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進灶房，崔景蕙倒是不由得一愣，她說怎麼沒看到阿嬤在院子瞎嚷嚷的聲音，好家伙，原來是灶房里貓著，蹲在地上扒拉著門框旁邊的破洞往外瞅著呢。
她看到崔景蕙先是一愣，然後身體猛的往後一彈，頓時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一臉訕訕地模樣。
崔景蕙也不去理會這番，提著籃子走到櫥櫃面前，開了盛雞蛋的櫃子，從里面撿出八個雞蛋放籃子里，轉身就往外走，全當沒看見周氏的存在。
只是，她當周氏不存在，卻並不代表周氏當真不存在，更何況崔景蕙還當著她的面‘偷’了那麼多雞蛋，這她哪里能受得住，周氏猛的從地上怕了起來，屁股也不痛了，腰也不酸了，腿腳也麻利了，兩步上前一把抓住崔景蕙手里的蛋籃子，橫眉倒豎，一臉戾氣。
“你這小妮子，偷我雞蛋作甚。”不過終究還是記得崔景蕙之前提刀子的模樣，倒是不敢‘小賤人’的叫著了。
“偷？”崔景蕙拉長了聲線，冷臉看著不過才到自己肩頭的周氏，心中不免升起了一絲涼意，雞是她喂的，蛋是她撿的，她不過是拿了幾個雞蛋而已，到頭來，她卻是成小偷了。
“對，所有沒經過我的允許私拿糧食的行為就是偷。你問老婆子我了沒，沒問就是偷。”周氏猛的點了點頭，扯著籃子的手一絲不讓。
崔景蕙不想和周氏再過多的爭辯，一雙杏眼望著周氏，似要把周氏看出個洞來一樣，“安大娘今兒個幫了大半天的忙了，按安大娘的接生的規矩，一趟是八個銅板，六個紅雞蛋，一尺布，阿嬤你拽著我的籃子，是嫌這禮輕了嗎？還是說阿嬤想添上幾個板兒，全了你的臉面。”
崔景蕙這話一出，周氏倏地就將死拽著籃子的手收了回去，就跟籃把子上沾了火，燙手一樣。她訕訕地朝崔景蕙笑了一下，搓了搓手，然後伸出四個手指頭在崔景蕙的面前晃了晃，試探的說道︰“你娘這不也沒生孩子，要不送四個得了，都是鄉里鄉親的，這幫幫忙也是應該的。大妮，你是說是！”
周氏說著便去籃子里掏雞蛋，崔景蕙一錯身，避開周氏的手，“都是鄉里鄉親的，總還是要的臉的，就算阿嬤你不要臉，咱老崔家的臉還是要的，阿嬤你今兒個興許是累了，還是好生回屋歇著，免得晚上屁股疼，睡不得安生。”
周氏的手一空，自然是不甘心，擋了崔景蕙的道，便又要伸手，可是等听了崔景蕙的話，卻是脖子明顯一縮，那原本要踫到雞蛋的手也是收了回去，往後扶住自己的腰，臉上的褶子瞬間皺成了一團。‘哎呦’‘哎呦’的叫喚開了，只是那聲音听著卻是假的不行。
崔景蕙也不想去管周氏是裝的，還是真的，她提了籃子出了灶房，院子里已經連個人影兒都沒了，而堂屋里赫然是崔元生哭爹喊娘的聲音，走過去一看，便看見崔元生被褪了褲子到腳 轆處，被崔順安按在長凳子上，正抽著笤子。那白晃晃的屁股上，已經多了好幾條紅印子，打眼的狠。
崔元生哭的撕心裂肺，一旁的張氏的差點哭暈崔濟安懷里，這一番母子連心，痛煞心肝的戲碼看得崔景蕙倒是一聲冷笑，只覺髒了自己的眼，存心給自己添堵。
回了屋子，便見因著之前的慌亂而弄得雜亂不堪的屋里已經被安大娘理得清清楚楚，安大娘這會正坐在床邊，拿著李氏常用的那個針線筐做著李氏之前未完的針線活，看到崔景蕙進來，手中的活兒一停，朝崔景蕙慈祥的笑了一下，“當真是老了，這眼楮都花了，耳朵也听不實誠了，不中用了。”
“瞧您說的，您這要是不中用，那我怕是巴不得我阿嬤和您老一樣這樣不中用勒，也省得心眼里堵得慌。”這不該看的，不該听的，都看完听完了，崔景蕙也不怕安大娘笑話她們這一家子爛事了，將手中的蛋籃子放在桌子上，走到床邊，替李氏捻了捻被角，嘆了一口氣。
“今天的事，多虧安大娘你了，不然我娘還不知道得吃多少虧呢！”
安大娘索性將針線筐擱在床尾處，將卷著的袖子捋了下來，伸手將崔景蕙的手握在手里，“這鄉里鄉親的，別說這樣見外的話，你娘也是個有福氣的人，這難啊挺過去了，以後的福氣長著呢。大娘知道你是個孝順的孩子，可有些事兒也別死拽著不放，有時候過去了就讓它過去，這要過的日子還長著，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咱得往前看不是。”
崔景蕙哪里不知曉安大娘這勸慰的話是什麼意思，道理她都懂，可是情感上的偏差，哪里說放下就能放下的，她心里已經打定了主意，又豈是他人一兩句話就能動搖的，但是穩心的話，即便詞不達心，可是嘴上總要客套一二。“大娘，我懂您的意思，一家人窩在一個屋里，磕磕踫踫自是難以避免的，只要他們不再踫我娘，我自然會跟他們和和氣氣的。”
“你明白就好，這天兒也不早了，我該著屋去了。”安大娘看崔景蕙听進了她的話，心里也是一寬，這耽擱的日頭也長了，該做的事，也都做完了，她該走了。
“我送您！”崔景蕙見安大娘起身要走，忙跟了上前。
“不用了，你守著你娘就成，不過幾步路而已，不礙事的。”這個時候，她要走了，李氏屋子就只有崔景蕙一個了，她哪能讓崔景蕙送，安大娘忙擺手拒絕。
“勞大娘您費了這麼久的心，送送是應該的，我娘這有我爹守著呢，您不用擔心。”崔景蕙哪里容得安大娘拒絕，快走兩步一手抄了蛋籃子，一手攙了安大娘的胳膊，推了門就往外走，正好崔順安那邊抽完笤子，崔元生哭的那個傷心勁，他也是呆不下去，正要回屋，這兩向倒是差點撞上了。
“爹，我送安大娘回去，你先顧著點娘。”
“安大娘，今天的事多謝了，大妮，慢著點，安大娘腿腳不好。”崔順安一臉感激的朝安大娘點了點頭，然後鄭重的向崔景蕙交代了一句。
“爹，放心好了，我會把安大娘送回家的。”崔景蕙點了點頭，小心攙扶著安大娘出了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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