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原本是西城烈與花縴楚回花府去探望花縴楚爹娘的日子,花縴楚早上起床,便讓梅香好生為她打扮,臉上的傷已經結疤,在那處傷疤處畫了幾朵桃花,便也看不出傷口來。
畫好妝以後,她從早上等到中午,再從中午等到下午,都沒有看見西城烈的影子。
“梅香,去看看西城烈在做什麼?”
梅香有些為難,昨夜王子便派人去百花宴請了幾個姑娘,那幾個姑娘和王子一起,今天一整天還沒出過出門。不過在梅香心里,她也不怪王子,男人三妻四妾是很正常的事情,再說了,這次隨同王子一起回來汴城的,只有小姐一人,小姐又不願意與王子同房,王子若是不出去找女人,那就奇怪了。
梅香是一邊心疼花縴楚,一邊埋怨她,她覺得她太固執了。
“小姐,你與王子之間,為何這般生疏,梅香敢肯定,只要小姐親自去找王子,王子一定會放下手中的事,馬上與小姐一起回娘家的。”
他會?
他就算會,也是裝給別人看的。
而她與他之間的事情,她是絕對不會低頭的,一旦低頭服軟就代表她承認了他,而他就會對她為所欲為。
她問道︰“剛才我讓你給他帶的話,你可帶到了?”
“帶到了,小姐。”
“他既已知道,又不肯過來,那便是不想隨我一同回去。也罷,他不來,我便自己回去。”
花縴楚剛打算走,梅香一下子拉住了她的衣服,“小姐,你可不能這麼做,現在整個汴城的人都知道小姐是與王子一同回來的,如果這次回娘家省親只有小姐一人,而不見王子的話,會遭人議論的。到時候流言四起,對小姐和王子都不好。”
她冷眼看向梅香,“梅香,你倒是挺會為他著想。”
梅香一听,有些被嚇到了,“小姐,梅香也是為了王子與小姐好。”
為她好?
在她身邊的人,所有人都在說為她好,勸她放下白千雲,勸她接受西城烈。
可是她的心里就是不想這麼做,如果他們真的是為她好,那就不要逼她,讓她能自己做主。
“為了東黎與西城的交好,我嫁給了他,這是我對東黎所做的最大的貢獻。”
她的言外之意,不會再為了東黎與西城的交好,而去做那些表面工作。西城烈,他不是最愛做那些表面的事情麼?他得知她一個人回去花府,作為一個“深愛”她的西城王子,絕對不會讓她就這麼回去的。
花縴楚說話間,已經走出了房間,她看了一眼守在她的房間外面的西城烈的人,她冷笑一下,她敢肯定,她踏出自己的房間不足一刻鐘的時間,這個消息就會傳到西城烈的耳朵里,而西城烈平時為了保持他這個深情王子的形象,對他的侍衛下令,只是保護王妃的安全,並沒有限制她的自由。
侍衛見花縴楚,對她行禮道︰“請問王妃去往何處?”
