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總一點不知道他暗地所為,在旁陪笑說︰“早接到通知,說今年更換報告地址在海城,卻沒想到您已經來了。”
“有點私事要處理,所以提前了兩天。今年研究所進行方向調整,拋出的項目在科研領域或者不夠前端,或者前景不大,但用于市場仍然利潤不小。外部公司的競標項目只要能賣出好價,其他不用理會,但各分公司承接的項目,你要把好市場方向。”
余總笑盈盈︰“這個您放心。各區技術分部各有所長,這次競標大家各憑本事,拿下的多是自己擅長的。應該問題不大。倒是您,讓研究所攻破項目難點,再下放到基層作細節調研和調整,這可是業內前所未有的創舉。”
“正因前人未有,後期面臨的問題肯定也多。雖然做了難點多被解決,但分公司研究人員能力參差不齊,有些問題他們可能力有未逮,到時要注意協調好研究所顧問與分公司人員的指導教學工作。”
略談幾句工作,余光掃見監控上的身影,唐睿銘淺笑著站起來︰“你忙吧,後面還有與合作企業的競標會要準備,我就不多打擾了。自從卓越落成,我只來過一次,接下來想隨便走走。”
“我這就安排人。”
“不用麻煩。如果真迷路了,你再讓人來領我吧。”
唐睿銘說得頑皮,好似領個小貓小狗。余總莞爾一笑,雖然無奈大boss不按理出牌,卻也體會到他的用意,緊繃的神經略微放松。唐睿銘出了總裁辦公室,提著電腦,循著監控信息,信步逛到走廊。正是安柏所在。
安柏若有所覺,轉身回頭看。四目相對,一個在走廊南,一個在走廊北,空氣霎時變得凝滯。
唐睿銘面帶微笑一步步走來,明明瞧著氣度溫和,寬敞的走廊卻莫名地一分分變狹窄。偶有職員匆匆走過,總會被看不見的緊張氣氛刺激得縮一縮脖子,露出不明所以的茫然神情。安柏卻靜靜站立在原地,似乎一點也沒察覺到氣氛的變化。
距離近了。唐睿銘微微一笑,率先說︰“安先生,我們又見面了。”
安柏不信會有這麼湊巧的事,能在公司這麼偏僻的角落遇到他。他看著他說︰“你特意來找我,有什麼事?”
“是有些事。本想讓律師跟你談,但我想了想,還是跟你面談更有誠意。有空喝杯茶嗎?”
安柏能猜出他的來意,他也正有此意,順勢同意了。兩人一前一後離開大廈,唐睿銘的身份並未被普通職員知道,兩人的行為並沒有引起什麼關注。
不一會,到了一所茶莊。
茶莊雖位于鬧市,里面卻十分雅致清靜。揀一個僻靜角落,兩人對坐。唐睿銘招一招手,保鏢上前一步,遞出一個文件夾。安柏接過文件夾。打開一看,里面夾著一個牛皮紙檔案袋。
出乎意料的,檔案袋里裝的並不是他揣測的離婚協議書,而是一份援助合約。針對村落的援助計劃。條件之優厚,讓人怦然心動。
好似一記重拳猛擊心坎,安柏半晌說不出話。這種被拿住軟肋的感覺並不好受。合上文件,放在茶幾上。他緩聲說︰“你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我和她的婚姻。”
“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
“戲是假,事卻是實。如果被人知道,你唐家的名聲如何我不在意,但是一旦跟你扯上關系,她會被來自社會各界的惡意攻奸。”
唐睿銘神色淡淡︰“你似乎忘了她是我的未婚妻,即便外界不知道她早已嫁給我,但她是我的未婚妻卻是知道的。你的擔心實屬多余。而且,不存在的事有什麼好擔心的?”
他面無表情看著他。
安柏心髒驀地一悸,直直地看著唐睿銘。這男人果然心性果決,居然要徹底抹消所有痕跡!
