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小滿靜靜看進他眼底,幾秒鐘的沉思後,點頭︰“如果他需要,我會。”
如果他需要,我會。
如、果、他、需、要,我、會!
呼吸在那一瞬間驟停。
男人用力的闔眸,緩緩起身,卻又在下一刻身形猛然一晃,像是要摔下去,又很快站穩。
有力的大手毫無預警的覆上了那白皙縴細的頸項,五指一點一點收攏。
指腹能清楚的感覺到她喉骨的形狀,只要稍稍一個用力,只要再稍稍用力一點點……就能輕而易舉的掐死她。
從此以後,她會安心的,安靜的一輩子跟在他身邊,不會去北梵行那里,也不會再關心陳一,沒有寧雨澤,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們。
再也不會有人來打擾他們了……
意識漸漸抽離,眼前的景物重重疊疊出無數的影像,模糊的像是一個夢境。
雪白的病床,女人軟軟滑下被子的雙手。
他的身體被一股巨大的力道控制,像是跌入了一個足以粉碎一切的黑洞中一般,甚至能清楚的感覺到身體正在分裂,崩析,血肉模糊……
天旋地轉,夢……該醒了。
病床上早已失去意識的女人被一雙有力的手臂抱起,眨眼間消失在了病房。
日子過的很快,一晃神,炎熱的盛夏便已經走到了盡頭。
郝小滿最近變得越來越嗜睡。
剛剛吃了午餐,不等翻一會兒書,就疲憊的趴在書桌上睡著了。
她又回到了a大,繼續修讀當初未完成的學業,好在當初上本來就是跳級上的大學,于是雖然間隔三年,同班同學中大部分卻都是跟她同歲的,甚至還有比她大出一兩歲來的……
當初熟悉她跟容霏霏各種八卦新聞的人大多畢業的畢業,實習的實習了,校園生活平靜了許多。
不知道睡了多久,桌子上的手機忽然嗡嗡的震動了起來,吵醒了她。
日落西山,整座圖書館都沐浴在金色的夕陽中,她有些倦怠的抬手整理了一下頭發,順手劃開接听︰“喂?”
是沒有睡醒時特有的慵懶語調,軟軟的像是小奶貓的叫聲。
那邊靜默了幾秒鐘,才傳來男人冰冷無波的嗓音︰“我以為你重新回學校,還會繼續做三好學生的。”
郝小滿忍不住扯了扯唇角︰“我只是小眯一會兒,充足的睡眠能提高學習的效率。”
“還習慣學校生活嗎?”
“唔,還好,就是因為要補課,又沒有住在宿舍里,沒怎麼交到朋友……”
“你需要朋友?”
“怎麼?你要花錢給我買幾個嗎?”
“來北家吧,看你朋友最近好像很不開心的樣子,正巧你過來陪陪她。”
你朋友……
鄧萌都嫁過去一星期了,他提到她的時候,還是用‘你朋友’這三個字來代替。
那是他弟媳,弟媳好嗎?就他這樣的態度,再加上北芊芊的態度,再看看那北墨生的態度,鄧萌心情會好才怪!
“看看吧,有時間我就過去。”她模稜兩可的回答。
掛電話之前,又是一陣冗長的沉默。
郝小滿知道他想問什麼,按在書頁上的手指抬起摸了摸頸項︰“不疼了,你看,我現在跟你說話不都很順利了嗎?真的不疼了。”
在北家醒來後,至少前面三天的時間里,她是完全沒辦法說話的,甚至連最基本的吞咽都成問題。
好在後來情況慢慢好轉了起來,她能簡單的吃點流食,不至于餓死自己,也不至于讓北梵行擔憂到要給她輸營養液。
“你真的不能搬到我這邊來麼?這里有你的好朋友,你們將來可以一起上下班。”
“……”
郝小滿斂眉,手指戳著面前的奶茶杯。
這番話,已經不是他第一次跟她說了。
一開始是擔心南慕白會再糾纏她,脅迫她,可事實上,只要陳一還需要沈家父子,而沈軒又需要林晚晴,那麼她光是搬到哪里去,其實一點都沒有用。
南慕白還是可以隨時隨地的糾纏脅迫她。
但直覺告訴她,他不會這麼做的。
事實證明,他的確沒有這麼做,整整一周以來,她正常出入醫院,回公寓休息,卻再也沒有跟南慕白見過面。
公寓里屬于他的東西都沒有動,他既沒有派人來取,也沒有再回來過,仿佛他依舊住在這里,可實際上,他大概永遠都不會再來了。
“謝謝你的邀請,不過我還是習慣住在我的公寓里。”
一來北家再好,也是北家人的家,她一個外人住過去肯定是不方便的。
二來,自古豪門恩怨多,她最近莫名的總是很疲憊,剛剛從南家逃脫出來,真的沒有任何經歷再去趟北家的這趟渾水了。
三來,她不希望再讓自己太過依賴北梵行,也不希望給他造成一種她要跟他在一起的錯覺,耽誤了他跟其他女人互生好感的機會。
“那今晚過來一起吃個飯吧,就當陪陪你朋友,我派人去接你。”北梵行大概也沒抱多大她會同意的希望,因此口吻中也沒怎麼听出失落的痕跡。
郝小滿猶豫了下,想想跟鄧萌也的確好幾天沒見面了,于是點頭答應了。
等下課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六點了。
司機恭敬的幫忙打開門,她抱著書本彎身的動作微微一頓,卻也只是一頓,隨即便坐了進去︰“是我听錯了嗎?好像記得你說是‘派人’來接我。”
冰冷疏離的男人眉目半斂,沒什麼表情的丟出兩個字︰“順路。”
“哦。”她應了聲,習慣性的翻開了腿上的書,張口咬住圓珠筆的筆蓋,抽出筆來就開始記筆記。
不等寫下一個字,書本就被一只骨節分明的手合上了。
她抬頭,茫然的看他一眼︰“干嘛?”
