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人古緩了緩,又替下了陳順,他們轉過山谷,陳順往前看著,劉華道︰“都追過去了,不一定追多遠呢。交通不方便,通訊也不方便,真不方便。”
苗人古站住腳︰“找個地方歇歇。”
幾個人還是往山根方向走走,放下小牛坐下來,為難地看看小牛,再看看對面的山。
“收拾了吧,趁還不算累,田雨辰,你生火,我們先把內髒烤了吃了。”苗人古道。
“哦。”田雨辰答應一聲。
“皮就先不剝了,咱們拖到水里弄。”苗人古才坐下又站起來。
給動物開膛破肚的幾個人都要做熟練了,小牛被推倒水里仰面朝天,苗人古還是找到脖子上的血管,割了個大口子,湊上去喝幾口,幾個人都喝了,苗人古才一刀順著喉嚨往下割。
田雨辰開始劃拉野草,石斧不在旁邊就是不方便,劉華就又回來幫著田雨辰折斷樹枝。
火堆架起來了,小牛的心、肝也全掏出來了,有牛肉,其它的內髒干脆就棄之不用了,全扔到水里,苗人古和陳順又在牛的後腿上切下來兩大塊腱子肉,也片成小塊,穿在樹枝上。
鮮嫩的小牛肉,就是生吃,據說某個部位也能生吃的,只可惜這幾人還真都不知道,苗人古又將水瓶里的水倒在烤得半生不熟的牛肉上,再接著烤,陳順就拿著水瓶跑回去再接水。
劉華終究不放心,也跟在後邊,只是遠遠地看著,陳順取水很順利,回來的時候,小塊的肉也烤熟了。
不知道是心理作用還是真的,加了咸水的牛肉吃起來別有一番好吃,他們將心、肝還有一條後腿都吃了竟然沒有吃夠,又切了一個前腿。
因為等著也是等著,干脆又從里邊亂七八糟地切了好幾塊牛肉,切成一條一條的,穿在樹枝上烤。
越是等待,也越是心焦,他們不擔心孫政岳他們的安全,但擔心接下來的黑夜,雖然知道水塘那邊會不斷有食草動物的,但打到一次獵物都是不容易的,誰也不想獵物被狼群吃了去。
時間越是希望它慢,就過去的越快,好像不經意間,太陽就開始西斜,而太陽一開始西斜,時間就過去的越發快了起來,快到他們恨不得讓太陽就定在空中。
“怎麼還不回來,不知道先派個人報信啊,劉老師你過來的時候怎麼說的?”苗人古著急了,問道。
“沒說什麼,就是我來接你們。”劉華皺皺眉,“壞了,是不是他們以為我們會追他們,所以殺了那頭野牛之後,就原地不動了?”
“草。”苗人古道,“他們不會再回來個人啊。”看看自己幾人,心里也覺得他們回來不來的,一共十一人,走了兩個,自己這邊還有三個——不算田雨辰的——就只有七個人,要是真抓到大野牛了,每個人都夠忙的。
“咱們往前走走吧,再不集合,天都要黑了。”苗人古站起來,“不烤肉了,就這麼半生不熟地帶著吧。”
田雨辰和陳順就都站起來,劉華也沒有什麼主意,心里還暗自懊悔,理解錯了孫政岳的意思。
不過懊悔了下忽然就又有點不高興,憑什麼他要懊悔呢,明明是孫政岳沒有說明白,幸虧他們手里有條小牛。
他卻是忘記了,要是沒有小牛,他們也不可能原地等著烤肉吃,早就追過去了。
隔著一個山谷,孫政岳他們卻沒有像預想的那樣,很容易就追上受傷不輕的野牛。
就在野牛一窩蜂地向山谷外跑出來的時候,他們手里的石錘就提前扔了出去,這些石錘也砸到了野牛,只是野牛皮糙肉厚的,沒有見到明顯的傷害,反而引來野牛的追擊。
還好他們選了位置,周圍大石頭小石頭的,等到他們七手八腳地爬到樹上躲避的時候,野牛們就圍在樹下。
這一次,他們可是有備而發了,樹下的野牛就是活生生的目標,弩箭直接就命中。
只可惜,一箭就驚動了所有的野牛,雖然頭部中箭了,那只野牛竟然還能狂奔,劉華留下去找田雨辰幾人,大家就順著野牛的蹤跡追上去。
真追上了,卻發現事情並不是像他們想的那樣,兩只受傷的野牛確實也都倒臥在地上,可周圍,所有的野牛都沒有離開,不遠不近地守在旁邊。
他們哪里還敢接近,只能就遠遠地看著,連攻擊都不敢了,萬一野牛發起瘋來追它們怎麼辦。
野牛也不離開,也不走遠,還越來越靠攏,將受傷的兩只野牛都圍攏起來。
而他們除了遠遠地看著,竟然什麼也做不到。
就這樣一直等到了太陽西斜,接近傍晚,等到了身後疲憊地帶著小牛的苗人古四人。
苗人古一走進,看到這麼個場景,問明白了之後,就忍不住火起,張口就道︰“你們就這麼守著啊,那兩只受傷的野牛明顯走不了了,不會回頭看看我們怎麼樣了?等到明天它們死透了再回來不行啊?就算你們不在意我和陳順,在意在意女生不行啊?”