唐睿銘哂笑一下︰“而且我能給她的,遠遠多過世間其他男人能給她的。我不介意別的男人窺覷她,我卻十分好奇,你怎麼會那麼沒有自知之明,在甚至連一份安穩生活都不能給予她的時候,還有勇氣去拖累她。”
這指責是如此的**裸,分明說安柏毫無責任感。
對于一個富有責任感的男人來說,不負責任,不異于最沉重的罪名。但是安柏無法反駁,他確實無法給自己喜歡的人一份安穩生活。他灰了臉,茶幾下的雙手緊握成拳。
唐睿銘對安柏的想法一點也不在意,他只是順口一提。
他微笑說︰“我衷心感謝諸位對璐璐的救援之恩。這份合約聊表我的一點心意,望祈笑納。你不用多想,我並不想借此與你達成什麼交易。這不是一樁生意,而是對于妻女獲救的我的感激。任何時候簽名,它都擁有效力。”
安柏沉默不語。他的私心在這份強勢和坦蕩面前化為流水。牛皮紙袋里露出的半截合約,仿佛在嘲笑他心中的蠅營狗苟。這男人,不僅心性果決,還十分懂得人心。光明堂皇又簡單直接的定義了葉眉同村落的關系,尤其是同他的關系。
唐睿銘推兩張名片到他面前︰“簽字後請聯系合約中的負責人,有專人負責一切事務。如果有任何問題,可以直接聯系我或者我的管家白齊。”他站起來,余光瞥見二樓走下來幾個人。
是熟人,也是曾經的對手——畢揚,曾經的飛揚集團總裁,現在的江南集團總裁。
七年前畢揚暗地添亂,擾亂唐睿銘抓捕甦小力,被唐睿銘秋後算賬,以暗中操控華爾街股票市場的方式,將其海外勢力幾乎連根拔起。畢揚絕境中結識姑甦世家千金,咸魚翻身。目前是國內十分被推崇的青年企業家。
“啊呀,今天可真是喜鵲臨門,居然能在這里遇到你這個來無影去無蹤的大貴人。什麼大生意?居然要勞動你親自出面。”他說。
臉上笑眯眯,似乎一點也沒記恨從前的恩怨。視線掠過安柏和他手中的牛皮紙袋。安柏把合約塞進去,封好袋口。
唐睿銘側身看著畢揚。多年未見,畢揚氣度更加溫潤儒雅。似乎無論什麼話從他嘴中說出,都只有親切。
畢揚笑了笑︰“听說你夫人來了海城會出席今晚卓越的內部晚宴,不知我有沒有榮幸見一見這位能俘虜你的偉大女性?”
唐睿銘略頷首算作回應︰“有機會再說。你對她並不算陌生。”
“哦?她回來了?”畢揚饒有興致地揚一揚眉,暗地感嘆童璐璐的命大和唐睿銘的好運,竟能從禿鷹手中偷得一命。
“嗯。”短促有力。
“那我可更要見見她了。”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為了她,我可吃了你老大的虧。”
他倆打了半天啞謎,畢揚身後一個青年有些不耐煩了。暗地評估唐睿銘的價值,認為不是什麼值得注意的大人物。他見縫插針般地插嘴︰“畢董,既然大家都是朋友,不妨一起去玩幾局高爾夫吧。”
其實只想趁機拖走畢揚。
畢揚明白他的暗地小心思,笑了笑,拍拍他的肩︰“不要無禮。這位是大唐財團的唐睿銘先生。”
“如果是你小子!!!居然有膽子出現在我面前?!”另一個青年鐵青著面色,原地咯吱咬牙好一會,忽從原地跳起來,三步並兩步,欲一把揪住唐睿銘的衣領,卻被保鏢攔住。
“給我滾開!”他怒罵保鏢。用力推攘,卻紋絲不動。
他隔著保鏢,惡狠狠地盯住唐睿銘,恨不能從唐睿銘身上剮下兩斤肉。神色猙獰地說︰“你居然敢來海城?!真是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我倒要看看,這次你還能怎麼囂張?!”
唐睿銘在腦海中搜不出這人,無視之,回頭看著畢揚說︰“你的消息越來越離譜了,我自己倒不知道自己會攜妻出席。”
葉眉不會出席?
安柏微微一怔,忽覺渾身輕松,心中所有沉重不翼而飛。
“喂!我在跟你說話你听到沒有?!”青年暴跳如雷,對保鏢拳打腳踢。
“楊少,不要動怒。冷靜點。”畢揚詫異地安撫青年,又看一眼唐睿銘。見唐睿銘神色淡淡,一副沒事人的模樣。他又勸解青年︰“楊少,唐總的為人我是知道的,這里面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被稱為“楊少”的青年氣得直哼哼。大約看在畢揚的面子上,他總算沒再出手打人,卻指著唐睿銘的鼻子怒說︰“誤會?!個娘西皮的,老子就是眼差認錯爹媽,也不會認錯這家伙!要不是這家伙,要不是這家伙……”
原因難以啟齒,他怒火中燒。又恨不能沖上去,揍唐睿銘一頓。
他雖不說,畢揚卻忽然想到一則傳聞。
楊少,姓楊名慶,因叔叔無子,自幼肩挑兩房香火,家中長輩十分溺愛,被寵得性情跋扈。性好女色。這兩年卻玩的少了,似乎開始收心養性,有傳言卻說他不行了。如今看這情形,傳言未必是假。
畢揚頓覺頭疼。他是很想看到唐睿銘倒大霉、倒血霉,但他絕對不願自己牽連其中!
他說︰“楊少,不要在這里鬧事。”
好說歹說安撫住楊慶,趕緊讓人送走。總算沒在眼前鬧出事來。畢揚放下心中一塊大石,轉身回頭,見唐睿銘依舊神色淡淡,他不由覺得胃疼。正主若無其事,他一個旁人瞎忙活什麼?這人總有本事破他的養氣功夫!
他沒好氣地說︰“別擺出這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你未必沒有得罪楊慶。他是海城的隱太子,得罪了他,你在海城的生意別想做順當。”
“我得罪的人那麼多,哪能一個個都記得。但是誰得罪過我,我卻會記得很清楚。”唐睿銘意有所指。
畢揚臉色微微一僵。看來,他當年湊熱鬧添亂,暗地幫一把甦小力的黑歷史,大概是永遠也揭不過去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