“在車上看書,對眼楮不好。”他盯著她,一本正經的樣子。
郝小滿有些無奈的看他︰“北**oss,有沒有人說過你其實很能嘮叨?跟個退休老干部似的,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還是不許對方有任何異議跟不滿的那種!”
北梵行︰“你覺得……除了你以外,會有人跟我說這種話嗎?”
她沉思片刻,果斷的下結論︰“他們都是馬屁精!只有我是耿直的girl!書上說,說實話的人是該受到表揚的。”
男人屈指彈了彈筆挺的西裝褲,表情冷漠︰“現實會教會你,耿直的girl是要被收拾的。”
“……比如?”
“比如你今晚失去了喝酒的權利。”
“……”
原本以為那只是一句玩笑話。
郝小滿盯著一杯一杯顏色鮮艷亮麗的紅酒中,自己面前的這杯異常醒目的牛奶,發誓她在听到北梵行說這句話時,是真的以為他在開玩笑!
北家的兩個大家長常年不在國內,就連北墨生結婚,他們也只是匆忙中抽出兩天時間回國而已,婚禮一過,便又飛走了。
偌大的餐桌上,包括郝小滿在內足足有七個人,鄧萌、北墨生、何騰、北芊芊、還有北梵行跟北三少,那麼多的人聚在一張餐桌上,卻安靜的像是被按了靜音的電視劇一樣。
只有人在動,卻沒有任何聲音。
一個一個心事重重的樣子,甚至連平日里話最多的北三少,都一改往日的活蹦亂跳,愁雲慘霧的看著她,幾次三番欲言又止。
郝小滿知道他想跟自己說什麼。
除了南慕白之外,恐怕也沒有什麼事情值得他把自己愁的快滴水了。
她甚至可以通過北三少的發型,表情以及看自己的眼神,感受到此刻南慕白的狀況。
大概是很糟糕的。
不管愛沒愛過,畢竟曾經同床共枕過,而那個男人對自己枕邊人的忠誠度遠遠超出了他花花大少的表象。
動手試圖掐死她這件事情,對他而言恐怕是件一時難以接受的事情。
不過,時間會解決一切的,就好像7歲時候被掏空了身體的她狼狽逃離北梵行的時候,怎麼也想不到自己會有原諒他的那一天。
相信他應該也很快就會忘記它的。
吃的差不多的時候,女佣單獨為她上了一份粥。
郝小滿只看了一眼,臉色就有點不太好看了。
熟悉的黑豆……山藥……芝麻……枸杞……
不是一模一樣,卻也類似了個七七八八。
她狐疑的抬頭看向對面的男人。
男人修長白皙的手十分漂亮,握著刀叉靈活的切割著盤子里的晚餐,明明自始至終沒有看她一眼,卻仿佛能感覺到她的視線似的,淡聲解釋︰“喝點粥,對胃好。”
如果說之前南慕白給她做這東西,只是讓她在懷疑他是不是在故意折磨她,那麼現在……
她盯著碗里的粥,靜默片刻,才道︰“這些東西,好像都是益腎的?”
話音剛落,刀子劃過盤子發出的尖銳聲響在偌大的客廳里響起。
聲音是從北芊芊那里傳來的。
郝小滿循著聲音看過去,這才發現真正腎髒不好需要這些東西的北芊芊面前,卻並沒有一碗這樣的粥。
嗯,這是個值得思考的問題。
北梵行眉眼不動,淡聲命令︰“給大小姐也上一份。”(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