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薰羽和易千率被送到醫院時,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
幾乎是車門剛剛被拉開,醫生們就神色緊張的把張薰羽和易千率從車里扶到移動式病床上,被推著向醫院里走。
“我沒事。”張薰羽掙扎著從病床上下來,“我要陪易千率進手術室。”
易千率躺在和張薰羽並排的病床上,想要抬手把張薰羽的身子按下去已經做不到了“張薰羽,不是多大的手術,不會危及性命,你不用擔心我。”
張薰羽看著易千率腿上還在不停的向外淌著血的傷口,默不作聲的堅持。
易千率無奈的笑︰“小薰,你也去做全身檢查好不好?你如果在手術室陪著我,我反而會分心擔心你的身體,更不利于我手術的進行。”
“我沒事,傷口已經結痂了。”仿佛怕易千率不相信一般,張薰羽測了測頭露出已經結痂了的傷口給易千率看。
“但是我會擔心。”易千率伸手,摩挲了一下張薰羽的手背,“去做全身檢查,好不好?”
易千率幾時用這麼柔軟的語氣跟她講過話?
張薰羽看著易千率,最終還是拗不過,躺會移動式病床上被醫生推去做檢查。
大抵是今天一天的情緒都太過緊張,張薰羽在檢查結束後,听見易千率手術進行的很成功的消息就靠著枕頭昏昏沉沉的睡過去,等到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凌晨了。
模模糊糊的夢境里,張薰羽的耳邊又是不間斷的槍聲和易千率渾身鮮血的樣子,驚喘未定的擁著被子從病床上做起,空氣里原本令人作嘔的消毒水味第一次令張薰羽感到如此心安。
她和易千率已經被救了,易千率的手術很順利,她的身體也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她已經不用再擔心了。
喘息慢慢的平靜下來,張薰羽看著自己身上的病號服,撐了撐額頭,背上的冷汗也一點一點的消散。
圈過一旁的杯子喝了口水,恰好的溫度。張薰羽從病床上下來,趿著床下準備好的拖鞋出了病房。
張薰羽拉開病房的門的時候門外的小護士恰好端著杯水要進來,大抵是要把張薰羽床頭的水換下以保證張薰羽無論在什麼時候都能喝到溫度正好的水,
“張小姐……”小護士微訝的看著張薰羽。
“易先生現在在哪里?”張薰羽開門見山,沒有打算和小護士做過多的交流。
“易先生現在就在您隔壁的病房,現在已經睡下了……”
小護士的話還沒有說完,張薰羽已經繞過小護士出了病房往隔壁的病房去了。
她現在要見到易千率,要確認易千率的的確確沒有任何危險的出現在他眼前,不管易千率現在睡著了沒有。
病房的門上嵌著一扇小小的玻璃窗,里面的小窗簾是拉開的。
張薰羽的手搭上門把,正要拉開門進去,視線無意識的向玻璃窗一掃,落在病房里唯一的病床上。
易千率躺在病床上,比起之前臉色已經好了許多,薄被下胸口和緩的起伏著,應該是已經睡著了。
但易千率的床邊還趴了一個人。
一個張薰羽很熟悉的人。
張薰羽看著簡安寧露出的小半張側臉,搭在門把上的手用力到泛白。
簡安寧在,其實也應該是很正常的事情吧,不管怎樣,簡安寧現在依舊是易千率名義上的未婚妻。
張薰羽的手從門把上松開,轉身往回走,但走了不過兩步就頓住。
自私也好,狹隘也罷,總之張薰羽不願意在易千率受傷的時候眼睜睜的看著陪在易千率身邊的是簡安寧而不是她。
在昨天那樣的事情之後,張薰羽只想陪在易千率身邊,片刻都不離開,張薰羽也已經不想去深想這樣的心情意味著什麼。
張薰羽回過身,徑直拉開病房的門。
簡安寧應該是睡得很淺,听見門被拉開的聲響立時驚醒過來,一雙茫然的眼看著張薰羽,一點點的清醒過來。
“我在這里照顧易千率就好了,簡小姐回去休息吧。”張薰羽對簡安寧終究是愧疚的,偏開了眼不看簡安寧。
簡安寧看著忽然進來的張薰羽默然半晌,搭在病床上的手攥緊了易千率身上的薄被︰“不勞張小姐費心了,張小姐今天也受到了驚嚇,還是多去休息休息吧。”聲音一如既往的柔軟。
“我已經休息了很久了,現在已經沒事了。”張薰羽的目光落在床頭的保溫盒上,抿了抿唇。
簡安寧僵了一下︰“張小姐,到底我還是率的未婚妻,還是我在這里照顧率合適一些,張小姐……總歸還是不合適的。”
張薰羽看著不肯離開的簡安寧,沉默了片刻還是吐出了對簡安寧來說最是傷的話︰“易千率應該已經和你說過取消訂婚的事情了,易千率應當也更希望在醒過來之後看見的人是我,而不是簡小姐。”
簡安寧的臉色在一瞬間難看至極。從來沒有想過張薰羽也會對她說出這麼傷人的話。
“張小姐不記得七年前的事情了嗎?”簡安寧看著張薰羽,緩慢的勾起張薰羽的回憶,“七年前的事情……張小姐應該還沒有忘記,雖然不是張小姐的親人,我還是希望張小姐可以避免第二次傷害。”
七年前的事情,永遠是鯁在張薰羽心里的一根刺。那時被刺傷的疼痛感是張薰羽無論多久都不會忘記的。
然而,當易千率生生受下兩槍跪倒在地還對她溫暖的笑的樣子,也是張薰羽無論多久都沒有辦法忘記的。
張薰羽垂了垂眼︰“畢竟已經七年了,我不記得我,我現在只想做我該做的事,希望簡小姐也能做自己該做的事,拋開一些不必要的執念。”
張薰羽這是在讓她不要對易千率再抱有想法的意思了?