“花府。”
侍衛愣了一下,說道︰“還請王妃稍等一下,屬下馬上就去備馬車。”
他說話間,另外一個侍衛已經退下了,他前去西城烈的住所,跪在他房間門外,高聲道︰“王子,王妃欲回花府。”
房間里面,西城烈滿臉戾氣,花縴楚,她真是越來越放肆了,以前她還稍許顧全一下大局,想不到如今竟然是這樣的肆意妄為。
在他身下的女子嗲聲說道︰“王子,你快起來!若是你讓王妃一個人回花府,這話被傳出去可不好听。”
他從那個女人的身上下來,然後開始穿衣服,他真是不明白自己當初是看上了她什麼,任何一個女人都比她體貼入微。
如果不是因為她東黎國瓊花公主的身份,他早就一紙休書將她遣返回東黎了,不過現在他還不能這麼做,他還需要她有用處。
女人見西城烈二話不說,起床穿衣的模樣,她嗔笑道︰“王子果然如外界傳言一般,這麼深愛著王妃,這都到了關鍵時候,王爺听了王妃要獨自回花府,便也立馬下床,打算陪著她回去。可是奴家卻認為,王妃似乎並不值得王子這般。”
西城烈已經將腰帶系好,他看了一眼女人,說道︰“不許你這麼說王妃。”
對于任何人,他的戲都要做好,百花宴可是汴城最高級的青樓,在里面消費的都是東黎的大富大貴有權有勢之人,她能這麼認為,並且將他深愛著王妃的事情傳出去,那對于他是很有好處的。
以後就算他與花縴楚有了什麼不好的事情,那麼世人也會認為,是花縴楚對不起他,他才是那個受害者,那時候,東黎皇帝為了兩國繼續交好的關系,不得不用更多的好處來堵上悠悠之口,現在的東黎,可再禁不起戰爭了。
當年,他原本想著來東黎娶一個真正的公主,沒想到竟然娶了一個假公主,花縴楚,她雖說有東黎皇帝給她封的瓊花公主的名號,但是她的這個身份,還不足以在西城國造成那麼大的影響。
他需要娶一個公主,一個可以幫助他走上西城王位的公主。
西城烈已經穿好了衣服,他走出房間,問道︰“王妃在何處?”
“王妃現在應該在門口的馬車里面。”
“帶我過去。”
“是。”
花縴楚坐在馬車里,梅香很著急,她不時往轎子外看著,她心里想著,難道王子不來了,王妃真的要一個人回去花府?
終于,她看見了西城烈從門口出來,她臉上的擔憂這才消失了,果然,王子是在乎王妃的。
她轉過頭,對花縴楚激動地說道︰“王妃,王子果然是在乎你的,他已經來了。”
她嘆息一聲,然後閉上了眼楮,“梅香,說過多少次了,只有你我二人的時候,叫我小姐。”
“王妃,梅香覺得你該改變你的這種思想了。”
她沒有再說話了,西城烈真是好手段,竟然連她的陪嫁丫鬟都替他說話。
不一會兒,她感覺到馬車微微抖了一下,西城烈的聲音響起,“梅香,你下去,馬車里面我陪著王妃便好。”
“是,王子。”
梅香下去以後,他並沒有與她坐在一方,而是坐在她對面,他淡淡掃了她一眼,說到︰“花縴楚,你這般著急回去,可是為了帶傷回去告狀,說本王子欺負你了?”
她沒有回答。
“花縴楚,我告訴你,就算你去向他們告狀更好,本王子也正好向花大人請教一下,他教出的女兒,分明已經嫁給了本王子,為何卻要別的男人守節。”
西城烈說到這里,她終于睜開了眼楮,她看向他,“西城烈,我並沒有為別人守節,我只是看不起你這樣表里不一的偽君子。”
她的話音剛落,西城烈臉上戾氣四起,他知道她最怕什麼,他坐到了她的身邊,掐著她的下巴,問道︰“你將你剛才的話,再說一遍?”
她絲毫不害怕他,惡狠狠地盯著他的眼楮,“西城烈,我看不起你。”
他手上的力氣很大,幾乎將她的下巴捏碎,“花縴楚,你以為我看得起你麼?”
