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江之前猶豫，正是擔心姜天俞會有猜忌之心，如今果然避不開。
他跪地求饒。
“請殿下明鑒，祖父犯下大錯，已被斬首示眾，陛下寬宏大量，把微臣留在太醫院中，微臣感激不已，盡心竭力為陛下殿下娘娘服務，恨不能鞠躬盡瘁死而後已，又怎麼可能給娘娘下藥？”
“退一萬步來說，就算微臣真的有不軌之心，微臣手上也沒有藥阿。”
“當初府城的藥是易玄子提供的，並非我鄧家的藥物。微臣也從未接觸過此類藥物。”
“微臣清清白白，不信的話殿下可以查證。”
鄧江恨不得把心都掏出來給姜天俞看一看。
“真的不是你所為？”
“微臣敢以全家性命發誓！”
“那你覺得，是何人所為？”姜天俞問道。
鄧江猶豫了一下。
“說！”
鄧江忐忑地看了看姜天俞，“微臣說實話的話，殿下千萬別怪罪。”
“微臣以為，具體怎麼回事，只有娘娘知道。”
“母妃知道？”
姜天俞擰起了眉頭。
“沒錯，有次娘娘召微臣過來看病，微臣提及飲食之事，娘娘勃然大怒，仿佛微臣觸犯了禁忌似的。”
鄧江小心翼翼道。
“還有呢？”
“跟微臣聊過娘娘飲食的宮女當天就被杖斃了。”
姜天俞立刻問了御膳房。
御膳房反應，娘娘食欲下降，點的東西很少，最近三天更是完全不讓人送膳進宮。
聯想到三天前她就吩咐人關閉宮門，不許任何人進入，姜天俞頓時明白，母妃確實清楚自己身上發生的異變。
可是，她為什麼一個字都不和他說？
為什麼要瞞著他？
他試圖從她寢殿找出蛛絲馬跡，然而，什麼也沒有，她沒有留下只字片紙，宮人也都喪生了，守在宮門外的宮人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們甚至不知道宮里的人都死了。
追蹤吳玉蓮的侍衛回來稟告，“殿下，貴妃娘娘失蹤了。”
又失蹤了！
姜天俞怒到極點，“還不派人去搜！”
天隆帝剛剛入殮，棺木已抬至泰安殿，姜天俞需要在現場迎接前來瞻仰梓宮的王公大臣，並接受遺詔。
然後舉辦登基大典。
事情接踵而至，他很快顧不上吳玉蓮失蹤之事。
京城百姓卻自從這天開始，迎來了噩夢。
有幾十個人，夜歸的時候被殺害了。
這些枉死的人，共同特點都是全身血液盡失，脖子被啃咬，似乎遭遇了某種吸血的野獸。
有人說這是吸血蝙蝠做的。
也有人說，看到了美艷的女鬼，是鬼怪所為。
可是，無論京兆尹派出多少巡捕，也沒有抓到凶手，反而有不少巡捕在黑夜巡邏時遇害。
一時間，人心惶惶，夜里關門閉戶，不敢外出。
饒是如此，每天都有人死去。
死的人越來越多，奏折遞到了姜天俞案頭上。
他這才想起母妃逃竄之事。
不用說，這定是母妃所為。
他壓根不願意承認這是他母妃，畢竟，她連他都下手了，估計早已失去神智。
如今晃蕩在人間的，不過是一個惡魔。
官府再次發出通緝令，聲明京城最近的殺人案件全是妖孽，也即薛青遲和她女兒所為，她們的身份被識破後，便露出真面目，肆無忌憚地禍害百姓。
希望全民齊心協力，消除禍患。
甦葉看到通緝令，氣得醫館都不想開了。
“哎，輕一點。”薛明巍提醒道。
甦葉反而加重了力道，把綁帶綁得更緊了。
“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她話語有點刺耳。
薛明巍臉色黯了黯。
“擔心有什麼用，又不能幫上忙，顧好自己不給他們添麻煩就不容易了。我爹都給罷免了。”
甦葉大罵︰“什麼污水都往他們身上潑，姜天俞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松手……”
薛明巍按住了她嘴巴，往醫館門外看了看，見沒有什麼人，這才放下來。
小聲道︰“謹慎一點，辱罵新帝罪名可不輕。”
甦葉白了他一眼。
“你能不能有點骨氣？果然是書生，貪生怕死。”
薛明巍正了正臉色，認真道︰“該忍耐就忍耐，你現在就是鬧到姜天俞跟前，又能怎樣？還不如省點力氣。要相信他們，他們肯定有能力解決的。”
“我沒你這麼冷靜。”
“那就好好想想，能幫得上什麼忙。”
薛明巍心里也焦慮不已，然而連薛修遠都沒有辦法，他又能做什麼？頂多在士林里為他們辯護幾句。
又一次意識到自己無能為力。
無比痛恨這種無力感。
被困在其中。
無人可說。
他只是面上維持著冷靜而已。
然而就連這點冷靜也很快保持不住。
薛明巍登基不到一個月，剛剛脫下孝服，就宣布要天下采選，廣納後宮。
采選名單里，赫然有甦葉的名字。
他沖到甦府，看到甦木和甦葉都一臉憤怒。
“他分明是故意的！”
故意要甦葉參加采選，故意給太二和薛青遲難堪，試圖逼他們出來。
“要是你有婚約的話，就能拒了。”薛明巍說道。
甦木搖了搖頭。
“晚了，剛宮人來頒過旨意了，甦葉的情況他們了解得一清二楚。”
他滿臉苦笑，“早知道有這麼一遭，就給葉兒找個人家，先訂親也好。”
“祖父，就算我訂了親，他們也會有別的招數的。”
薛明巍沉下了臉。
很多年後，人們談起薛大人，特別好奇他是怎麼從一個熱愛吟詩作賦的瀟灑公子變成熱衷權利的政治家的，有說是因為新帝上位朝局變動薛相被罷免的緣故，有說是妹妹被當成妖孽追殺的緣故，也有的說他本性如此。
這些都對，也都不對。
在這一刻，他只是想護住自己想護的人。
在他們出事的時候，他除了憂慮還可以做點什麼。
甦葉神色驀地堅定起來。
“進宮也好，說不定能給遲遲報仇。”
“胡鬧！”甦木呵斥道，“你以為自己是聶隱娘？想當刺客就能當？連他們兩個都栽在姜天俞手上，他是那麼好對付的？”
“我就是舍下老臉，也要找御史上書。先帝尸骨未寒，他有什麼臉面廣納後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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