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一直沒動靜的鐘大郎,一把拽住轉身要去拿棍子的鐘菊兒,無視劍拔弩張的氣氛,很是沉痛地看著鐘老太,“奶,明明娘和巧兒什麼都沒做,您為什麼要對他們喊打喊殺的,您真就這麼不待見我們呢?”
“你娘什麼都沒做?就是因為她什麼都沒做,才是大不孝。這段日子你們一家每天大魚大肉的吃,我跟你爺卻連一丁點油腥子都見不著,她這當兒媳的卻半點沒考慮分一點吃的給我們,這樣大不孝的女人,不配當人兒媳婦。”
“還有這個賤丫頭,這滿眼都是看笑話的眼神,目無長輩,我鐘家更是沒這樣的子孫。”
“大郎啊,你如果還當我是你奶,今天你就不要攔著我,教訓這兩個不忠不孝的母女。否則,今後你也不用叫我奶了。”
鐘大郎雖然忠厚老實,不代表他是個傻的,尤其鐘巧兒大變後,沒少從她那邊听一些不同于這個時代的言論。一下就听出,鐘老太這是打算拿孝道壓他。
一邊是相依為命共過八年困苦生活的親娘和親妹妹,一邊是眼他們一家人被所有人踩到塵埃里,不僅不幫忙還雪上加霜的所謂親奶。
孰輕孰重,他心里清著。
“奶,奉養您和爺的銀子,是我和娘親手給了您,就算大伯三叔不願意養你,單就我們給的銀子,就夠你跟爺一年的花銷,怎麼會不孝敬你們。”
“一年五兩銀子,你們打發叫花子呢。”
“奶,過去八年我們一家五口,別說五兩銀子,就是五枚銅板都沒有,不也活得好好的。”
“你們一家子賤骨頭,怎麼跟我這種金貴的人相提並論?!”
鐘老太這種得了他們家好處,從來不念他們的好,還糟蹋他們的心意,是人都氣憤,鐘大郎也一樣,“既然奶不拿我們當人看,想來我的定親宴,奶也不稀罕。今天奶就當我們犯賤,自找上門被人指著鼻梁罵了一頓,今後咱們不會再做這麼賤的事。”
鐘老太這樣的把戲,不知道第幾次了,鐘大郎懶得搭理她,“娘,巧兒,既然人家不稀罕咱們,咱們就不要繼續在這里自討沒趣了。”
“那行。不過,你奶雖然不待見咱們,該有的禮節咱們還是要給,咱們還是去族長家,把情況給說清楚,免得今後讓人戳脊梁骨,說孫子定親,不讓爺奶參加。”鐘李氏本就不大想入這個家門,如今沒進門就被鐘老太這般刁難,她頗有些賭氣地說道。
言罷,放開鐘老太的手,拉著鐘巧兒的手,就要往外走,卻被那邊已經走近的鐘正實給叫住,“二弟妹,爹叫你們進屋。”
這是鐘巧兒第一次見到,這位傳說中的大伯,只見他一身短褐,身材有些瘦癟,臉呈醬油色,皺紋很是明顯。這鐘正實三十五歲不到,可模樣卻有四十出頭,不說跟鎮上那個油光滿面的鐘正勇相比,就是跟鐘老太這個當娘的做比,也沒見年輕多少。
不過也可以理解,那鐘正實見天坐著就能收錢,而眼前這鐘正實除了要下地勞作,閑暇時還要四處給人當木匠,辛苦得很,顯老也不奇怪。
有老爺子發話,鐘李氏自然不能走人,母子三人只能跟在鐘正實身後,朝里面走。鐘老太本來也不想讓他們走,這時候自然不會開口。
于是,一幫人直接進了堂屋,就見鐘老爺子坐在主位上,鐘巧兒第一時間去看他。
人都說鐘正實長得像老爺子,的確很像,不僅長得像,甚至神情都很像,都是一臉忠厚老實樣。所以這個家,其實是鐘老太在把持,鐘老爺子說不上什麼話。
鐘巧兒其實很看不起這種,連自己媳婦都管不過的男人,加上本身對這些人沒什麼親情可言,所以鐘李氏和鐘大郎都開口見禮了,她只是敷衍地服了服身子,並沒開口叫人。
這是鐘巧兒第一次見老爺子和鐘正實,老爺子兩父子也一樣,第一次見鐘巧兒。看著她那張跟越長開,跟鐘正陽越發相像的臉,鐘正實忍不住開口,“像,真像,巧兒跟二弟長得真的很像,爹您看到了嗎?”
鐘正實的聲音有些顫抖,當年錢氏以鐘巧兒跟他長得像為借口,把這一家子趕出鐘家的事,一直是他心里的刺。這麼多年下來,他不是沒想過幫著澄清這件事,奈何無論怎麼做都幫不了這一家子。
如今看到鐘巧兒這張,再好不過的證據,鐘正實真的高興,“二弟,弟妹這麼多年受的冤屈終得沉雪,你可以瞑目了。”
鐘巧兒听得出來,鐘正實說這話是真心實意的,但對這種無意義的呻吟,她最是不愛听。一個在是非面前,半點魄力都沒的男人,實在枉為男人。
過去這麼多年來,但凡這男人念著點弟弟,是為救爹娘的命,才沒了命的,對他們家伸以援手,他們一家子不會被人糟蹋到塵埃里。
如今他們家都走出塵埃,才在這里馬後炮,看了只讓鐘巧兒犯嘔,“我爹可不像某些人,別人說什麼就是什麼,就算我這張臉長得跟他不一樣,他也一定會相信我娘,不會有大伯口中的不能瞑目。”
雖然第一次見鐘巧兒,但關于她的事,鐘正實已經從鐘老太和鐘菊兒的口中,听了許多。見她對長輩說話這般不客氣,鐘正實蹙眉頭,“我還道是菊兒這丫頭不懂事,才會惡意中傷你說你不是,如今看來她的話倒是不假,你的確是個不懂規矩的。”
“我爹在還不知道有我的時候,就為了老爺子老太太投了軍,我娘生了我後就被大家糟蹋,時不時發瘋,能把我拉扯大就不錯,哪來時間教我懂規矩。我不懂規矩,不很正常?”
鐘巧兒也不知道為什麼,看到鐘正實的樣子,會不自覺想起上輩子那個從來沒疼過她的渣爹,脾氣莫名有些不受控。
被一個晚輩如此頂嘴,鐘正實臉有些掛不住,“二弟妹,你就是這樣教孩子的?”
“我的孩子要怎麼教,不牢大伯費心。”
當年鐘正實說要幫她,鐘李氏屢次拒絕,可這人無視她的拒絕,非要幫忙,真幫上也就算了,可忙沒班上,還害她被污蔑跟他關系不清楚。念在他真心想幫忙,鐘李氏從來沒抱怨過什麼,可如今這人還要對他們家的事橫插一腳,鐘李氏如何都不願意。
好不容易,女兒這張臉,終于證明了她的清白,她可不想再被,鐘正實給糟蹋了。
“大伯有這個閑心,還是多教教自己的閨女才對。”
剛進門的錢氏,听鐘李氏編排她的女兒,如何肯干,“二弟妹,我女兒好好的,哪里需要你大伯教,你倒是給我說說看。”
“真好好的,就不會一個未出閣的姑娘家,在姐夫家賴著不回來。”鐘李氏說得無比諷刺,“你知不知道,村里有多少人都在說,他們兩姐妹共侍一夫。不想花兒將來嫁不出去,大嫂還是趕緊將人接回來的好。”花兒是錢氏的二女兒,這段時間一直住在鐘蓮兒的夫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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