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是什麼儀式，是不是要把那倆青蛙烤了？”
“別胡說八道。”
小雅起身，在眾人盛情潑灑的清水中，走向那兩只暈頭轉向的青蛙。她好像不是第一次干這個活兒，完全知道這一套流程，只見她在手鼓有節奏的敲擊中，非常熟練地用一根紅絲線，將兩只青蛙的後腿系到了一起，然後捧起兩只青蛙各親了一口，放到地上，看著兩個茫然無知的家伙，一前一後，一瘸一拐蹦進了森林深處。山民們高亢的歌聲中，整個祈禱儀式進入高潮。
落湯雞一樣的徐沖觀看了整個過程，他發現小雅絕不是在敷衍村民的迷信，相反，她的笑容一直掛在臉上，久久沒有褪去，分明是融化在這荒誕而又幸福的民俗當中。
也許真如她所說，她就是喜歡操心比人的好事，無論是她她姐姐姐夫的，還是一對癩蛤蟆的。徐沖不由感嘆︰有錢人的趣味，真是很難捉摸啊。
還好小雅沒有答應巫師參加他們的篝火晚會，兩人得以繼續之前的計劃，徐沖也算避免了在山民們殷切的目光中，喝上幾口本地山民，通過口嚼糧食加速發酵，而釀制成的珍貴米酒。
兩人順原路回到吉普車，仍然停留在歡悅中的小雅取出毛巾，兩人擦了擦身上的水。
“你真的相信，那兩只青蛙能夠發揮什麼作用？”
“你不覺得這樣的風俗很感人？人心內質樸的善，為什麼要追究真假？”小雅坐到駕駛席上，眼角的歡悅之色，久久未褪。
“我不會被虛假的善感動。”
“善是因，而非果，不能因果顛倒。”小雅收起了笑容，悠悠說下去。
“這……”
“也就是說，如果善有前提，那它其實不能稱之為善。”
“這是托爾斯泰說的。”徐沖總算有點兒文化，知道小雅在說什麼。
“至善並不意味洞悉真相，善良的人總是給我很多感動，包括你，大師傅。”
形而上的對話苗頭，在動汽車的啟動聲中終止了。他們繼續向著山路前行。漸漸地，山路淹沒在了深草中，要不是有gps導航，幾乎就找不到方向了。很長一段時間，兩人也不怎麼說話。
“小雅，你剛才說的哀勞族，我怎麼沒听說過？”徐沖隨便找了個話題，打破尷尬的場面。
“從風俗和語言上考證，他們是克欽族的遠支。”
“剛才那個巫師，拉著你說了半天話，都說了些什麼啊？”
“他說，自從桐山公司封鎖了附近的山林，不讓山民靠近，這里就變得不太平了，他幾次在夢境中，听到了惡魔的喘息聲，它們正在醒來。”
“不太平？”
“這里有一個傳說，每當人間血戰，血腥滲入地下水，就可能喚醒蟄伏的惡魔。惡魔甦醒的先兆，就是地底發出鼓點一樣的響聲，實際上茂貢這個名字，正是來源于這個傳說中，這種擂鼓般的動靜。所以山民祈福于青蛙神，因為它能克制惡魔。”
“還有這樣的傳說。”徐沖輕描淡寫道，假裝自己不知道這樣的傳說。
橫斷山附近，類似的九黎傳說全都大同小異，基本元素無非是這麼幾樣——因為血腥而甦醒的惡魔，需要少女獻祭才不作惡的龍，長著四只手半神半魔的梵天……它們因為人類的不敬貪婪戰爭褻瀆等諸多原因，來到世上，降下各種災禍。
但是徐沖不能在小雅面前暴露太多自己所知，那樣就不像一個廚子了。他真的討厭死林清設定的這個束手束腳的身份了。
“對了，巫師還說了，惡魔的喘息。就來自于日本人陵園的方向傳來的。所以，我們來著了，今天必須去看一看。”
“是嘛？”不知為什麼，徐沖突然想打退堂鼓。
眼看前面道路徹底消失，樹林中顯現出一道阻攔網，攔在道路中間。
小雅將車子開進附近灌木叢，兩人下了車，徐沖就要往圍欄處跑，被後面小雅喊住。
“哎，看把你個廚子急的。幫我撿些樹枝來。”
徐沖看著小雅從附近撿來一些樹枝，蓋在車上，這才醒悟，趕緊動手幫忙，不一會兒，把整輛車隱蔽起來。
小雅拍了拍手上的灰︰巫師說了吳蟠勾結日本人，把他們祖輩狩獵的山頭，都給了桐山會社，還建起了圍欄，不讓其他人靠近。這道護欄外，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巡邏隊，他們會放狗咬所有靠近的人，所以得把車藏起來。
“還是你想的周到。那咱們趕緊進去吧。”徐沖趕緊點頭。
兩人穿越叢林，到了一道5米高的阻攔網前，倒是很單薄的防御，幾下就可以爬過去。鐵網已經銹跡斑斑，每隔五十米，就掛著一塊寫著︰“桐山會社私人地方，任何人不許進入”的牌子。這些話用緬語、英語和漢語寫成，顯然針對日本人外所有的人。
徐沖用他的照相機觀察四周，發現了遠處山頭上的 望塔，那上面有人站崗。
“我們就這麼爬過去，容易被發現。”
“守衛很難觀察這麼大片地區，如果你動作夠快，就不會被發現。你看，他正背對著我們。”小雅眼力不錯，不需要光學設備，就能看到一公里外 望塔上情況。
“不如我用鋼絲鉗把鐵絲割斷？”
“你傻啊，那樣他們就知道有人進來了。”
小雅不想和徐沖進行充分辯論後，確定行動方式，她縱身爬上了攔阻網，幾下到了頂端。遠方 望塔上守衛，還在用望遠鏡眺望其他方向，此刻注意力完全不在這邊。
小雅翻身過去，輕輕落下，就落在距離徐沖一尺的地方，中間隔著一道鐵絲網。
“我過來了，看你的了大師傅。”
“我可沒你這麼靈巧，大小姐。”
“不許叫我大小姐。”
“那叫您什麼啊？”
“叫小姐姐。”
小雅轉身，丟下徐沖自顧自上山了。
徐沖趕緊抓住鐵絲網向上爬，談何容易，雖然有網格可以抓手，但是鐵絲網牆軟塌塌的，對于未受過訓練人，並不容易攀爬，不知道小雅這樣養尊處優的富家女怎麼這麼輕巧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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