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內氣氛有些沉悶,幾位助理和劇組的兩位隨行人員見盛黎面色陰沉都是大氣不敢出一口,陳宣看著夏添即使昏迷也微微皺起的眉頭不由得在心里打鼓,暗自希望夏添可千萬別出什麼意外。
盛黎把人抱在懷里,時刻注意著夏添的動靜,他試著用毛巾裹了冰袋給人降溫,可夏添的體溫實在是高得嚇人,不過片刻他就抬手把冰袋拿出遞給一旁的助理,“換一個。”
助理連忙從車載冰箱里拿出新的冰袋,正要拿過盛黎手里的毛巾把冰袋裹起來,盛黎卻猛地收回了手,拿手里的毛巾遮住夏添的頭,沉默片刻後,冷冷開口︰“不去醫院,直接回酒店。”而後又朝助理示意,“除了司機,所有人都立刻下車,不用隨行。”
眾人不明所以卻也只能照辦,司機停車讓其余人下車,盛黎避開了後視鏡的視線範圍,抱著夏添坐在角落,而後做了個深呼吸,揭開了一直擋著對方頭發的毛巾。
懷里的小東西一切如常,只是……作為“人類”的耳朵忽然不見了,而頭頂卻多了一對毛茸茸的雪白狐耳。
不知為何,這一對狐耳在盛黎看來頗有些眼熟,記憶深處,他應該是見過的……
盛黎正在消化這和他人生觀不相符的一幕,忽然听到一陣細微的衣服撕裂聲,而後腿上多了什麼軟軟的東西。
盛黎看了一眼夏添終于舒展開來的眉目,面不改色地伸手一抓——一條毛茸茸的雪白狐尾被他抓在了手里。
蓬松的狐尾輕輕甩了甩,順滑如絲綢的狐毛滑過盛黎的掌心,只一瞬便讓他心神波動難以平靜。
盛黎閉上眼楮又睜開,如此重復了三四次,才確認自己眼前所見並非臆想,他脫下自己的大衣里三層外三層地把他包得密不透風,又讓司機直接把車開入了地下停車場,抱著一路不曾睜眼的夏添避開攝像頭進了電梯,期間夏添顯然是被裹得難受了,閉著眼楮哼哼唧唧地叫喚了幾聲,那聲音帶著三分天真七分誘人,哪怕只是一個喘息都勾得盛黎難以自持。
盛黎覺得自己有些奇怪,放在心尖上的人忽然長出狐狸耳朵和尾巴——任誰看這都不是件尋常事,或許第一反應是送醫院更符合常理一些。
但莫名地,盛黎的潛意識非常順利地接納了這一幕,甚至比起驚訝于夏添的變化,他的第一反應竟然是止不住的高興——他確認自己一定是第一個見到小東西露出狐耳狐尾的人。
一路避開人眼進了房間,直到這時盛黎才松了口氣,他松開衣服把夏添放在床上,又替對方除去因為長尾巴而裂開的衣褲,替他打來熱水擦拭身體,幸而夏添眉目飃麗,化妝師只給他稍作了一點修飾,否則盛黎是真沒辦法完成卸妝這項任務。
好不容易收拾完,盛黎看著夏添半點沒退的體溫頗感棘手,眼下對方這副模樣顯然不能見外人,他去冰箱里取冰塊切割時不小心劃破了手掌,也只是匆匆包扎一下就沒再管,而是拿著包好的冰包重新嘗試給夏添降溫。
夏添朦朧中似有所感,鼻尖嗅到一陣清冷熟悉的氣息,他只覺得腹中干渴,下意識地伸出舌尖循著那氣息舔去。
盛黎動作一僵,但見夏添在舔到自己的血時表情舒緩了不少,他試了試將手掌移開,夏添果然又露出難受的表情。
“小狐狸不是愛吃雞嗎,嗯?怎麼連我的血也愛吃?”盛黎輕輕敲了夏添的額頭一下,“不省心的小東西。”一邊說著,一邊解開了手上的紗布,微微擠壓傷口流出血,湊到夏添嘴邊讓他舔舐。
盛黎一邊看著夏添舔舐自己的血,一邊抬手揉了揉眉心,就在剛才夏添的舌尖觸上來的一瞬間,他好像想起了一些奇怪卻又熟稔的畫面——
有一只皮毛沾滿泥漿的小狐狸躲在灌木叢里睜大眼楮看著自己,他素來愛潔,卻第一次沒有趕走那髒兮兮的小東西,反而從懷里掏出了一個饅頭放在對方面前。
“吃吧。”他依稀听見自己這麼說。
夏添的舔舐似乎還有修復傷口的功能,盛黎只看見掌心的傷口一寸寸變短直至消失不見,而那個舔夠了血的小東西卻猶不滿足-->>
,露出兩顆尖尖的小虎牙扣在他掌心輕輕磨蹭,仿佛想再磨出一個傷口卻又狠不下心咬一口似的。