“既然我們互相看不起,那便兩不相干,我不問你的事情,你也別管我的事情。”
西城烈松了手,他笑得有些淡然,“你想得美,你想本王子不管你的事情,你就是想背著本王子去見白千雲,你是本王子的王妃,就算本王子不要你,你也休想與其它男人在一起。”
花縴楚的手在袖子里面捏成拳頭,可是奈何,這就是她的命,本該屬于三公主赫連鈺的命到了她的身上。
她因為替她跳了一曲舞,就變成了瓊花公主,變成了西城里的王妃,而她這次回來汴城,三公主赫連鈺沒有來看過她一面,甚至連一句話都沒有差人帶來。
馬車行至花府門前停了下來,門口守衛見到是西城烈的馬車,興奮得跑進去通報,而西城烈又拿出他虛假深情的一面,扶著她下了馬車,不時在她耳邊溫聲細語道︰“縴楚,小心些。”
花大人和花夫人出來看到這一幕,甚是開心。
他們二老也有五年多的時間,沒有見到自己的女兒了,如今見了,在對西城烈行禮以後,便走到了花縴楚的面前。
花大人不善言語,只是眼眶濕了,花夫人握住花縴楚的手,不停地說道︰“縴楚,你可終于回來了,你不知,自從你嫁人以後,我們日日想念你,如今回來了就好,快,快我們進屋說話。”
花縴楚見到自己的爹娘,內心也澎湃,她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道︰“好。”
西城烈看向她,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是一副什麼都不在乎,什麼都不感興趣的樣子,不想她回到花府之後,竟是在他面前哽咽了。
有的人,就是擁有太多感情,而恰恰這樣的人,最容易被人抓住把柄。
西城烈跟著他們一同進入了花府,花夫人一直都是握住花縴楚的手,不時問道︰“縴楚,你在西城國,過得可還習慣?”
“習慣。”
為了不讓他們擔心,除了說習慣,她不知道該說一些什麼,那些事情,注定只有她一個人知道,一個人承受,她只需讓他們知道她過得很好,不要為她操心,她很明白爹是一個怎樣的人,他一腔忠義,對東黎忠心耿耿,是那種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的人。
就算爹知道她過得不好,但是爹為了大局為重,不會為她討回公道,而是會要求她為了東黎與西城的交好,讓她忍。
說出來,不僅無法改變的處境,還會讓在乎她的人難過而已。她的那些事情,她並沒有打算要說。
入了花府大廳,四人皆是坐好,丫鬟給他們倒了茶水,花大人舉著茶水,對西城烈笑道︰“西城王子,小女縴楚自小被我慣壞了,她做的事情若有不妥之處,還請西城王子不要與她一般見識。”
西城烈笑道︰“岳父,縴楚知書懂禮,她可並沒有做任何不妥之處。”
花大人听此,哈哈大笑著,“看來真是外界誤傳,誤傳。”
花夫人也說道︰“縴楚,你看西城王子多好的人,你可勿要再有一些雜思亂了你的心。”
听到這些話從自己的爹娘口中說出,花縴楚心如針扎,“是,娘。”
花夫人又問道︰“縴楚,西城與東黎相隔太遠,你們才沒有將小王子帶來?”
花縴楚的心顫了一下,她這些年有和家里通過家書,娘在信中多次問起她是否懷孕的事情,但她都避而不談,這一次,看來是躲不了了。
“娘我並沒有孩子”
花夫人與花大人一臉震驚,不可能,自己的女兒嫁給西城烈五年多了,而且看起來兩人的感情也不錯,為什麼會沒有孩子?
她有些生氣道︰“縴楚,你將話給說清楚,什麼叫做沒有孩子?”
“娘,我”
西城烈听此,他連忙說道︰“岳母,這事並不能怪縴楚,是我的錯。”
花夫人道︰“王子,我不太听得懂你們的意思。”
“岳母,是本王子事先沒有問清楚,原來在本王子娶縴楚之前,縴楚就已經芳心暗許了,所以這些年這些年”
西城烈欲說不說,花夫人一下子挽起花縴楚的衣袖,當她看清楚她手臂上的守宮砂的時候,她氣得渾身發抖,她一下子放下了花縴楚的手,大聲呵斥道︰“胡鬧。”
“娘。”
“那些《女戒》、《女德》都讓你白讀了嗎?你已經嫁人了,怎還心中想著其它人,你這樣做對得住你的丈夫嗎?”
花縴楚心中委屈,但是她的委屈卻無法對他們訴說。
“娘,不是你想的那樣。”
花大人也很生氣,他一下子站了起來,“我就說白家那小子,當年為何突然帶了聘禮來,我們花家的女兒清清白白,你是何時與他生了情?”
