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還沒說完,眼前的人兒已經義無反顧的沖進了北宅。
站在那棟低調而華麗的別墅下,一抬頭,正對上二樓陽台處端坐在休閑椅內的英俊男子,一身裁剪合身的手工黑色西裝,襯得膚色白如雪,清澈深邃的黑眸就那麼居高臨下的落在了她的臉上,久久不曾閃動一下。
不是說好了要離婚的麼?
那為什麼又會為了那個男人,站在了他的樓下,用這樣渴望的視線看著他呢?
一個曾經那麼決絕狠毒的女人,如今在另一個男人那里,為什麼又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心軟呢?
北三少抓抓腦袋,尷尬的看著樓上樓下一動不動互相凝望的人,躊躇著是繼續讓他們這麼看下去呢,還是說點什麼打斷他們呢?
正猶豫著,身邊的郝小滿已經開口了︰“北先生,希望你可以告訴我他在哪里,這份恩情我會銘記于心,以後機會一定會報答你。”
陽台上擺放的幾盆盆栽在微風中微微晃動。
男人仍舊長長久久的凝視著她,不曾說一句話。
“北先生!”她抿唇,加重了語調又重重的叫了他一聲︰“希望你可以告訴我!”
男人卻只是冷漠的收回了視線,合上了手中的書,起身離開了陽台。
“生氣了生氣了!”
北三少忙不迭的拉住要沖進去的郝小滿,小小聲的提醒他︰“你別看我大哥剛剛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但我敢百分百打包票,他一定生氣了!小嫂子你最好別進去了,否則……”
“他之前暗示我南慕白回不來了!”
“小北,不管我跟南慕白將來是在一起還是分開,這一年的婚姻生活是真實存在的!他對我曾經千般疼愛也是真的!我不希望他出意外,也不希望兩個月後南家帶回來兩具尸體!我怕我會後悔一輩子,你懂嗎?”
有些事情,真的是一念之間。
當初南慕青一念之間選擇了讓南慕白去救他的女人,結果生生把自己折磨成了一個性格扭曲的瘋子。
她無能為力的時候,只能日也期盼著他能安全回來,可如今她有了一個去營救他的機會,又怎麼可能輕易放過,萬一南慕白真的沒有回來,她恐怕要為此後悔一輩子。
北三少心中一陣唏噓,抽抽鼻子,滿眼感動的看著她︰“小嫂子,你對我南哥真好!放心,如果大哥真的願意告訴我們地址,我陪你一起去找南哥!”
郝小滿凝眉,眼前還是止不住的一陣模糊,但願他們現在趕過去,還來得及。
推開緊閉的書房門,是特屬于男人身上的那股凜冽的冰雪般的冷意。
男人半靠在落地窗前的單人沙發椅內,指間夾著一根煙,視線透過落地窗沒有焦距的落在某一處。
“回答我幾個問題,我告訴你他在哪里。”他靜靜開口,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看她一眼。
郝小滿站在寬大的書桌前,看著他冷峻緊繃的側顏,良久沒有出聲。
她甚至不需要猜,都知道他想問她什麼。
她不說話,男人便也不再說話,漫不經心的抽著煙,仿佛打算就此等下去,等到她同意為止。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不知道過了多久,郝小滿艱澀的吞咽了下,抬眸定定看向他︰“好!你問!”
男人盯著指間無聲無息燃燒的煙,良久,薄唇動了動,聲音竟然罕見的低啞暗沉︰“你,是不是我要找的她?”
“是!”
“這一年來不肯承認,是不是因為還在恨我?”
“是!”
“如果我告訴你,一開始收養你,並不是為了你體內的那顆腎髒呢?”
“……”
平靜無波的眼眸,終于動了動,她搭放在梨花木桌上的五指無意識的收攏,凝眉看著他︰“你說什麼?”
