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夜過得詭異，曲行之睡在床上，甦顏睡在地上，中間隔了個昆侖。
地面冷硬倒也算了，甦顏卻怎麼也睡不踏實，落在眼里的是曲行之，腦子里翻來覆去的卻都是蕭煜的影子。
月光越過窗欞，灑落了一地清輝，沖淡了燻香旖旎迷離的氣息。
甦顏望著那清亮月光心里卻更加混亂，半夜里睡不著，只好爬起來奔自己屋子里喝了兩杯冷水，心頭的騷亂還是沒能平息下來。
被那見鬼的蕭煜吻了一下，怎麼就這麼心急火燎的亂了方寸？和曲行之之間明明就沒什麼，可一想到蕭煜便覺得莫名其妙的心虛，這到底是怎麼了？
她不會是真是對蕭煜……
第三杯水入杯，甦顏還沒來得及灌進喉嚨，眼楮一瞥便正好看到了面前的銅鏡。
鏡子里的人眉目如畫，即便放在現代也是個美人。然而這張臉不是她，從來都不是甦顏自己。
她彎起嘴角自嘲的笑起來。
甦顏，傻了一次還不夠嗎？
無論對蕭煜的那一點點心悸代表什麼，她不能賭，更輸不起。
“郡主！郡主！快到床上去，一會兒他該醒了！”甦顏正睡得迷迷糊糊，忽然听到昆侖叫她，還沒徹底清醒就被推上了床。
昆侖利索的卷了被褥出了門，幾乎門剛剛帶上，甦顏便覺察到身邊那人的呼吸明顯停滯了。
“你醒了？”甦顏抬起頭，睡眼惺忪的對上了曲行之的雙眼。
在驚詫和屈辱之外，她終于如願看到了那一線帶著怨恨的殺意。看到這個甦顏才算是徹底放心了，只要這殺意不褪，曲行之就能活下去。
甦顏自顧自爬起來︰“伺候我更衣。”
曲行之那邊無動于衷的反應倒也在甦顏意料之內，她自然也就一笑而過︰“從今天開始，這府里已是自由之身，想去哪里想做什麼都可以。只是別忘了你的活動範圍只到郡主府大門口，出了這門你就是官奴，任誰也保不住你。”
曲行之的表情沒有明顯的變化，但身體明顯僵硬了一下。
甦顏這一記補刀才是真正的殺招，她要讓曲行之明白，他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給他的。離開了甦顏，他哪里都去不了，什麼都做不成。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極致，無非如此。
“你以前就是總管，這些事本無須我提醒你。”甦顏臉上帶著笑意，“你要素衣服喪隨你，只是別讓外人看見，省得讓人誤以為我怎麼著了。”
甦顏在郡主府的穿戴本來就簡單，即使沒招來小靈服侍，自己三下兩下也就裝束整齊了。
才出門進了院子，陶總管便迎了過來︰“郡主，天還沒亮神宮的祭司檀英就來了。想著您昨日操勞定是疲憊，他也就沒讓咱們驚動您，便留下東西離開了。”
“檀英還知道給我送東西？”甦顏挑了挑眉，說話就說話，麻煩能不能別把‘昨日操勞’四個字加上重音？
陶總管讓丫環用托盤把那個半透明的小瓶子呈了上來︰“祭君說那是國師贈予郡主的傷藥，涂抹刀傷結痂之處，可以不留疤痕。”
“原來是神棍……除此之外，檀英還說了什麼嗎？”甦顏低頭望了望自己手背上的傷痕，神棍倒是真挺細心的。
“只留了個八字口信︰星色黯淡，需得上心。”
听到這幾個字，甦顏頓時整個人都不好了。
只不過是一夜之間，無論是茶館酒肆還是街頭巷尾都開始流傳起關于湘宜郡主的傳言，都說湘宜郡主為了得到曲行之而縱容韋望告密揭發了衛夷夫人。謠言一出，原本就離經叛道為人所鄙的湘宜郡主便又多了一道心狠手辣背信棄義的罪名。
轎子才上了大街，在遠處指指點點的人明顯比往日多了，小靈一連轟散了四五次，累得滿頭大汗︰“這些人真是閑得慌，成天人前人後嚼舌根子！”
甦顏倒是跟沒事人似的︰“都說了是謠言，那還較什麼真？見誰都轟，你當你是城管麼？在旁邊說閑話的人這麼多，就算你真是城管也轟不完啊。”
“城管？”小靈只懵了一會兒就果斷選擇了不糾結，“郡主，我這不是替您生氣嗎？好心好意救了曲總管，本是積德行善，卻平白惹來了一身腥臊。這到底是誰放出去的無恥謠言？！”
“還能是誰呢？不就是那錦州刺史ほ元家的千金麼？”甦顏笑了笑，那天認僕得罪的就一個ほ小姐，除了她還能是誰。
“咦，ほ家小姐嗎？”小靈眨眨眼楮，“這也難怪了。”
甦顏問道︰“怎麼，她很有名嗎？”
“郡主把往事忘得干淨，自然也記不得這ほ小姐。”小靈答道，“其實有關ほ小姐的事我也是听來的，那時候ほ刺史還只是臨湘一地的知縣，時常到王府走動。所以這ほ小姐也是自小便與郡主相識，卻總是不對付，凡事都要爭個輸贏。後來ほ刺史治水有功便升遷它處，ほ小姐自然也跟著遷走，應該是有些年頭沒見了。”
甦顏連連點頭，怪不得上來就針鋒相對，原來是湘宜郡主的宿敵啊。
小靈追問道︰“郡主，既然您知道那散播謠言的人是誰，為何不去討個說法？”
“我本就聲名狼藉，無論我計較還是不計較，誰都不會相信我。我越和她計較，反倒越顯得心虛。”甦顏笑道，“再說曲行之如今也確實在我府上，衛夷夫人尸骨未寒便趕著合房也是事實，還有什麼好澄清的？”
“好，算您說得在理。”小靈嘆了口氣，“可您明知今日肯定是流言蜚語漫天飛，為何非要在這時候去寂川神宮？”
甦顏搖頭︰“流言蜚語早晚都會平息，有一件事卻不能耽誤，必須馬上前去確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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