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 安的心思,項辰如何不知。顧 安對于許慎言的依戀,項辰很早就領教過。
然而,這世上,不願意許慎言他嫁的人不只是他顧 安。項辰站在內書房的窗前,望著顧 安遠去的身影,心底的隱隱作痛。他終究無法眼睜睜地看著許慎言另嫁他人。
當一聲,項辰用力地打開大門。迎面對上白茲了然的面孔。
“將軍可是想好了。”這一次,白茲並沒有阻攔,只是淡淡地問了一句。
項辰突然有種莫名的狼狽和痛苦。他挫敗地頓住了腳步。如今的形勢,自己就這般沖到許慎言跟前與她相認,卻是平白將她拖進這趟渾水中。便是沒有相認之時,已經讓她兩次遇險了。而他,並不能時時守護在她的跟前。倘若因此阿言有個三長兩短,他這十年的苦熬豈不白費?
項辰默然轉身,一步一步,極緩地回書房,步履蹣跚,兩肩猶如壓了千斤重擔,渾身好似被抽光了氣力。
白茲瞧著,很是于心不忍。“將軍——”
書房的大門吱吱呀呀地緩緩合上,發出沉重的聲響,之後,一片寂靜。
白茲望著書房緊閉的大門,無聲嘆息。
余老夫人卻是忙碌得不可開交。帶著顧 安兄妹親自去了一趟余七家送年節禮。
余七本名余鈺剛,長相憨厚,寡言少語。
余七媳婦劉氏三十模樣,衣著樸素,容貌溫婉大方。得知了余老夫人的來意,余七夫婦反而遲疑了。
“七佷,七佷媳,你有什麼想法盡管開口。”余老夫人想起自家落難時余七一家不離不棄,如今好不容易平了反,余七家倒反而與自家疏遠了。“是不是舍不得三小子了?”
余鈺剛悶坐一旁,一言不發。
劉氏看了余七一眼,搖搖頭,道︰“五哥在世時,對我家照顧有加,老大還是五哥啟的蒙,常言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三小子替老大為五哥供奉香火自是理所應當的。”余鈺剛是余家出了五服的旁枝,按族譜,余鈺清行五,余鈺剛行七,因此喚五哥。
余鈺剛家境一般,家里卻是請不起先生。余鈺清趁著閑暇,教余鈺剛的長子識字。余鈺清為太子伴讀,才學在京中卻是有名的。余鈺剛夫婦自然感激涕零。
言語之間,顯然是同意將三兒過繼到余鈺清名下的。
“那是為何?”余老夫人不明白了。
劉氏沉默許久,方道︰“當家的說,我們當年未能雪中送炭,如今也未能錦上添花,便不能這樣平白的沾便宜……”
“你這是怕別人說你攀附?”余老夫人這才恍然,道︰“當初在我家被舉族遺棄時,唯有你夫婦二人說跟我家同氣連枝,這便是最好的雪中送炭。如今,我卻是要搶走你一個兒子,你若是舍不得孩子,倒也罷了,然則,你這般說,豈不是讓我這老太婆無地自容?”
“伯母!我,我不是,我沒有舍不得……”劉氏以為余老夫人認為她舍不得孩子,尋的借口,連忙解釋道︰“三小子能給五哥供奉香火,那是他的福氣!”
“這也算不上什麼福氣!”余老夫人想起這些年的大起大落,嘆道。
劉氏愣了一愣。
余老夫人沉思良久,又道︰“你且放心,過了年,你伯父便會上表告老,遠離這朝堂的紛爭。”
“先讓孩子們過來見個面吧,伯母您還沒見過三小子呢!”一旁悶葫蘆的余鈺剛突然開口道。劉氏便起身去了。
顧 安和顧琬容對視一眼,好奇地看著門口,有些期待那孩子到底一副什麼模樣。
不過片刻,劉氏便回轉來了。身後跟著三男一女,那女子不過十六七歲模樣,梳著婦人頭,小腹微突,顯然是有孕在身。
三個少年個個身姿挺拔,瞧著就倍覺精神。
余老夫人的目光就停在了最邊上那個年紀最小的身上。只見那少年面容俊秀,目光清澈,恍惚間,瞧著竟很是有幾分余鈺清小時候的模樣,余老夫人不由眼角微濕,笑道︰“這就是三小子吧?”
少年上前兩步,禮道︰“佷孫余宗霖見過伯祖母。”
另外兩個也急忙上得前來。“佷孫余宗雷、余宗靂見過伯祖母。”
余老夫人越發的滿意。一一問了三兄弟的近況,末了,才將視線投到了那懷著身孕的少婦身上。
“這是雷哥兒媳婦吧?”余老夫人朝少女招了招手。“真是個可人兒。”
“佷孫媳王氏見過伯祖母。”那女子靦腆地上前行禮。
余老夫人瞧著歡喜,拉著王氏問長問短,王氏羞紅著臉,一一答了。余老夫人又囑咐余宗雷要多多照看王氏,余宗雷笑著應是。王氏極快地看了余宗雷一眼,眼底一片柔軟。余老夫人不由又想起了當初顧善上門求親時,余素清神情也是這般含羞的嬌柔模樣。便又引了顧 安兄妹與之見禮。
余宗雷長顧 安三歲,余宗靂與顧 安同年,余宗霖比顧 安小三歲,顧 安表兄表弟的一一叫過。顧琬容跟著顧 安,甜甜地喚了句見過三位哥哥。
因王氏有孕在身,見過禮後,便讓余宗雷領著她下去歇息了。余宗靂與顧 安年紀相仿,很快就聊到了一處,顧琬容習慣了粘著顧 安,一時間落了單,不由便有些悶悶不樂。
余宗霖瞧著顧琬容嘟著小嘴,又見大人們似是尚有話要說,便道︰“二哥,安表哥,容妹妹,不如我們去前面玩,免得在這里吵到了伯祖母。”
顧 安回首朝余老夫人看去,只見余老夫人嘴角含笑,兩眼水光盈盈,笑中帶著些許悲苦,視線卻落在了余宗霖的身上。
顧 安心念一動,回轉過來,不著痕跡地打量余宗霖。論相貌,余宗霖比他的兩個哥哥長得要俊秀,與余金鈺剛更像些。余宗霖年紀雖小,可個頭卻差不了多少,小小年紀,便有了幾分風骨。他是知曉今日外祖母來余鈺剛家的目的便是相看余宗霖,如今看來,外祖母對余宗霖是極滿意的,此事怕是成了大半。
只是,外祖母如此滿意余宗霖,又有意將妹妹留在身邊……
顧 安領著顧琬容,有些心不在焉地隨了余家兄弟二人出去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