原來,他還曾經帶著聘禮來提親了,這件事情可沒有人對她說過。
“爹”
花夫人搖著頭,“孽緣,孽緣。西城王子,是我沒有教好女兒。”
西城烈連忙道︰“岳母,你可不要這麼說,只要縴楚自己能夠開心就好,我願意等到她真正放下的那一天。”
花縴楚看向西城烈,眼楮之中如同浸了血,他得逞了,現在所有的錯都是她,所有的委屈都是他受的,連她的父母都這麼認為,那麼其他人也和她的父母一樣。
突然覺得,除了向西城烈低頭,她已經沒有任何出路了,這輩子,恐怕都再也走不出西城烈的算計了。
花夫人在西城烈面前卑躬屈膝地說道︰“西城王子,是我們花家對不住你。”
“岳母嚴重了。”
花大人黑著一張臉,“梅香,去將小姐之前的閨房收拾一下。”
梅香應了一聲“是”,然後便去收拾了,她心里想著,太好了,王子與小姐終于要在一起了,看來之前她做的都沒有錯,連老爺和夫人都和她認為的是一樣。
花縴楚臉上的表情變了,她問道︰“爹,你要做什麼?”
“你已嫁給了西城王子,你若還為別的男人守節,丟的不是我們花家的臉,還有整個東黎國的臉。”
花夫人也說道︰“縴楚,你爹說得對,西城王子是一個好男人,你應該和他好好過日子。”
她震驚了,這是她的爹和娘,是她最後的依靠,竟然連他們也要拋棄她了嗎?
“我不要不要”
花大人也生氣了,“縴楚,你從小就叛逆,讓你不要去書院念書,你非要去,讓你只學《女德》、《女戒》,你還想學習更多。我看你就是學得太多,思想都壞了。”
她的思想壞了?
可是明明只是不想和一個自己討厭的人在一起而已,而且她不是已經為了國家大義,犧牲了自己的幸福嫁給他了麼?
西城烈,他有很多女人,他為什麼非要得到她?為什麼就是不肯放過她?
她一邊搖頭,一邊後退,“我不要,不要。”
花大人也一臉沮喪地搖頭,他說道︰“丟人,真是丟人呀!”
她究竟是有多丟人了?她不懂。
花夫人也道︰“縴楚,我和你爹是為了你好。”
她將手從花夫人的手中抽出來,如果他們真的為她好,那麼他們為何不告訴她,白千雲曾經帶著聘禮來提親過,如果她知道了那件事情,那麼她是絕對不會同意嫁給西城烈的。
花縴楚之前的閨房,原本每隔幾天都會有丫鬟去打掃,所以梅香沒一會兒就將房間打掃干淨,而且她特意將床換了新的棉絮被褥。
她過來復命,“老爺,夫人,房間已經收拾好了。”
花大人將頭側到一邊,“今晚,還請王子在花府委屈一晚,來人,將王妃請到房間里面。”
花縴楚不可思議地看向花大人,這就是她的親爹,竟然要強迫她與一個偽君子在一起。
“我不要。”
花夫人還在一旁勸道︰“縴楚,真是我們將你寵壞了,你就听你爹的話。”
她剛轉身,就被幾個家丁抓住,“王妃,得罪了。”
說罷,她就被他們架著往她的閨房而去。
她淚如雨下,這里曾經是充滿她歡聲笑語的地方,如今卻變成如同地獄一樣的地方。
“爹,娘,不要,不要這麼對我。”
而花大人還在給西城烈賠禮道歉,“西城王子,這事是我們花家對不住你,花某改天定來親自謝罪,還請西城王子不要將此事告知皇上。”
西城烈雙手將花大人給扶了起來,他說道︰“岳父,這是我們的家事,我定是不會將自己的家事,弄得人人皆知。”
“多謝王子。”
西城烈嘴角一閃而過的是得逞的笑,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他想得到,而得不到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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