“劉老師不是回去看了?”王憲先叫道,“我們在這里閑著了?不是想打到獵物啊,打到了也不全是給我們自己吃,你凶什麼?”
“王憲,我不和你說,我就問你孫政岳。”苗人古氣了臉通紅。
“我們不去,你們不就追上來了?”孫政岳橫了苗人古一眼。
“好,好,說得真是太有道理了,我特麼地真是賤,被人留下當炮灰用,還眼巴巴地烤了肉送過來。”苗人古嘴唇哆嗦,瞪著孫政岳,要不是體力的差距,他真想沖過去揍他。
“苗人古,誰把你當炮灰了?你瞎說什麼?”文天一叫道。
“是,不是我,是田雨辰!”苗人古怒道。
田雨辰三個字一出口,所有人全都安靜了,大家看了一眼安靜地站在後邊的田雨辰,不由面有愧色。
王憲卻大聲道︰“不都好好地站著嗎?你喊什麼喊啊,田雨辰不也好好的麼?”
“是!她現在是好好的!是好好的!”苗人古伸手指著田雨辰,“可你們知道她之前嗎?知道你們走了之後,她已經把她自己當做必死的了嗎?你們知道——”
“苗人古!”田雨辰忽然高聲喊了聲,苗人古猛地回頭。
“算了,不是回來了嘛,算了。”田雨辰嘴唇微微哆嗦著,強裝作不在意,她的心也在一點點冰冷。
她當然明白,這些人不是願意看到她送死的,就如她也不願意看著他們死一樣,只是他們和她心里全都明白,他們只是假裝以為她不會死。
“算了?”苗人古眯著眼楮,看看田雨辰,又回頭看看孫政岳,慢慢點點頭,又慢慢後退一步,聲音忽然放低了,全是傷心,“是的,除了算了,還能做什麼?”
“苗人古,劉老師過去了,如果田雨辰真的有傷了,你們三個人帶著她足夠了,再多人也沒有用。換誰都是這樣的。”車家豪解釋道。
苗人古沒有理睬車家豪,只看著孫政岳,點點頭道︰“孫政岳,枉田雨辰以前對你那麼好,你但凡有一點點心,你就不會跑回來看看?”
“苗人古!”田雨辰再喊了一聲。
孫政岳的臉漲得通紅,盯著田雨辰看了一眼,還是一句話也沒有說。
劉華看著他們爭吵了幾句,適時上前勸道︰“好了好了,苗人古,大家不是都沒有受傷麼,沒有受傷就是萬幸,車家豪,苗人古他們還打了只小牛,有點肉也烤好了,陳順,給他們拿著,你們先吃點,然後商量下,馬上要天黑了。”
田雨辰上前,拍拍苗人古的肩膀,苗人古轉過頭看著田雨辰,眼楮里是絕望和憐憫。
沒有經歷過死亡的威脅,永遠也不知道面臨死亡時候的恐懼,他忘不了田雨辰說的那幾句話,忘不了田雨辰疊著校服衣褲時候的戀戀不舍,忘不了安全之後田雨辰的瑟瑟發抖。
他們都還是未成年的少年,可他們是男生,田雨辰只是一個女生。
太陽西斜,眼看著天就要黑下來,好在孫政岳他們等著野牛自己死掉,沒有忘記生火,小牛被迅速分解了,一條條的肉穿到了樹枝上。
苗人古雖然生氣,也只能暫時將氣憤放下一起動手,牛皮也被完整地剝下來,牛肉帶著最後的骨架架在火堆上,水瓶里的咸苦的水也澆在牛肉上。
這是田雨辰冒著生命危險帶回來的——雖然當時沒有那麼危險——大家都很珍惜,沒有浪費。
外面一層牛肉烤熟了,很快就被片下來,讓內里的牛肉再接觸火舌,苗人古幾個人已經吃得很飽了,就幫著再砍了柴火。
田雨辰一個人坐得偏後一點,呆呆地看著前邊的火堆和人群,車家豪側頭看了幾次,抓了一條肉,走過去坐在田雨辰旁邊。
“剛才的事情,也沒有啥對錯,換做是我,大家的做法也一樣,可能還不如你,你總還有苗人古幫你,替你說話。”車家豪語氣很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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