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在掃視過四周的所有之後緊緊的定在了某一處。
面包車的旁邊有一條很小的岔路,大概是通往某個人煙很少的村落的,路沒有翻修,是最原始的泥地,一路起伏不平不像是車能平穩通過的樣子,也很狹窄,不夠容納一輛面包車的寬度,按常理而言,擄走張薰羽的那輛面包車應當是沒有多大可能從這條路上經過的。
但愈是就常理而言不可能的事情,就愈有可能是綁匪的選擇。
易千率打開手機的手電筒,往那條路上走了幾步。手電筒的落在道路兩邊叢生的雜草上,明顯的有被什麼東西傾壓過去的痕跡,雜草都分別往兩邊倒。中間原本的路和雜草向兩邊倒所讓出來的位置,差不多正好能是一輛面包車經過所需要的空間。
那輛面包車很有可能經過了這里!
易千率繼續沿著小路往下走,手里的手機忽然作響。
皺了皺眉剛要掛斷,眼尾一掃卻看見是程池打來的,手指劃了接听︰“太太有消息了嗎?”
“易先生,已經按照您吩咐的去查了,島上的道路監控設備還不完善,只能看見那輛面包車上了第三大道,別的就看不見了。”
第三大道,就是易千率之前停車的那條路。看來擄走張薰羽的面包車很有可能是在這附近了。
“以第三大道為中心立刻展開搜查,能安排多少人就安排多少人,給我一寸一寸的找,一個地方都不能有遺漏,監控也派人24小時守著,有異常立刻匯報給我。”
“是,我這就去辦。”
易千率正要掛了電話繼續沿著路找下去,又听見程池在電話那頭喊了一聲︰“易先生。”
“還有什麼事?”易千率的語氣有了幾分不耐煩,視線從兩邊的草叢上掠過,這里的草傾斜的程度似乎發生了變化。
程池囁嚅了幾聲,似乎在猶豫要不要開口。
“說。”易千率的聲音更加的森冷。
隔著電話程池都克制不住的抖了一下,再三猶豫該不該在這個時候說這件事情之後開口︰“易先生,歐洲總部……似乎出了一點問題。易老先生想要就此事和你進行溝通。”
歐洲總部?老頭子又想搞什麼鬼?
易千率揉了揉眉心,現在根本就沒有心思去理會公司的事情︰“既然是公司的事情就交給裴然和薄梔去溝通解決,在太太找到之前盛世的所有事情全權交給裴然薄梔和幾位副總去處理。”
“這件事情……裴總和薄特助可能沒有辦法解決。”程池小心的措著詞。
“我給裴然和薄梔特別授權,現在裴然和薄梔就代表我,老頭子想交代什麼事情直接交代裴然和薄梔,再不能解決就等太太找到了之後再說。”
不等程池再開口,易千率直接掛斷了電話。
手電筒的光再一次照射在兩邊的草叢上,不是錯覺,草地傾斜的程度的確發生了變化,右手邊的草傾斜的程度和範圍更大了一些,左手邊草叢的傾斜線則一路向道路內側發生偏移,直至雜草徹底沒有了被壓過的痕跡。
就像是……面包車向右邊轉彎了一樣。
右邊的草叢之後,隱約可以看見是一大片農田,不知道是什麼品種的農作物從土地里鑽出細幼的苗。
手電筒的光沿著草叢傾下的痕跡一路移過去,大概一輛面包車寬度的草被壓下,最後所有的痕跡都沒入農田之中。
到了一定距離之外,手電筒的光就分散到不能看清更多了。
頭腦又片刻的沉重和眩暈,易千率按著額頭站了一陣,等著那陣眩暈感過去了才握著手機,長腿一邁踩過草叢,落在了農田與農田之間的小徑里。
夜很安靜,只能听見被易千率踩碎的枝葉和昆蟲的細碎聲音。
易千率的目光和呼吸都鎮定的可怕,心里卻紛亂到根本沒有辦法正常的思考。
一步一步的向農田深處走去,直到遠處隱約可以看見一團模糊的黑色影子,易千率的呼吸才急促了一些,加快了腳下的步子。
黑影越來越近,隨著易千率的每一個步子都以一個更加清晰的樣子倒映進易千率的眼里,直到最後,那團黑影成了一輛黑色面包車的輪廓。
手電筒的光投射在黑色的面包車上,反射出微微的光澤。易千率定定的站在離面包車幾米遠的地方,眼眸里的顏色越來越深,手指一劃,手電筒的光湮滅在夜色里。
面包車的車尾有車牌,但除此之外這輛面包車的一切外觀都和擄走張薰羽的那輛高度吻合。
易千率眯了眯眼,伸手在後車窗的位置抹了一下,不意外的觸踫到一手的血,那是他扒著車被車拖行的時候留下來的。
面包車的車門沒有關緊,留下了一道不寬不窄的縫隙,大概一掌半的寬度。隱約有什麼東西從車里面叩擊車門的聲音傳出來,一聲一聲細弱的悶響。
易千率腳下的步子輕緩下來,從地上隨手撿了一根趁手的木棒,無聲的碾碎腳下的枝葉走過去……
“唰——”
面包車的車門被易千率迅速的拉開,易千率緊緊的盯著漆黑一片的車內,手上默默的蓄了力,木棒被抓的很緊,只要一出現什麼意外情況木棒就會以易千率可以用出的最大力氣兜頭砸下!
