”小靈拽了拽甦顏的袖子，“那就是承旨娘娘。”
光看她那一身看著錢包就很痛的衣服和倨傲的態度，甦顏其實已經猜到了她的身份，只是不知道該怎麼打招呼才對，只得老老實實問︰“我需要給娘娘下跪請安麼？”
小靈趕緊點頭，甦顏也就趕緊下跪。
“姐姐，免了，快免了……”人還沒跪下去，甦承旨便伸手來攔她，甦顏被她擋了一擋，可她又沒擋實在，這一下反倒落得特別重，直磕出了“咚”的一聲重響。
甦顏疼得齜牙咧嘴，心道這姑娘你攔人的時候能不能堅決點？你這樣我很被動啊。
“姐姐真是客氣，這里又沒有外人，何必行此大禮？”甦承旨彎腰扶她，臉上笑得像開了花，“妹妹雖然在宮里做了承旨，可到底還是妹妹。姐姐原本年長許多，這一跪可真受不起。”
她這一說甦顏才醒過味來，敢情這妹子特意跑這一趟根本就不是來展現姐妹情深，而是跑來刷存在感的。剛才那一下她根本就不是沒攔住，而是她根本就不想攔。
甦顏笑著點點頭。
這電視劇里拿了奸妃劇本的女反派終于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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