甦顏到底還是混了進去,事實證明很多狗血劇里易容喬裝的情節還真不是胡扯,不過是換了神宮的校服,里里外外真就沒人能把她認出來。倒不是這個時代的人單純,而是穿著那身衣服就等于是神的使者,根本沒有人敢正眼看他們。也難怪檀英之流的神宮少年特別怕被人盯著看,習慣了被人供著捧著,忽然來個人帶著明顯的企圖心盯著他看,難免會覺得和要吃了他一樣。
衛夷夫人府甦顏已經來過不少次了,自然是熟門熟路,可今天里里外外圍滿了羽林衛,立刻換成了一副誰看了都知道臥槽有大事發生了的肅殺氣派。
甦顏低著頭盡量往神棍身後藏,生怕被人發現。說實在的,她是這個時代的外來人,每一步都走得異常小心。眼前這兩個人是她在這個時代的依靠,同時也是危險的由來。甦顏已經不相信感情可以維系起什麼東西,無論蕭煜還是神棍的心思都深得看不透,神棍知曉她的來歷,而蕭煜與她暫時性利益一致,從這一點來說,神棍給她的安全感要更多一些。
符雲殤察覺到她的舉動,不由得一笑,輕聲道︰“你無需害怕,我自會護佑你平安無虞。”
“那可真是辛苦你了。”甦顏笑了笑,“能容我問一句為什麼麼?”
“為什麼?”神棍停了停,嘴角忽然浮現出一絲笑意,“你那里的人是否皆是這麼愛刨根問底,若是沒有對等的條件,便不肯接受別人的好意?”
“無論在哪里,總有天真單純的人,也會有險惡卑鄙之徒,我只是想活得清醒一點而已。”甦顏苦笑一聲,神棍剛才那話要是放在偶像劇里,下一秒就要上專屬bgm了,可放在自己身上,她卻清晰的知道眼前這人很可能壓根沒有屬于常人的情感。天可憐見的,如果她真是女主角,那真是這世上最悲催的女主角了。
“好,如果你一定要找一個理由……”符雲殤笑道,“其實我也很好奇,你執意要救一個企圖殺你的人,到底是為了什麼。”
甦顏的腳步停了下來︰“原來你知道。”
“我什麼都不知道。”符雲殤一句話就把事兒給退了,“只不過你若要報復,這原本是你最好的機會,很有可能也是最後的機會。”
甦顏不再說話,心里卻翻騰著無數思緒。
忽然間前面傳來一聲怒吼︰“你給我住口!”
“父王,兒臣是冤枉的,您要相信我……”
甦顏先是給那吼聲嚇了一個趔趄,還沒站穩就听到什麼東西摔在地上,緊接著又听到剛才那聲音接著罵︰“不成器的玩意兒,翅膀還沒長硬就學著造反,朕還沒死呢!”
身邊這堆神宮少年也真是專業素質過硬,無論听到什麼看到什麼都是一副氣定神閑不聞不問的模樣,甦顏稍有一點動靜都顯得特別扎眼。
甦顏連忙定了定神,悄悄抬頭朝那邊望。
齊王和衛夷夫人並排跪著,一只錦盒碎在他們面前,里面一對龍鳳釵橫躺在地上,上面瓖嵌的寶石珠玉散了一地,在火光的映襯下格外耀眼。而在那旁邊則扔著一堆整齊劃一的軍械,長槍長戟大刀弓矢,冒著懾人的寒光。在他們面前憤怒訓斥的人身上袍服相當有辨識度,哪怕就是不看他的裝束,光听他訓斥齊王的態度,自然知道他就是當朝皇帝蕭盛奎。
齊王嚇得直哆嗦,早就沒有了平日里的雍容氣度︰“父王,真的和我沒關系!兒臣真是冤枉的!兒臣是遭人陷害的!”
“你冤枉?好!那你說說,是什麼人冤枉你?什麼人敢私鑄刀兵,就為了扳倒你這個沒兵沒權的王爺!啊?你說出來,朕立刻砍了他的腦袋,九族同誅!老三!你說!”