盛黎將腦海里莫名其妙的記憶丟到一邊,拿過一旁的小刀毫不猶豫地在手上重新劃了一道,讓夏添接著舔舐。
這一次傷口愈合以後,夏添便不再要了,只是身後的大尾巴不斷地在床鋪上輕輕拍擊,整個人也迷迷瞪瞪地閉著眼胡亂掙扎,盛黎怕他跌下床,只得將人牢牢抱在懷里。
酒店臥房的窗簾遮光效果極好,盛黎抬手關掉床頭燈,屋內便靜謐如黑夜。
就在此刻,一陣瑩白流光從掌下緩緩流過,光澤過處,懷里少年修長的四肢逐漸縮短,一層細密絨毛鋪上了爪尖,盛黎心中震蕩,但不知是不是已經有了先前的沖擊,這一刻他竟然比方才還要冷靜,就那麼抱著夏添,看著他在自己掌下化作一只雪白的小狐狸。
小狐狸閉著眼楮,呼吸平穩綿長,顯然是已經沉入了黑甜夢鄉,見狀盛黎不由得抬手捏了捏小狐狸濕漉漉的鼻尖,“小東西,就知道睡。”
小狐狸被捏得癢了,微微動了動腦袋,倒是唬得盛黎連忙松了手,生怕打擾他休息。
不知是不是因為失了血,加之懷里的小狐狸又睡得太香,盛黎竟難得地在大白天泛起了困意,腦海里的紛雜記憶在涌動,讓這位哪怕睡覺時都思維清晰的大老板根本理不清任何頭緒。
太陽穴一陣陣地發痛,比起上次與夏添視頻時更甚百倍但盛黎卻根本不想管,只想抱著懷里的人……哦不,是小狐狸,好好地睡上一覺。
他摟緊了毛茸茸的一團小狐狸,卻又小心地控制著力道,即使此刻頭痛欲裂,他依然記得懷里的小東西最是嬌氣,磕著踫著都要跑來向自己撒嬌。
夏添再度醒來時,發覺自己一整個兒都變成了狐狸,還被盛黎摟在懷中。
他沒有自己昏迷時的那段記憶,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忽然變成狐狸,也不知道盛黎看到了多少,他心下惶恐,喉頭發出一聲尖銳的哀鳴,從盛黎懷中掙脫開,雙腿一蹬就跳到了床下。
“夏夏!”懷中一空,盛黎立刻清醒過來,他再睜眼時目光清明,即便房中黑暗也能清晰視物,很容易地便發現了躲在窗簾下面瑟瑟發抖的小狐狸。
夏添並不知道自己已經被發現了,他只知道自己在盛黎面前露出了最不祥的面容,他的確是想把真身展露在盛黎眼前,想確認盛黎會不會喜愛那樣的自己,但當這一刻真的來臨,夏添只有滿心的恐懼,仿佛又回到了浮連山的冬天,四肢百骸都被冰雪凍住,再走一步就會面臨絕境。
盛黎見小狐狸弓起背脊露出防備的姿態,心下一嘆,放柔聲音又喚了一聲︰“夏夏,我知道你是那只小狐狸,過來。”
小狐狸瑟縮在陰影處,好半天才抖抖索索地邁出一步,只露出半個毛茸茸的腦袋來看著他。
盛黎仿佛失去了耐心,他隨手按亮屋內的燈,下床走了過去,把那只因暴露在燈光下而渾身僵硬的小狐狸抱在懷里走回了床邊,他抬手在小狐狸眉心一點,道︰“試一試,你如今體內有我一道精血,應該能自如轉換為人形。”
小狐狸緊張地眨了眨眼,卻又感覺到玉盒里的小雪花不減反增,心便放下了一半,他閉上眼楮嘗試運轉體內靈力,卻感覺到一股不屬于自己的霸道靈力在體內流轉,幫助自己轉化成了人形。
“我、我不是有意騙你……”夏添緊張得說話都險些咬著舌頭,他有心解釋,卻又不知如何解釋,前兩天他在劇組看了一個新電影,知道這個世界的人都把他這樣的狐狸精視為污穢之物,更何況,他還是一只不祥的白狐狸……
“別怕。”盛黎能感覺到懷里的小東西一直在發抖,他低頭在小狐狸緊張得直顫的眼睫上落下輕輕一吻,低聲道︰“九天雷劫落下來……很疼吧?”
夏添愣怔半晌,眼中不自覺地有水珠聚攏,直到盛黎抬手輕輕撫過他的眉眼,方才哽咽著拼命搖頭,一把撲到盛黎懷里,抽抽噎噎地說︰“還好、還好有一些砸在我身上了……嗚……不然你、你該多難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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