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好了“可能”有賞，做不好直接掉腦袋，太醫院那麼多人，咋就選到他頭上？
趙御醫有些想罵娘。
心中不停的吐槽著，腳下卻一點兒沒停的往回走，好不容易離開慕容絕塵那兒立刻就在拐角撞到一個人。
“哎……顧將軍？”趙御醫疼的齜牙，一看見來人立刻收了臉上的痛色，擠出個笑容來，“怎麼是您，好巧啊。”
因為疼痛，那笑容看起來有些難看。
顧城憲則是上上下下打量著面前之人。
他不認識趙御醫，對他的事兒卻知道幾分。
據說這人是太醫院的老油條了，滑不留手的，醫術上佳卻很少露頭，凡事只求無過不求有功，混了這麼多年就是個小御醫。
可實事求是的說，他的醫術是除了院正外最好的，難怪慕容絕塵會找他來給頂替。
顧城憲的目光審視意味濃重，讓趙御醫一陣頭皮發麻，卻只能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傻笑。
“趙御醫，你這是剛從陛下那里過來？”顧城憲開口問道。
“不錯不錯。”趙御醫笑的很是狗腿，“陛下安排了些個事情給下官，就不打擾大人您了。”說著就想走。
“站住。”顧城憲的聲音傳來，趙御醫背著他齜牙咧嘴，轉過頭卻神色無差︰“顧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顧城憲是大晉的外戚，太後的親哥哥，而他只是個五品小官，哪里能得罪的起。
顧城憲盯著他看，聲音中滿是壓迫︰“陛下今兒叫你去，是有什麼吩咐？”
趙御醫心撲通一跳。
顧城憲這是在打听皇帝的事情？這可是重罪！
他有些個遲疑。
“趙大人可能有些事情沒弄明白。”顧城憲見狀，皮笑肉不笑的道，“本將軍是陛下的親舅舅，自是不會害了他，現在有楚女在他身邊惑亂君心，動搖我大晉社稷之根本，若是你包庇與她則是同罪！不知這罪名找太醫能不能擔當的起？”
這段話說的，已是**裸的威脅。
他那天和繆將軍談完話，回去想了好久，心里越發的不舒服。
繆寂那一席話表面上是替他考慮，卻說的讓他不喜——難道皇帝真會因為他殺了那楚女，就來懲治自己？
怎麼可能！
他是慕容絕塵的親舅舅，太後同母胞兄，為慕容絕塵登基立下汗馬功勞，慕容絕塵怎麼可能會殺他，更別提是為了個楚女！
這想法就如同毒素在顧城憲的心中發酵開來，讓他蠢蠢欲動。
明知不可為而為之，是多少身在高位人的通病。
顧城憲自己也明白，就算證明了慕容絕塵不會因著那女人懲罰他，也對他沒有半分好處，畢竟從此失了聖心，但他還想試一試，探下他在皇帝心中的分量。
趙御醫就算是榆木腦袋也听得出其中的意思，心下駭然。
這顧城憲是想謀反麼？
陛下將那楚女看成眼珠子，能容得他胡來？
“陛下安排下官瞧病，而後下官被罵了一頓就出來了。”趙御醫也是機靈，立刻換上一副苦瓜臉，“之前都是院正大人瞧的，下官壓根沒插手過，這一時半伙哪能弄清楚，哎……”
他言外之意是自己剛接到這活兒，什麼都不了解，也是一種推脫。
哪知顧城憲擺了擺手道︰“本將軍不關心她究竟是什麼病，但此女萬萬不可留在陛下身邊，趙大人可懂？”說著就不動聲色的塞了個東西到他手中。
見趙御醫不接，打算裝傻充愣的再次扯開話題，顧城憲的神色又變得陰森︰“此事容不得一點兒閃失，她和你兩人必死一人，趙大人自己看著辦！”
趙御醫額頭上汗如雨下，只能用顫抖的手接過那東西。
“這就是了。”顧城憲神色緩和下來，拍了拍他的肩膀，“這就對了，趙大人要是做成了，就是我大晉的有功之臣，本將軍以後會好好提拔你的。”
我呸！
趙御醫心中罵娘，臉上一點兒都不敢露出來。
……
“彭御醫呢？”納蘭錦悠知道自己從此換了郎中，有些奇怪的問道。
他們一行人要盡快啟程回大晉，在此之前趙御醫要給她最後換一次藥，免得路上奔波感染了傷口。
“下官不知。”明知她看不見，趙御醫也笑的完美，“下官是新調來為姑娘醫治眼楮的，之前的事情一概不知。”
“……哦。”
納蘭錦悠應了一聲，沒在多想。
雖說幾個時辰之後他們就要啟程，但納蘭錦悠這里一點兒都沒有慌亂的意思，芍藥還是全程陪同在趙御醫和她身邊，院子外面也是靜悄悄的。