有什麼東西從車里竄出來,易千率的手抬了抬,正要朝著來源重重的劈下去,目光下落處看見的卻不像是人的輪廓。
借著足夠明亮的月光,易千率看見一只受驚的貓從車里躍出來,擦著他的褲腿飛過。
……所以剛剛的聲音是這只貓弄出來的?
易千率又在車外站了一陣,再這樣的小事故發生之後車內依舊沒有除了那只貓之外的任何聲響。
手機的手電筒再一次被打開,照進空無一人的面包車車廂里。
易千率的視線掃過車里的每一寸,車里空空如也,沒有留下任何東西,大概張薰羽即便是想要留下什麼記號也被綁匪清理了。
還是沒能找到張薰羽。
易千率把自己重重的摔在後座上,面包車里沒有絲毫光線,易千率卻還是把手背擋在了眼前。
張薰羽現在到底在哪里?單純的綁匪?還是誰對他或者張薰羽有著這麼強烈的恨意,恨到可以直接派人來島上,趁他們最放松的時候擄走張薰羽?
他總是過分自信張薰羽跟他在一起時是絕對安全的,不讓保鏢跟隨,事實卻一次又一次的證明,張薰羽在他身邊只是在不斷的受原本不該是她承受的傷害而已。
車里還殘余著張薰羽發間的味道,很清淺的混在其他算不上好聞的味道里,已經散開了許多,但不知道為什麼,易千率永遠都可以聞出張薰羽身上的味道,知道她在什麼地方停留過。或許是一種在乎,過深的在乎,于是和那個人相關的東西就全部刻進骨血里成了潛意識。
易千率不知道自己在面包車里躺了多久,直到心里所有毛躁的邊邊角角都被這股清淺的香氣撫平,易千率才從面包車里坐起來,最後徹底的檢查了一邊車里的所有細節,應該是被徹底的清理過了,沒有留下任何痕跡,潔淨如同一輛沒有被開過的新車。
易千率從面包車里出來之後僵滯的在車邊站了一陣,車也被丟棄在這里了,似乎已經沒有可以再找下去的地方了。
手上傳來輕微的濕潤。
易千率低頭,看見一滴雨水落在了他的手上。
接下來是臉上、肩上。淅淅瀝瀝淋了易千率一身。
熱帶地區的雨總是來得突然又頻繁,前一刻還是萬里無雲的好天氣,後一刻就猝不及防的落下一片雨來。
已經沾了塵埃的襯衫**的黏在身上,濕漉漉如同毒蛇一般。
易千率沒有任何反應,只是在掃視了車周圍一圈沒有找到任何腳印一類可以指示方向的東西之後就轉身向回走。
下雨了,他要快一點找到張薰羽,張薰羽還懷著孩子,身體狀況才好了一些,不論綁匪會不會幫她打傘,在這樣的天氣狀況之下讓張薰羽被綁匪強行拖著跑路都不是一件好事。
從泥路轉到第三大道上的時候,一把傘撐在了易千率的上方,把易千率與密密匝匝的雨簾隔絕開來。
“易先生!”程池焦灼的看著易千率渾身濕透的樣子,已經顧不上易千率的輕微潔癖了,連忙把自己身上的外套脫下來搭到易千率的身上。他沒有留在那里指揮工作而是跟著易先生的方向一路過來果然是正確的。
“從這條路下去,大概把八百米的地方,右手邊停了一輛黑色面包車,以那輛面包車為中心,對周邊地區進行地毯式搜尋。”易千率低聲下著命令,原本低沉的聲音卻又一絲的沙啞和飄忽。
程池沒有立刻通知其他人過來進行搜尋,而是遲疑了片刻,語帶憂慮︰“易先生,你也要留下來和其他人一起搜尋嗎?”
易千率冷冷的瞥了程池一眼。
在和張薰羽相關的事情里,易千率怎麼都不可能選擇離開和置身事外。
“易先生,我的意思是,您現在的身體狀況不佳,最好先回去休息一晚,搜查的工作我和其他人會做好。如果易先生的病情加重,只怕到時候太太回來了也要擔心。”
“不用。”易千率的聲音很冷,沒有絲毫回旋的余地,“現在立刻,派人過來一起搜查。”
程池只好對著對講機開始下命令,只是命令還沒有下完,忽然就覺得身邊傳來一聲悶響。
程池回過頭去,易千率已經整個向後摔在了地面上,濺起的雨水打濕了程池的褲腳。(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