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也是接受過精英教育,從小看慣了商場的波詭雲譎的人,顧沉為人謙和冷靜又長袖善舞,很快就上手了首席助理的工作,雖然沒有當初裴然那樣的熟練,但也算是很出挑了。
張薰羽翻了翻顧沉剛剛拿進來的和盛世合作案進程的報告,比起之前的進度的確在加快,雖然加快的速度很緩慢。
張薰羽正要擱下文件,就听見辦公室的門被人輕輕叩了幾下。
叩門聲音的大小和間隔是一種令人很舒服的適中。
“進來。”張薰羽頭也沒抬的拿下另一份文件打開,“顧沉,有什麼事嗎?”
“陳董來了。”顧沉把一杯茶放到張薰羽手邊。自從顧沉成了張薰羽的助理之後,張薰羽就再也沒有喝過咖啡。為了張薰羽的孩子,現在顧沉每次都是給張薰羽泡茶。
陳董是張氏的董事之一,也是張家的世交。
對易千率接下來的動作一無所知,張薰羽現在能做的只有把能抓住的全部股份緊緊攥在手里,確保在任何情況她都能把握住張氏。陳董和張家是關系密切的世交,手里握著的股份比重也不算大,從陳董下手,先把陳董的股份轉讓到她手里最穩妥。
張薰羽站起來撫了撫身上的套裝因為久坐而產生的褶皺,快步出了辦公室。
陳董已經坐在會客室了,看見張薰羽進來和藹的笑了笑︰“小薰啊,近來你父親的狀況還好吧?找世伯有什麼事?”
“我爸爸一切都好。謝謝世伯關心。”張薰羽微笑,在陳董對面坐下,“今天麻煩世伯跑一趟,是想和世伯商量,買下世伯手里張氏的股份,價格方面當然可以商量,我會盡量給到世伯最優。”
陳董的臉色變了變︰“小薰,怎麼突然想買下世伯的股份了?不想讓世伯分張氏這杯羹了?”
陳董顯而易見的不願意讓張薰羽臉上的笑僵了僵,持著人造花一樣禮貌的假笑繼續道︰“世伯說笑了,張家與陳家是世交,如果有利可盈,我怎麼會不願意讓世伯也盈利?只是現在張氏的狀況……世伯應該也有所耳聞。實不相瞞,張氏現在的經營狀況不佳,股份的價值應當還會繼續縮水下去,小薰不想連累世伯手里的股份跟著張氏一起縮水,才想趁現在張氏財務狀況不至于太糟糕把世伯手里的股份盤下來,等到日後張氏的狀況好轉了,我在把股份轉讓回給世伯也不遲。”
“這……”陳董的面上浮起猶豫和為難,“我是世伯,也不好讓世佷女吃虧,就不用股份轉來轉去這麼繁瑣了。”
“世佷女為世伯考慮是分內的事,世伯如果嫌繁瑣的話,不如我們現在就把兩份股權轉讓書簽下?合同我之前草擬了一份,世伯現在把股權轉讓給我,半年後我再以大大低于現在收購價格的價位把股份還給世伯,這樣可以嗎?”
這種擺明了讓陳董大撈一筆的事情,顯然是陳董難以抗拒的。
張薰羽微微笑,拿起電話撥了一串號碼,讓守在門外的顧沉把早已準備好的兩份股權轉讓書拿進來。
陳董在看到顧沉的時候一雙渾濁的眼里露出掩藏不住的驚愕︰“你……”
“這是顧沉,現在是我的助理。”張薰羽淡笑著替顧沉說明了他現在的身份,把那兩份股權轉讓書攤開推到陳董的眼前。
確認了站在張薰羽身後的人的確是顧氏的二公子無疑,陳董驚訝的張大了嘴。
顧氏的二公子居然會跑來當張薰羽的助理,所以顧氏和張氏的關系是真的破冰了?顧氏很有可能會和張氏合作,張氏和盛世也是合作關系,雖然張氏現在的狀況不佳,但就現在的情形來看張氏早晚會從危機里走出來,現在把手里的股份高價轉讓給張薰羽,等到半年後張氏崛起了再低價收購回來,怎麼看都是大賺一筆的好事。畢竟張薰羽給出的高低價之間的價格差,怎麼算都要多于他手里這些股份這六個月能分到的紅利。
陳董的心思動了動,肥厚的手緩緩的向那兩份股權轉讓書伸過去,在手觸踫到第一份股權轉讓書時,手機突然在衣袋里瘋狂的震動起來。
陳董的手又折回來掏出手機,在看到屏幕上亮起的名字時像是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情一樣,慌張的睜大了一雙肉眼。
張薰羽不著痕跡的皺了皺眉,還沒來得及“關懷”這位世伯發生了什麼,陳董就從沙發上站起來。
“我去接通電話,小薰我們待會兒再聊。”仿佛怕電話那頭的人等不及,陳董逃也似的跑到露台邊拉開玻璃門走到露台上,接起電話前還不忘把玻璃門拉的嚴絲合縫。
張薰羽看著陳董的背影又看了看茶幾上的股權轉讓書,眯了眯眼。就差一點點了,差一點陳董就能簽下那兩份股權轉讓書了。
陳董那個樣子顯然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會是什麼事情?又是誰打來的電話?