納蘭錦悠曾經好奇的問過芍藥，她們為什麼不需要收拾東西，芍藥說自己的職責就是保護她，其余任何東西都不用帶走，路上自然準備了新的。
她這才想起，自己是跟在了個皇帝的身邊，自然不缺這些。
“姑娘，等下在下要為換上新的藥膏了。”趙御醫提醒納蘭錦悠，“有些不適您稍微忍著些。”。
“好。”她還是一點兒光線都感覺不到，換了藥之後的感覺她也明白些，除了難受還有澀澀的，不知這趙御醫的藥和彭御醫的是不是一樣。
趙御醫拿起藥膏，近身準備給納蘭錦悠換藥，她的鼻端頓時充斥了一股草藥的清香。
想不到中藥喝起來那麼苦澀，聞著到挺香的。
納蘭錦悠心中閃過這個念頭，就感覺自己腳尖一疼。
她以為是趙御醫不小心踩到自己了，就沒有吭聲，可接下來就感覺脖頸也疼的尖銳，像是被人用針扎了下。
納蘭錦悠反射性的躲開，還推了趙御醫一把，他手中本來準備給她換上的布條“不慎”落在地上。
“小人該死。”趙御醫在她反應過來之前就跪在地上，誠惶誠恐道，“之前的藥不是小的配的，不曉得姑娘對這藥的反應如此大，是小人的失誤！”
納蘭錦悠一愣。
這趙御醫方才壓根沒有踫到她的眼楮，怎麼會跪在此處告狀？
不過她瞬間就有了個猜測。
方才趙御醫在自己正前方站著，芍藥听聲音是站在在趙御醫身後的，從她的視線是看不見趙御醫和自己之前的動作。
莫不是趙御醫想瞞著芍藥做什麼？
納蘭錦悠不知這樣做是不是對的，卻還是配合的皺了皺眉頭︰“也怪不得你，實在是有些疼。”
她反應極快的接了話，沒有讓芍藥起疑。
“那要怎麼辦？”芍藥臉上神情嚴肅，“我們馬上就要啟程了，你這藥再研制也來不及，可納蘭姑娘不可能路上都用藥膏！”
“是下官的疏忽……”趙御醫還是那副誠惶誠恐的樣子，過了一會兒忽然想起來似得說道︰“對了，之前彭御醫的藥膏還留下不少，可否先用他的給姑娘用著，回答大晉之後下官在想辦法？”
要是平時，芍藥听了這話定是會發火的，但此刻身邊沒有醫術更高明的御醫，納蘭錦悠一路上需要人照顧，最重要的是她可不敢因此耽誤了慕容絕塵出發的時間。
“就先按你說的辦。”芍藥瞪了趙御醫一眼，“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是是是。”趙御醫忙不迭的答應。
因著時間倉促，芍藥又跑得快，她便去找之前彭御醫留下的藥，趙御醫和納蘭錦悠在屋里。
“姑娘委實是冰雪聰明。”一片寂靜中趙御醫先開口說道，有些感慨的意味，“若不是您那般說，我都不知要如何收場。”
他今兒這番舉動，純粹是在踫運氣。
要是納蘭錦悠當時沒有反應過來，芍藥自會發現其實是趙御醫搞的鬼，他便無可遁形。
納蘭錦悠神色冷靜，沒有被恭維後的喜悅，也沒有急于弄清真相的急躁，只是那樣神色淡淡的坐在那兒。
“將你知道的說出來。”
趙御醫將她這番樣子看在眼中，心中不由贊嘆。
這姑娘看著也就是剛十五歲的樣子，行為處事居然如此老辣，難怪能入了他們陛下的眼。
趙御醫當下再無隱瞞，將自己被逼迫之事說了出來︰“……那顧將軍在大晉勢大，下官著實不敢去陛下面前高密，只能陽奉陰違，冒犯姑娘了。”
顧城憲是慕容絕塵的舅舅，而自己只是個小御醫，到時候顧城憲一口咬定他是陷害，他就絕對沒有活路。
“那你為何用這麼冒險的方法來告訴我？”納蘭錦悠緩緩問道，“若他說的是實話，許諾給你這麼多的好處，你不妨直接殺了我換個飛黃騰達的前程。兩者相比之下，你如此做的風險反而更大。”
她不相信什麼良心道義，只信得過人性，趙御醫要是拿不出一個能說服她的理由，今兒這事她萬不會替他瞞著。
趙御醫苦笑一聲︰“姑娘說笑了，我從一開始就將顧將軍的意圖看了個清楚。您在陛下的心里那麼重要，莫名其妙的被人毒害了，陛下難道會置之不理？他顧城憲到時候推脫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是那倒霉鬼，陛下就算懷疑到他，也動不了他。”
官大一級壓死人，他人微言輕，慕容絕塵知道他是無辜的，也會用他泄憤。
納蘭錦悠听他這麼說，露出個淺淺的笑容。
沒想到竟遇上了個聰明人。（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