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氣槍響起，高二女子400米跑開始。
女生們拼命的往前跑，在前面遙遙領先的正是吳紅。
操場四周的同學們高聲歡呼，廣播喇叭里也響著鼓勁兒的廣播稿。
杜 眼里有些恍惚，她听不清楚喇叭里到底喊的什麼，只記得去年她參加400米比賽，常子騰也正參加三級跳遠，當時廣播喇叭里全是贊揚常子騰的話兒，她听著特別不舒服，一股勁兒就拿了個第一。
杜 不由看向高二三班的方向。
那邊人頭攢動，高曉霞正埋頭記錄著什麼，旁邊的位置空空的。
是高曉霞給常子騰預備的？
常子騰沒說要請幾天假，說不定明兒就回來了……
杜 腦袋里閃過常子騰離開時候的神情，不由緊緊的攥住手心。
她突然覺得，很不安。
首都，某軍區醫院手術室外。
四個穿著便裝，一眼就看出來是守衛模樣的人立在四角，當中十一二個人，男女不等，有穿著軍裝，有穿著西服，或站或坐，簇擁著當中頭發花白的常老太太，低低的說著什麼，時不時轉頭看那邊紅彤彤的“手術中”三個字，臉上都布滿了焦急憂心。
腳步聲從遠處漸近，急促又沉穩，十幾個人轉頭看過去，常于灝和常子騰出現在樓道里。
“老ど啊！”常老太太低低的喊了聲。
“媽！”常于灝幾步沖過去，半跪在常老太太跟前。
在政壇上雷厲風行，都可以稱得上是冷面閻羅的常于灝此刻眼里含著淚，全身都在顫抖。
他是常老夫妻的老來得子，一向就寵的不得邊，要不然年少的時候也不會和陸家的女兒做出來私奔的事兒。雖說現在提起來仍覺得心情激蕩，可那時候還是讓老人家傷心失望了，這一兩年他又下放，不像是兩個哥哥姐姐能時不時的回來看望老人，就是放假能回來待幾天，也是匆匆來匆匆去。父親年歲大了，小毛病不斷，也住了幾次院，可他總以為家里有哥哥姐姐在，他遠一點兒也沒關系，可當看著明亮的手術室，看著這會兒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幾歲的母親，常于灝是真的後悔，悔的想要哭，可現在他絕不能哭。
“媽，我回來的晚了，您放心，爸不會有事的。”常于灝哽著聲音，輕聲勸。
常老太太連連的點頭，“好，好，有四兒這話，我就安心了。”
“……”
這邊常老太太和小兒子說著話兒，那邊趕過來的陸雲祁常岫也跟常子騰湊到了一塊兒。
“吃飯了嗎？要不要墊點兒東西？”常岫臉色蒼白，還是關心弟弟。
“吃不下。”常子騰說。
陸雲祁安慰，“老爺子是老毛病了，就是這回厲害一點兒。”
常子騰看著那邊紅彤彤的“手術中”三個字，眼眶也是又酸又漲，他自小是和陸雲祁他們親近一點兒，可爺爺奶奶對他也是極好，剛才在飛機上，別說是爸爸，就是他也生怕真的趕不上。
“手術多長時間了？”常子騰問。
“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常岫說。
“……”
常岫正說著，樓道里又來了一群人，數名便裝的護衛著三位老人，正是關老爺子陸老爺子還有明老太太，還有膝下的幾個兒女。
“怎麼都過來了……”常老太太在自己兒子跟前還能忍著，可看到這三位就有些忍不住了，淚水啪嗒啪嗒的往下掉。
明老太太拉住常老太太的手，眼里也都是淚花，“當初我們家老頭子折騰了多少回，不都是你們在嗎？這回也該我來。”
陸老爺子也是熱淚盈眶，看著那邊緊閉著的手術室門，重重的杵著自己的手杖，“得讓那老家伙知道我們兄弟幾個都看著他了，看他是跟當初一樣有膽氣，還是膽子小了，不敢往前沖。”
“沒錯，當初槍林彈雨都闖過來，栽在小手術上，看他還怎麼跟我逞能！”關老爺子跟著喊。
兩位老人都沉著臉，可眼里噙著的淚光在頭頂上的燈光下又是那麼的亮。
亮的像星，亮的像辰。
明老太太也握緊了常老太太的手。
一樣老去的肌膚，力道卻是堅毅千鈞，常老太太也似乎恢復了力氣，擦了臉上的淚，回頭看著那邊亮著紅燈的方向。
先前眼里的脆弱不再，只有堅韌。
……老頭子，听到了沒！
四位老人站在醫院的樓道中，不用言語，卻是已從他們的身影當中感受到了某種說不出的氣勢和情誼。
陸雲祁看著那邊，鏡片下的眼楮亮芒忽閃。
“想什麼呢？”常岫低聲問。