甦顏立刻就理順了前因後果,韋望為了報復齊王向皇帝告了密,不過是想讓齊王身敗名裂,讓他再也沒有爭奪皇位的可能性,沒想到卻被有心人在那天平上加了一記要命的砝碼。蕭盛奎一開始不過是為了棒打鴛鴦而來,甚至有可能本就有放他們一馬的心思,沒想到搜羅那龍鳳釵的時候竟然搜到了那堆私下鑄造的兵刃,這才急慌慌的把羽林衛都叫了過來。
事實上即使蕭煜和神棍都到了,對于面前的局勢並沒有一分一毫的影響,因為蕭盛奎盛怒之下根本容不得人打岔,管你是國師還是兒子,都只能靠邊站著看。除了齊王和衛夷夫人,這府里上下幾百號人都被喊了出來,在後面黑壓壓的跪成一片,同樣也是戰戰兢兢,誰都不敢吭聲。
齊王被蕭盛奎那句話給吼懵了,聲音不住的發顫︰“兒臣……兒臣不知……”
“不知?”蕭盛奎轉向衛夷夫人,“衛夷,你說!”
衛夷夫人仰頭望著他,緩緩的搖著頭,眼神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決絕和孤傲。
“你也不知道?那你知道私鑄刀兵謀逆叛國是什麼樣的重罪?你不知道,老三總該知道。”蕭盛奎把眼楮一橫,透露出來的並不是帝王的霸氣和魄力,反倒是一種單純的凶狠殘暴,“凌遲!”
“衛夷!對,衛夷你是知道的!你肯定是知道的!”齊王被凌遲二字激得失去了理智,反手抓住她的雙肩拼命地搖晃,“你快說啊!你說啊!你再不說,我們都要死了!我們都會死!”
衛夷夫人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依然靜默著不肯吐露一個字。
“你還是不知道?”蕭盛奎大笑起來,伸手搶過羽林衛金統領的斷門刀,飛快的從旁邊跪著的人群里拽了一個少年出來。手起刀落之間,鮮血如同潑墨一般染紅了地面。那少年的頭顱咕嚕嚕的順著人腳下滾出去,斷開的頸項里血流如同泉水噴涌一般。
人的頸骨原本很結實,哪怕是訓練有素的劊子手也要先測量過之後才能準確的切斷頭顱。而蕭盛奎這一刀落得很隨意,足以見得他的力道有多足,下手亦是凶狠無比。
甦顏知道蕭盛奎是個戎馬皇帝,成天征戰殺伐,自然習慣了用武力講道理。前朝皇帝和太子死得那麼戲劇性,雖然離不開不作死就不會死,可遇上了蕭盛奎這個不講道理的,才是前朝滅亡的真正原因。此前只覺得蕭盛奎多半有勇無謀,如今見到真人才算是見識到了,太子的陰郁殘暴不僅僅是來自于蕭盛奎的遺傳,而且太子那點伎倆,放在老皇帝這兒根本就不夠看。
“現在你總該想起來了?”蕭盛奎笑得暢快,仿佛剛剛什麼都不曾發生過。
那倒下的少年離跪著的人太近,齊王和衛夷夫人都被濺了一臉的血。衛夷夫人瞪大了眼楮,繼而出現了茫然的神情,仿佛神魂瞬間被抽離了身體。齊王先是愣了愣,繼而高喊起來,不住的搖晃衛夷夫人,拼命追問刀兵的由來。
“看來還是不夠。”蕭盛奎提著那柄大刀,反手又是重重幾下劈砍。少年們甚至還來不及發出慘嚎,便已經身首異處,血漿徑流的場面如同一場噩夢,在深沉的暮夜里鋪成一曲瘋狂的樂章。
雖然蕭盛奎的怒火並非朝向自己,甦顏卻不由得雙腿發顫。
蕭盛奎雖然在質問那兩個人,卻又不是真的希望听到什麼解釋,他要的,不過是用鮮血發泄心中的怒氣。不需要理由,不需要辯駁,他只是想要所有令他煩心的存在統統從世上消失。
甦顏不是第一次看到殺人,更不是懼怕這刑訊逼供的場面,只是這原本該由侍衛來做的事,蕭盛奎卻非要親手完成。這麼熱愛殺戮的存在,在甦顏腦海里不過只有兩種,屠夫,抑或是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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