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穆離塵果然帶著三百幫眾來到了其河村。復興幫的人沒有跟過來,因為需要他們留在豐海郡監管所有地盤。
三百人,听起來並不算多,可當那麼多人站在你的眼前的時候,那場面,還是頗為壯觀的。
冷聆風背海而站,立在半人高的岩石上,看著下面那三百張陌生的面孔。
他們的臉上迷茫、猶豫、防備、淡漠、不屑……
這些人,以後就是她的手下,可看著他們的模樣,分明是還不服她呢!
冷聆風嘴角一勾,決定先給這些人來一個動員大會。
“首先!歡迎大家加入黑蛇會!不過,我有個問題,想先問問你們。在你們中間,此時此刻,有誰願意心甘情願喊我一聲老大?!注意!是心甘情願!誰!給我站出來!”
三百人面面相覷,卻無人站出來。
“好!我穆風,敬你們是條漢子,敢說實話!不過——”她冷笑道,“既然這麼有種,想必我能做到的事情,你們也都能做到吧?沿著海灘,在三柱香內跑一百個來回!能堅持到最後的,我給一百兩白銀!並且,願走願留,悉听尊便!而堅持不到最後的……”
冷聆風賣了個關子,從石頭上跳了下來,然後才道︰“卡藍!使出你的絕招!”
卡藍立刻走上前來,“啊——”的一聲將冷聆風先前站過的那塊巨大岩石,一劈為二,然後一手舉起一塊,接連向海里扔去。
隨著那兩塊石頭砸在海里發出“砰”的聲音,冷聆風沉聲道︰“堅持不到最後的人,全都猶如此石!”
三百人一听,不少人臉上露出憤怒之色。
難道他們從豐海郡過來,就是為了受這種戲耍和奚落的嗎?可想到如果能跑完一百個來回可以得到一百兩銀子,又覺得這件事情也還勉強能接受。
原本一個幫派之間的人互相使了個眼色,幾乎在差不多的時間里,大部分人都有了同樣的決定。那就是先跑了再說,如果拿不到那一百兩,真的要被扔海里,那他們就聯合起來造反。他們這麼多人,難道還打不過冷聆風等六個人?
冷聆風看著他們各懷心思的模樣,卻沒有半絲的生氣。
他們不信服自己,才是正常的。若是一上來就對她各種信服,那才有鬼了。
可沒關系,經過這次動員大會,她相信會讓他們改變想法的!
她扭了扭手腕和腳腕,然後看向穆離塵。穆離塵自然是心意相通地立刻點燃了事前準備好的立香,然後往沙堆里一插,冷聲道︰“開始!”
冷聆風率先跑了出去,其他三百人見狀,咬了咬牙,一個接一個的也都跟了上去。
就這樣,其河村的海邊出現了一道獨特的風景。一個女子在前面動若狡兔,數百人跟在她的後面健步如飛。大海像是也被他們吸引,打出一個又一個的白浪卷住他們的腿腳。
張明雪看著那副場景,心思一動道︰“小姐這是打算攻心為上?”
江城子“嘖”了一聲道︰“我怎麼覺得有點自找麻煩?原本大家至少面上還都服服氣氣客客氣氣的。被小姐這麼一弄,你看你看,那個猛虎幫的老大宋虎,還有那個鬼谷子幫的老大鬼谷子,都跑小姐前頭去了!明顯是故意的!”
穆離塵卻是淡淡道︰“不急,時間還早,且看後頭吧。去,從馬車里搬把躺椅出來,我睡一會兒。”
“啊?公子你不擔心小姐嗎?”
“你這麼不相信你家小姐,晚上可以不用吃飯了。”
“啊?不要啊,公子……”江城子一臉哭相。
一炷香的時間,大約是三分之一個時辰的樣子。先前那兩個一馬當先的宋虎和鬼谷子前期用了太多的體力,現在開始慢慢落在了人中。
其實在海邊沙灘上跑步,要比在平地上跑步更難,更耗體力。因為沙灘勢軟,海浪又會產生額外的阻力,若非有極好的耐力、毅力和體力,想要堅持跑完一百個來回,是非常困難的。
但這三百個幫眾里,大部分人以前都是捕魚為生或者操持農事的,體力還算可以。這幾個月來顛沛流離的生活,能夠堅持活到現在,其實也不缺耐力。
唯獨考驗的,就是他們的毅力。
所以冷聆風並非是故意為難他們,她只是如張明雪所說的那樣,她想要,攻心為上。
其實這樣一百個來回,如果是放在其他時候,她相信這三百個人里面,至少八成以上,都是可以做到的。
可現在,卻不行。因為他們太想贏了,所以力氣都用在了前半程,到了後半程,心緒不寧,體力不支,除了少數幾個人,幾乎大部分人都開始跟不上冷聆風的速度。
冷聆風見狀,轉過身,邊倒退著跑邊大聲道︰“怎麼?!先前不是很有種嗎?!這才跑了一半不到,你們就都不行了嗎?!就你們這樣的,還怎麼打江山?還怎麼掙榮華富貴?!都給我抬起頭來!挺胸收腹!雙手放在身側!放勻速度!繼續跑!”
被她這樣一激將,一大半人重新提高了速度。這個時候,剛好到了正午,九月夏末的時節,正是海邊最熱最曬的時候。
又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大部分人渾身的衣服都被汗濕透了。他們在跑步之前腦子里的種種想法,都似乎被太陽曬的蒸空了一般。
他們的眼楮開始變得無神,下意識的看著那個依舊跑在最前面的身影,可他們發現,自己好像跑不動了。
當這個念頭開始出現的時候,就如春天瘋長的野草一般,頓時一發不可收拾起來。
大不了……大不了就被扔海里吧……反正,反正他們是一步也跑不動了……
然後一個接著一個的人停下了腳步,癱在了沙灘上,他們坐著,躺著,都是一樣的神情。最後,就在還剩二十個來回的時候,竟然除了冷聆風之外,那三百個人全部放棄了。
冷聆風原本以為,這三百個人里面,多多少少會有十幾個硬骨頭,是十分難啃的。她已經做好了準備,這次動員大會,能讓一半人心甘情願的叫她一聲老大就夠了。
沒想到,竟然連一個硬骨頭都沒有。一個幫派里面,如果連一個硬骨頭都沒有,那這個幫派,就是一潭死水。
這一刻的冷聆風,說不出自己心里是失望更多一些,還是氣惱更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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