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什麼,電視里不都是騙人的嘛,劉老師咋也相信電視了。”苗人古嬉皮笑臉道。
“藝術來源于生活,其實現在我就很想抽根煙,我很後悔沒有學會抽煙,連排遣煩悶的方式都沒有。”
“哈,可劉老師就是學會了抽煙,現在煙也該抽完了吧。”苗人古沒有多大誠意地安慰道。
劉華安靜了一會道︰“以前我一直把你們當做孩子,現在我卻要被小孩子安慰。”
“那個,劉老師,其實也不是安慰你的,就是事實吧。”苗人古撓撓頭,要是沒有田雨辰在身邊,他還不敢這麼嬉皮笑臉的。
在劉華面前,他不由自主就有些畏懼,好像心里想什麼都被劉華知道了,就沒有田雨辰那麼鎮靜。
“在古代,十四五歲這個年齡,在男子來說已經算到了可以支撐門戶的年齡了,小門小戶的,這個年齡就要出去學藝打工,有些出身的就要考秀才,大戶人家也開始議親,就是我們現代,也有窮人的孩子早當家,這個年紀就開始打工的。”
苗人古不知道劉華這話是什麼意思,只嘿嘿笑笑沒有接話。
“我一直把你們當做孩子,以為我所打算的,才是對你們最好的,對大多數人最好的,可是這兩天我才知道,你們都不是小孩子了,離開了大人,你們能活得很好,甚至比大人還要好。”
苗人古不安地捏捏田雨辰的手,他可不相信這是劉華的心里話。
“不論你們相不相信,我本意不想你們任何一個人出事的,我恨不得大家全都安全,有朝一日一起回去。”劉華望著漆黑的河面,望著河面倒影的月影,“我也不想他們出事。”
苗人古想說世事無常,想說不是一個人的錯誤,可是這些話在嘴邊打轉,怎麼也說不出口,他知道此時他該違心地安慰劉華,劉華找他聊聊就是這個意思的,這也是一個緩和的機會,避免和劉華之間的關系再惡化,可越是明白越說不出來。
他憑什麼安慰劉華,他低著頭盯著腳下,覺得從來沒有看過這麼虛偽的人——以前怎麼覺得他會是一個不錯的老師呢?
劉華等了一會,沒有得到苗人古和田雨辰的開口,只好自顧說下去︰“我很後悔昨天和孫政岳喊起來,可我也有支撐不住的時候,我帶出來的三十五個學生,眼睜睜就看到只剩下眼前的你們,我也有要崩潰的時候,我也只是一個普通人。”
搖搖頭,劉華苦笑了一聲,“我竟然也有與自己學生訴苦的時候,乞求自己學生的原諒,其實我自己都無法原諒自己,我是你們的老師,我應該最先死掉,給你們活的機會。”
“劉老師,誰也不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們都沒有經驗,大家,大家都害怕,都不知道怎麼辦,所以就歇斯底里了。”苗人古偷偷捏了田雨辰胳膊一下,示意她開口,他說不下去了。
田雨辰緊緊地閉著嘴,她一句話也不想說。
“是啊,你們還是孩子。”剛剛還說他們不是孩子了,這一會又提起來,苗人古瞧了田雨辰一眼。
“我也只是心里苦悶,想找個人說說話,這些人里,也只有你和田雨辰能和我說上幾句,你們兩個讓我有種不是小孩子的感覺。”
停了一會又道︰“你們回去吧,夜風也涼,我再站一會也回去了。”
苗人古答應一聲,拉著田雨辰往回走著,邊走還邊回頭,一直走到田雨辰睡覺的土窩前,才壓低聲音道︰“剛剛你怎麼一個字不說。”
還一會田雨辰才哼了一聲,“虛偽。”
這麼一折騰,兩個人都沒有了睡意,他們說話聲音再低,在夜色中也能傳出去很遠, 的的,幾個土窩里都鑽出來人來,大家睡得都早,听到說話聲音也都睡不著了。
都小解了回來,自然就坐在了一起,月色正濃,北斗七星也格外醒目,仿佛伸手就能摘下似的。
“我小時候在農村才看到過這麼清晰的北斗七星。”程望舒望著天空道。
“幸虧你在農村呆過,要沒有你,我們也看不到今天的北斗七星了。”苗人古跟著道。
“剛剛你們聊什麼了?”文天一胳膊肘拐了苗人古一下。
“訴苦。”苗人古向後靠靠,身後是田雨辰土窩前的樹枝。
“哼。”文天一低低地哼了一聲,“也有臉?”