“發現你的的腎髒跟芊芊的相匹配,只是一個意外。當初帶你回別墅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不是在決定要摘掉你一顆腎髒之後才對你好的,是在路邊,與坐在地上的你的眼楮對上的那一瞬間,就決定了以後要對你好。”
他緩緩的轉動座椅,視線沉重的像是一座山,直直向她壓來。
郝小滿覺得有些呼吸困難,幾乎在他轉過身來的瞬間,就狼狽的低了頭,避開了他明明冰冷卻又過分炙熱的視線。
“傷害了你,對不起,小滿。”
他叫著她的名字,這是他第一次叫她的名字,以一種極為低沉極為壓抑的嗓音,仿佛每說一個字,于他而言都是一種凌遲般的折磨。
“芊芊那時候還太小,病痛將她折磨的不成樣子,她每天都很痛苦,她告訴我她想活下去,我沒辦法丟下她不管……”
“別說了。”
“是我太貪婪了,既想守住她的生命,又想留你在身邊,手術之後我本來該陪在你身邊,本來每分每秒守在你身邊的,可我怕看到你痛恨的眼神,那樣的眼神在手術室里我已經看到了,我不認為自己還能再承受住一次,所以我逃了……”
郝小滿扯了扯唇角,自嘲一笑。
沒錯,比挖走一顆腎髒還讓她難以接受的,是她從被手術室里推出來後,他就不曾再露面去看過她一次。
好像她身體里最值得他守護的東西已經被摘走了,留下的她對他而言不過是廢物一個,他不需要再在她身上浪費一點時間,他把她當做一條狗一樣的讓人看管了起來。
或許手術後,他走近她,哪怕是說一句對不起,她也不會那麼決絕而義無反顧的拋棄他。
而現在,再多的解釋再多的道歉,對她而言都已經沒有什麼用了。
或許也有一點用,讓她不再對過去的事情耿耿于懷,更多的,是釋然,是解脫。
“我接受你的道歉。”
她深吸一口氣,抬眸平靜的看向他︰“現在,你能告訴我南慕白的位置了麼?”
我接受你的道歉……
雲淡風輕的幾個字,帶給他的卻不是救贖。
北梵行靜靜的凝視著她,深邃漆黑的眸底恍若兩道萬丈深淵,良久,喉結上下滑動︰“你就……沒有什麼想問我的麼?”
她逃離後,他有沒有去找過她。
她逃離後,他過的好不好。
她逃離後,他為什麼還要去加勒比海買一座島,在島上種滿她喜歡的黑色郁金香。
她逃離後,她曾經用過的東西他是不是都還完整的保存著。
再次遇到她後,他是不是很開心。
再次遇到她後,他是不是又很難過。
問他吧,哪怕只是問一句也好,他會認認真真的回答她。
他有去找過她。
他過的不好。
他在等她回來。
還完完整整的保存著。
很開心。
也很難過。
郝小滿在他灼灼的視線中沉默著,好一會兒,才平靜道︰“我現在只想知道南慕白在哪里,請你告訴我。”
只想知道南慕白在哪里……
陽光從打開的落地窗照射進來,落在頸部肌膚上,那過高的溫度幾乎要將他的肌膚灼傷。
男人闔眸,留給她一個冷峻的側顏︰“能不能幫忙把窗簾關上?”
郝小滿沒拒絕,默默的走過去,抬手將窗簾合上,不等轉身,就听到他低沉冰冷的嗓音︰“北冰洋與大西洋之間,他們現在在它們之間的格陵蘭島,我大概能確定他們被流放的具體位置,但是已經過去了那麼久,就算我們過去找,也不一定能找得到。”
而且這件事情南氏那邊是絕對保密的,他們就算要過去營救,也不能光明正大的去,南政橋不會允許這件事情有丁點的外泄,如果被他知道他們過去了,後續會發展到什麼地步,誰都說不好。
格陵蘭島。
郝小滿轉身,吃驚的看著他︰“那不是……很靠近北極了?”
她地理學的不太好,關于什麼太平洋北冰洋大西洋的也分不太清楚,關于格陵蘭島,也只是模模糊糊的知道它的具體位置。
如果很靠近北極,那麼那地方現在不應該是被冰雪覆蓋麼?應該……還有那些饑腸轆轆的北極熊吧?
南政橋選擇把他們兩個人丟去那里,是打算要活活凍死餓死他們嗎?
北極熊要捕食海豹困難,可要攻擊一個兩個筋疲力盡的人,那還能再容易一點嗎?
她緊張的吞咽了一下口水,再也耽擱不起一分鐘,轉身便向外走去。
路過男人身邊的時候,手腕卻忽然一緊,她的身體卻還保持著慣性向外走,因此一個沒防備,險些被拽倒。
男人另一手穩穩的托了她的腰一把。
郝小滿幾乎在站穩的同時就甩開了他握著自己手腕的手,下意識的後退了兩步︰“你還有事?”
窗簾合上,書房里沒有開燈,光線便顯得有些暗淡了,男人英俊的臉部輪廓隱匿在暗影中,眸光冷沉而銳利︰“你打算自己過去?”
“……小北貌似也想去,不過如果你覺得不合適,我也可以自己過去。”
“小北從小嬌生慣養,你覺得他能吃得了極地的苦?你自己過去,是過去陪他一起死,還是等他死里逃生回來之後,再回去找你的尸體?”(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