陸雲祁扯了下嘴角，“我覺得我這一身軍裝，挺好。”
常岫哼了聲，轉頭看常子騰正和護士說著什麼。
常子騰溫溫和和的樣子，那個小護士的臉上卻是已經泛起了紅暈。
常岫輕嗤，等小護士離開，常岫走過去，“怎麼了？”
“護士說爺爺的手術起碼還有七八個小時。”常子騰的面色微沉，看向緊閉的手術室門。
常岫驚愕的瞪大了眼楮。
常子騰知道常岫想什麼。
這幾位老爺子在，或許能撐起爺爺的精神頭兒。
可這麼長時間……老爺子受得了嗎？
因為校運動會，學校就暫停了晚自習，杜 吃完晚飯，就守在電視跟前等著看新聞聯播。
杜 爸爸看看杜 ，又看看牆上的表，一臉詫異。
原來杜 也看新聞，可一般都是從7點5分開始看，一直看到7點20，播國外新聞的時候就不看了，現在還沒播呢，就守在跟前，還真是挺少見。
很快，新聞聯播開始了。
杜 守在電視跟前，從頭看到了尾，一直到天氣預報，焦點訪談開始，才離開電視跟前。
“怎麼了？”爸爸問。
杜 回︰“沒事兒，就是關心時事政治，考試的時候用得上。”
杜 說考試，爸爸也忽然想起來，“考的怎麼樣？”
“挺好的。”杜 回答。
“不是說好的來家里吃飯？哪天？”爸爸問。
“常子騰回家了，說是家里有事兒。”杜 說。
“怎麼了？出什麼事兒了？”杜 爸爸問。
杜 搖頭，“我也不知道，請了好幾天假。”
杜 瞄了眼電視上的焦點訪談，往自己屋子里走，爸爸在後面喊著，“那回頭別忘了打個電話……”
“我知道了。”杜 說。
杜 走後，爸爸拿著遙控器開始調台，只是調著調著，又覺得好像有哪里不對。
這時事政治光看都不用做筆記的？
回到屋子里，杜翹正在看書。
看到杜 進來，杜翹哼了聲，又繼續埋頭啃書本。
杜翹小升初是考的不錯，可這次的期中考試似乎是刺激到小丫頭了，年級排名第十，遠遠比不上杜 。
其實杜 很想說小丫頭已經不錯了，要不是她有重來一回的機會也不會變成學霸，可看到小丫頭在努力讀書，杜 也就坐到了書桌前，翻開了書。
書頁在杜 的手里翻過，杜 腦袋里還是轉著剛才看的新聞聯播的內容。
沒有什麼領導去世的新聞，也沒有什麼領導重病的消息。
她不知道常子騰的爺爺能不能登上新聞，可常子騰沒打電話回來，她也只能這麼猜。
人家爸爸在市里工作，手表就好幾千塊，爺爺說不定是什麼有頭有臉的人物呢！
上輩子她也不記得常子騰這時候有沒有請假。
權當是安慰自己吧。
第二天，周六，湛清高中的校運動會仍是熱熱鬧鬧。
高二女生800米比賽開始，杜 站在賽場上，隨著氣槍聲響，杜 和其他女生一起沖出起跑線。
杜月保持著勻速，呼吸不急不慢。
跑在她前面的有好幾個身影，最前面的就是吳紅。
吳紅一邊跑一邊回頭，在看到她之後，吳紅笑的露出了牙，又跑的快了。
杜 呲了呲牙。
有本事跟她比三千米啊，當初軍訓的時候女生當中只有她跑下來了。
杜 眼前一晃，又閃出常子騰的身影，就好像他在跑道邊上看著她，微笑著為她鼓勁兒。
再仔細一看，那邊站著的是甦陽，甦陽正喊著“加油——加油——”
然後又是一連串的呼聲，杜 扭頭，旁邊正好是高二一班的位置。
杜 笑了笑，步伐也加快了點兒。
高高的廣播台上，激揚的聲音再次響起，“……我知道這是意志的考驗，長長的跑道上，留下長長的堅持。我知道這是耐力的考驗，每一步的前進，都充滿著執著和堅定。但請把長長的跑道跑成一段漫漫的征途，听，呼嘯的風在為你喝彩。看！獵獵的彩旗在為你加油，加油，高二年級的女生們，加油，為了到達終點時那一刻的輝煌，加油！！”
隨著廣播中慷慨的聲音，整個操場都激動起來。
杜 在跑道上，都能听到四周的喧囂，甚至還有人喊著她的名字。
“杜 ，加油——”
“杜 ，加油——”
“……”
誰啊？有男生，也有女生。甚至那位置都不是在高二年級的領地範疇之內。
真是，就是為了那些給她加油的人，她的度也要高起來啊！
杜 不由又提高了點兒速度。
這時候已經跑過了一圈，隨著杜 的兩次加速，在杜 前面的人只有三個人，最前面的是吳紅，還有一個熟悉的人，是宋曉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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