“說好了啊,明天我們就離開這里,時間我們定好了,不能更改了。”苗人古乜斜著文天一,把話岔開。
“都定好了和我說做什麼。”文天一也仰頭看著天空。
“告訴你一聲讓你有個準備,這一路走,吃的住的地方,還有遇到意外情況都怎麼辦,不得都考慮考慮啊。”
“吃的有程望舒,住的我也變不出來,都說是意外了,你想到還會是意外?”文天一繼續噎苗人古道。
“你吃嗆藥了啊,我不和你說,要田雨辰和你說。”苗人古氣哼哼道。
“不就是明天一早就走嘛,能走得了一早?一早得先把魚收拾了吧,不吃東西就走?餓著肚子?要是下雨了呢?高琳琳還自己走不了吧,還背著?下一站晚上住哪里?露宿?要不要點火?會不會有野獸再奔著火光來?”文天一一連甩出來好幾個問句。
“除了高琳琳,這些以前不都討論過了嘛,不是誰也沒有辦法的事情,走一步看一步的。”苗人古知道文天一心情不好,也不和他一樣。
“那還商量啥,一個意外,商量得多好也沒有用。”文天一道︰“天亮之後和大家說一聲走和留下的利和弊,自己考慮清楚了,反正我不會留在這里了。”
“就是這個意思。”程望舒也道。
“哎,你們就在這里坐著最好不要走,我躺一會。”田雨辰鑽進自己的土窩。
“為啥不走。”程望舒奇怪道。
“我害怕。”田雨辰理直氣壯。
幾個男生都沉默了,好一會文天一哼了一聲,“我怎麼就沒有看出來你害怕?”
“我不是告訴你們我害怕了嘛。”田雨辰往土窩里縮縮,“反正你們在哪都是聊天坐著,就不如坐這里好了。”
不知道是懶得動,還是真因為田雨辰害怕,直到田雨辰再迷迷糊糊睡著,外邊的幾個男生也沒有走,仿佛是因為有人守著的原因,這一覺田雨辰睡得很安心,沒有做噩夢。
再一個天亮之後,一行二十余人終于離開了。
魚簍自然要帶著,一共背了兩個,每個人身上都是三條烤好的魚,水反而是最不缺的,邊走實際上還可以邊采集些野菜。
只要速度不是很快,付佳瑤已經能夠自己走了,高琳琳還弱著,走上五六分鐘就滿頭虛汗走不動了,劉華主動擔負起背著高琳琳的任務,還有幾個男生換班,高琳琳其實不想讓劉華背著,可她實在走不動。
這次離開是經過大家討論的,討論的結果其實大家都清楚,文天一、程望舒替代了田雨辰的強勢,這兩個人說要離開,沒有人敢自己留在這里,劉華本來想說再修整幾天都沒有開口。
沒有特別的計劃,唯一的計劃就是大家不掉隊,順著河道往下游走,不論誰發現什麼了,是野獸也好人也好,哪怕是懷疑都要說出來,他們再也經不起任何意外了。
走走停停地走了三四個小時到太陽的光芒可以將樹枝引燃之後才休息,好在大家的鞋都是輕便的旅游鞋,也結實耐用不出問題,三四個小時雖然累,還不至于將腳磨出來血泡。
他們也是沒有目的的趕路,在坐下休息點火燒烤之後,就決定在下午的時候放慢速度,下午找到適合過夜的地方就停下來。
午休的時間大約有快兩個小時,再起來大家都覺得疲勞,不過誰都沒有打退堂鼓,連高琳琳都堅持著自己走了一段路,才被人背起來。
天逐漸熱起來,尤其是白天,在日頭底下就是站著都會一頭汗,更不用說走路和背著人了,換班的時間越來越短,幾乎每個男生都換班背過高琳琳,隊伍稀稀拉拉地開始延長,再走了不到兩個小時,誰也挺不住了。
橫七豎八地躺在河堤上,連水都懶得下去接點,每個人都知道他們把趕路想得太容易了,這與先前的救人是不一樣的,一是那時候他們多數時間在樹蔭下行走,二是目標明確距離也清楚,還因為救人有一腔熱血,所以不覺得多麼辛苦,哪怕回來的時候是背著人。
可是現在不一樣,前途渺茫,他們是為了走而走,沒有任何可以選擇的目的,趕路又是枯燥的,心理上就先膽怯了。
程望舒歇了一會就站起來,他還要在河里放下魚簍——誘餌是早晨收拾的魚的內髒,被密封塑料袋包著,孫政岳和鄭艾叢也站起來幫忙,文天一就坐起來,看著一地的橫七豎八犯愁。
“愁什麼,走走就習慣了。”苗人古躺著沒有動。
“我擔心遇到野獸。”文天一望望左手邊的樹林。
“听天由命。”苗人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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