“你會後悔的。”
“首席,你一定會後悔的。”
易千率和裴然的臉在腦海里一閃而過。
會是……易千率嗎?
怎麼可能。晃了晃頭甩去腦子里這個荒謬的想法,易千率怎麼可能知道她要做什麼?怎麼可能知道她現在在和陳董談股權轉讓的事情?
陳董在露台上幾乎沒有說多少話,嘴型重復單調,看上去像是在應和。仿佛電話那頭的人現在就站在他眼前和他對話一樣的誠惶誠恐。樣子滑稽可笑。
窩囊。
張薰羽搖了搖頭,這個世伯,能力低微,兒子也是個混世祖,家里的公司能經營到現在已經是難得了,全賴著張氏的紅利才能維持著上流社會紙醉金迷的生活。想不通當初張睿成為什麼會和這樣的人深交。
沒有多久陳董就打完了電話,收起手機回到了會客室,臉上的表情恢復如常,只是眼里的殘存的惶恐是騙不了人的。
“小薰啊,張氏現在經營也不容易,作為世伯還是要照顧後輩的,沒有必要現在花這麼一筆錢在股份轉讓上,我看現在就這樣吧,小薰你不用覺得愧疚。”
她見了鬼的愧疚!
張薰羽忍不住的想要罵出口但還是抑制住了,勉強笑了笑還想說些什麼勸陳董把股權轉讓給她,就見陳董裝模作樣的看了一眼時間︰“呀,都已經這個時候了,我忘了我還有事,就先走了,改日我一定和你一起去看你父親。”
饒是張薰羽再有名媛風範現在臉色也禁不住難看了不少,撐著笑送陳董到了電梯口,看著電梯的數字一層層向下降,臉色徹底沉下來。
“小薰,注意身體,別太影響情緒,我們換個董事再試試。”顧沉不是不關心張氏,只是對張氏的這份關心是基于對張薰羽的關心之上的,現在看到張薰羽的神情自然要更加關心張薰羽的情緒而不是股權授權書是不是簽下。
張薰羽的手摩挲著腹部,盡量克制住心頭上涌的怒氣︰“顧沉,能不能幫我查一查陳董最近有沒有發生什麼事情?”
如果真的是易千率在背後動手腳,那麼不論換哪個董事都只是無用功。
“好。”
顧沉的人脈和手腕不必裴然差,何況陳董的事情也不算小了,查下來並不是難事,中午之前顧沉的人就查清了陳董近期所發生的事情。
“陳董的兒子欠下的賭債是易千率替他還的?”張薰羽在看著眼前那張薄薄的紙很久之後,語氣很平靜的開口,只是這份海面一樣的平靜下潛藏的是深海一樣的暗涌。
“是。”顧沉很快的回答,頓了頓,補充,“不過易千率似乎對陳董提了交換條件,很有可能就是張氏的股份。”
果然是這樣。果然和易千率有關。
早知道陳董的兒子是個混世祖,但不知道不成器到這個地步,居然跑去澳門豪賭,最後欠下賭場幾千萬的賭債。陳家本來就是個空殼子哪來的幾千萬還賭債?怕只怕欠下賭債都是易千率一手安排的,只為了讓陳董心甘情願的把股份交到他手上。
張薰羽又逐字逐句的看了一遍那張紙上的鉛字,終于克制不住的抓起桌上的杯子狠狠的砸到地上。
“啪!”
瓷質茶杯碎裂的清脆聲音劃過耳旁,張薰羽的心頭涌起一陣久違的痛快,在心底壓抑了很久的那些情緒像是隨著茶杯的碎裂消散了不少。
然後是筆筒,座機,鍵盤,最後是文件。
漫天飛揚的紙張里張薰羽劇烈起伏的心口慢慢平靜下來。
顧沉在旁邊靜默的看著,沒有攔張薰羽,只是在張薰羽站在飛舞的紙張里漸漸平靜的時候安靜的彎下去一張一張拾起地上的紙張,整理好收進文件夾。她的確是壓抑太久了,借有這種方式宣泄出來對張薰羽而言未嘗不是好事。
雖然情緒平靜了不少,還是有不甘在心里一陣一陣涌上來。
拂開桌上的紙張拿起手機,張薰羽按下一串深刻到骨子里的號碼。
無人接听。
可惡。
張薰羽劃下重撥,還是無人接听。
消下去的火氣再一次竄起來,張薰羽劃重撥的手越來越用力,依舊是一次又一次的無人接听或者直接被掛斷。
等到顧沉忍不住想上去把手機從張薰羽手里奪下來的時候,電話終于被接通了。
“張大小姐,被對方晾著不接電話的滋味如何?”張大小姐,這四個字從易千率嘴里說出來的時候總是帶著一種蔑視和諷刺。
晾著不接電話的滋味?所以這個男人是在報復她之前不接他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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