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不起，今天的出診人數已經滿了，等明天！”五哥那磁性而穩重的聲音，依舊是那麼讓人踏實，安靜。
他一直專注著給面前的病人請脈，那蒼白消瘦的側臉，輪廓分明，卻滄桑了不少，那中長的發有些蓬松微亂，那琉璃般清透的
黑瞳映在碎發下，說不出的頹廢。
“五哥，是你嗎？”殷桃話未說出，便哽咽了起來。
她的五哥不是死了麼？宋琰辰那一槍斃命，她今天竟然能見到活生生的五哥站在自己面前，她一下子有些抑制不住自己，話一
開口便哽咽了起來。
“五哥，是你嗎？”殷桃又喚了一聲，她明顯感覺剛剛還鎮定自若的男子面上一下子黯淡了下來，他頓了一下，沒有理會殷桃而
是對著他面前的客人說了一句︰“我給你開一副調養的方子，按時吃就好了！”
“是，謝謝大夫！這是診金，我家妻子看您這蠻清苦的，就帶了一籃子自家產的雞蛋，您別客氣！”
“謝謝！”左晉熠溫和一笑，那修長且骨瘦嶙峋的指節提著那竹筐編制的籃子站了起來。
那大叔站起身掃了一眼早已淚流滿面的殷桃，淡淡點了個頭便出去了。
“五哥，你∼你沒有死？”殷桃她只覺得心跳加速，她繞到桌子身後，正面望著離世一年之久的五哥左晉熠。
“皇甫少夫人，這里不是你該來的地方，還是離開！”
久久之後，左晉熠怔了怔神色，面無表情的望著眼前淚流滿面的殷桃，他劍眉微豎，滿臉的冷厲再不復當年的溫和如玉。
“五哥，五哥，能見到你真的是太好了，桃子好想你，求你別這麼冷漠，好不好？”殷桃伸手要去拉他衣袖，卻被他快速抽了出
來。
“這位夫人身份尊貴，哪里是我這下里巴人可以親近的，還是早早離開的好！”左晉熠又是一臉的凜冽，他望著殷桃像是在看陌
生人一樣，再不像從前那樣寵溺。
“五哥，你告訴我，你是如何活下來的？”
殷桃絲毫不理會他面上的冷，她巴巴望著左晉熠兀自收拾著木質桌子上那粗糙的醫用設備。
“呵呵，宋琰辰欠了我一條命，如今還了也算是相抵了！”左晉熠勾了勾唇，那緊繃的面部始終沒有扯出笑意，只是隨意收斂了
情緒。
“是宋琰辰？是了，他是說過你曾經在俄國救了他，太好了，五哥，你活著！”殷桃心心念念的五哥左晉熠沒有死，這無疑是一
件天大的好事，她怎麼能不開心呢？
“好了，人你也見到了，不知道皇甫少夫人來這里有何貴干？”
左晉熠沉聲問道，他沒有絲毫耐心去面對殷桃，更沒有再次見面的喜悅，自顧自的抱著那籃子雞蛋往後廚走，這籃子雞蛋與幾
塊大洋是他每日的生存用度，多了，他也不需要。
殷桃自從見了左晉熠整個人都飄飄忽忽的，她心里充斥著感激與欣喜，她亦步亦趨的跟著他進了後廚，望著左晉熠輕車熟路的
在火灶下添柴加火，似乎是準備做飯。
“五哥，你一直生活在這里嗎？”
“恩！”
“五哥，這一年來為何不來找我？”
“怎麼？皇甫少夫人是還想要再殺我一次？”
殷桃望著左晉熠冰冷且沒有聲調的話，不禁有了一絲動容︰“五哥，當年若不是情勢所逼，沒有人會傷害你，真的，相信我，少
軒不會害你的！”
“呵呵，少軒？好！皇甫少夫人，一年多以來我自詡寡淡清明，請不要打擾我的這份清淨，離開這里！”
左晉熠冷著面孔，將手中的柴放了進去，紅艷艷的火苗燃燒著他的目光，在那清透琉璃般的黑瞳之中安靜的燃著。
“五哥，我今天來是為了另一樁事情，村落中李城家的妻子女兒都得了肺結核，你深知醫理怎麼會不知道這跟紡織廠是沒有直接
關系的呢？況且同村不少得了這種病的人，你∼∼”
殷桃還未說完，便被左晉熠冷冷的瞥了一眼，逼停了他後面的話︰“你的意思是我在搞鬼？對不起，皇甫少夫人，我沒有空跟你
討論這些，那病你既然有把握治療好，就去治療！若是你說我誤診也無妨！”
殷桃淡淡望著左晉熠，現在的五哥好陰森，好冰冷，完全變了一個人，殷桃咬了咬唇︰“五哥，我，怎麼會說你誤診呢！謝謝你
！讓我再次見到你！”
她一步三回頭的往外走，卻唯見五哥繼續著剛剛的工作，似乎沒有在意她的去留。
五哥變了，她有些不認識他了。
“阿司，茗玉我們先走！”殷桃黯然離開，身後跟著的阿司回首深深望了一眼這處簡陋的木屋，陪同著殷桃一道下了山。
樹蔭遮蔽著陽光，林間山道難行，殷桃與茗玉相互攙扶著往下走，一路上鳥語花香，景色怡然。
“主子，咱們就這麼走了？剛剛的人明明就是挑唆村民造反嗎？”
茗玉一臉憤然，她不明就里，卻被身後木訥不語的阿司用目光給逼停了。
“他不會什麼壞人，只是對我們有著一絲怨氣罷了！以後大家多加注意一些就好了，沒什麼！”
“是，皇甫少夫人！”
阿司謹慎恭敬的回了一句，他一直跟著霍耀祖身旁，自然是見識過皇甫少夫人的手段，剛中帶柔，禮遇恩澤，若是少爺不在的
時候他從來都是听皇甫少夫人的吩咐，他雖然沒有讀過很多書，但是卻也能從霍耀祖的態度上得知，眼前的殷桃還是比較值得
信賴。
汽車一路行駛，殷桃始終望著車窗外發呆，始終沉寂在見到左晉熠的震撼之中，她望著喧囂塵器的大上海再次出現在眼底，回
身望了一眼司機老劉︰“先不要回公館，帶我去一趟法租界！宋公館！”
“是，主子！”
她要去找宋琰辰問個清楚，為何五哥活著，卻沒有人告訴她，難道這件事少軒是知情的？為何五哥剛剛提到眾人的時候語氣如
此冷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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