簡安寧攥著被單的手越攥越緊。
張薰羽都已經這樣說了,她再留下來未免顯得太過沒皮沒臉了。何況她原本就要不到合適的留在這里的理由。
被單在簡安寧的手下已經皺的不能更皺,簡安寧松開手,最後替易千率掖了掖被角離開。
病房里只剩下張薰羽和易千率兩個人。
張薰羽站在床邊,看了易千率半晌。
易千率身上應該也是被清理過了,一張清俊的臉上干淨清爽。
張薰羽的目光一寸寸的掃過易千率的臉,英挺的眉,闔緊的眼,稱得上長的睫毛在眼下留出一小片淺色的陰影,再往下就是挺直的鼻,涼薄的唇,和弧度優美的下顎。
這個男人,每一寸都好看的恰到好處,清俊淡漠又不失貴氣。
張薰羽的指腹停留在易千率薄薄的唇上。
男人薄唇多薄情,可是易千率,我真的不知道你應當算作是薄情還是深情。在我以為你深情時,你卻擁著簡安寧給我最致命的一擊;在我以為你是薄情時,你卻珍視我超乎自己的性命。
張薰羽低下頭,淺淺的印上易千率溫涼的唇,短暫的一觸就放開。
床頭擺著的水早已涼透了,張薰羽重新替易千率倒了一杯水擱在床頭,確保易千率隨時醒來都有溫度正好的水。
手從玻璃水杯上離開的時候,不經意再一次掃過床頭櫃上的保溫盒。
應當是簡安寧送來的。
張薰羽打開保溫盒,里面果然是簡安寧已經熬好的湯,應該是熬了很久,一打開就有濃郁的鮮香撲鼻而來,催人食指大動。
張薰羽不否認,在這一刻她是想要把簡安寧煲好的湯全部倒掉不讓易千率看見的。
遲疑了片刻,張薰羽把湯重新蓋好,進了病房附帶的小廚房。
易千率醒過來的時候是第二天清晨,常年的習慣讓他隨著生物鐘清醒過來。
被子被什麼東西壓住了一部分,易千率拉不開,順著被壓住的地方看過去,微亂的鋪在床上的長卷發映進易千率眼里。
嘴角勾了勾,易千率挪動了一下身體,伸手搭上張薰羽的後腦摩挲了兩下。
靠在病床上睡原本就不易睡熟,察覺都易千率的動作,張薰羽迷蒙著眼抬起頭來︰“你醒了?”
剛剛睡醒的張薰羽,眼里像是起了一層淺淺的霧氣,頭發微亂,掩著口小小的打著哈欠的樣子像是一只貓,讓易千率不自禁的想要抱進懷里,然而只是動了動後背的傷口就疼的像是要裂開了一樣。易千率只能用後背貼緊了病床不讓張薰羽發現他的後背也有傷口。
“嗯,醒了,你怎麼過來了?不在自己的病房好好休息?”易千率固然願意看見張薰羽徹夜的照顧他,但還是有些疼惜。
想起昨天簡安寧被自己趕走的樣子,張薰羽一時難免有些心虛︰“嗯……晚上睡不著,救過來了。”
易千率看著張薰羽轉著眼眸有些閃躲的樣子,只覺得好笑,不僅沒有深問下去,還體貼的幫張薰羽轉移話題。
“這個是什麼?你做的?”易千率拿起床頭的保溫盒。
床頭放了兩個保溫盒,易千率好巧不巧的就正好拿了簡安寧送過來的那個。
“那個是雞湯,這個是西紅柿蛋花湯。”張薰羽打開另一個保溫盒,都沒有說是誰做的,只是在打開保溫盒之後就背著手,垂頭盯著自己的鞋尖吶吶,“看你自己喜歡哪個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