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不說飛馳而去的楊銓,苦著臉向其他管隊傳達命令的郝富貴,只說已經快要回城的盧象升,此刻的他,正坐在馬上,皺眉思索著什麼。
這時只見盧象升身邊,一個留著三縷長須書生模樣大人,策馬追到了他的身邊“建斗,吾觀楊銓此人,雖裝傻充愣,卻有梟雄之資,面雖憨厚,可眼白間露,腦生反骨,日後恐怕會對我大明有異心哪”
正在沉思的盧象升,听這人的話後,面色一冷“勉之,何出此言?楊銓雖是農夫出身,可是也是心中有韜略的,吾雖不敢說有識人之明,可也瞧得出,務本對我大明忠心耿耿,若是他有異心,怎會還和我一起聯手將這邊鎮當中的蛀蟲揪出來?”
那叫做勉之的書生,被盧象升這麼一堵,臉皮一緊,看著盧象升不听,又被周圍的士卒這麼滿是鄙夷的眼神一看,心里一急,一把抓住了盧象升馬匹的韁繩“建斗啊,他楊銓出身低微,又是農夫出身,不是我等名教中人,沒有聖賢開導,哪里曉得忠貞大義!自古忠言逆耳,學生知道大人對楊銓頗為青睞,可是學生觀此人,卻是不能委以重任,如今楊銓固然對我大明忠心,可是日後他要是有了不臣之心怎麼辦?”
這書生的話,讓盧象升也有些猶疑起來,說起來,楊銓到了盧象升的手中,也不過才短短的幾個月而已,說自己對他的品行清楚,盧象升確實不敢打包票。歷史上太多的奸臣,年少的時候,都是品行忠良的模樣。
不過讓盧象升打壓楊銓,他卻是也做不出來。他沉吟了一下,看了一眼那書生,問道“我本想讓務本出來帶兵,可是听你這麼一說,卻是不能讓他帶兵了,那依勉之看,對務本,我們該怎麼處置?”
這書生看盧象升听了自己的建議,頓時高興的在這驢背上坐直了身子,“建斗,方才所言極是,楊銓帶兵,恐怕日後不好轄制,依學生看來,不如這樣,他楊務本不是善于種田麼?若是今年他種的豆子豐收,大人何不將這屯田司升格,轄制宣大二府的屯田事宜,若是他今年的產量低,就將他調到大同督田,到時若是糧產達不到,建斗可以將他問罪,從此以絕此患!”
盧象升听這人說完,一拉手中的韁繩,冷冷一笑“哼,勉之啊,咱們同窗多年,曾經我一直認為勉之是謙謙君子,德行也是可以的,今日看來,你也不過如此!你不過一個秀才,卻連我軍中的人事安置都知曉,說吧,今日此事是誰指使你的?背後的那人是誰?”
叫做勉之的書生,本來還坐在驢子的背上,看著盧象升沒有反對自己的意思,還在沾沾自得,這時盧象升臉色一冷,接著說出背後指使的話,讓他頭上的冷汗瞬間冒了出來,他看著盧象升,強自鎮定的笑著,結結巴巴的說道“建斗,你說甚呢?我說的都是肺腑之言,哪里會有人指使?”
盧象升厲聲喝道“陳勉之!念在往日同窗之情,我在這里問你,你老老實實的回答,沒有你一點事情,你可莫要自誤!仔細一個探听軍情將你拿下!”
這陳勉之卻還在強自辯解,臉上做出一副痛惜的樣子“建斗,這還須有人指使麼?你如今當了這督師,整日與這莽夫打交道,你連你自己的身份也忘記了?你盧建斗可是我名教中的進士,你就願意相信這些不知大義的莽夫,也不願意相信我這個同窗?”
盧象升看著那陳勉之的模樣,卻是一揮手“左右,將他給我拿下!”
盧象升身邊的親衛,這些人大多都跟著楊銓出去過,對于楊銓也還都是認可的,听著這陳勉之一口一個莽夫,一口一個提防。讓這些親衛早就听得心頭火起,待盧象升這麼一吩咐,立馬幾個人將這陳勉之抓住。
“盧建斗!我如今可是秀才身份!沒有南直隸學政衙門的剝奪功名,哪怕你就是兵部侍郎宣大總督,也沒有權利將我拿下獄!”陳勉之顯然沒有想到,這盧象升會一點不念舊情,上來就要讓人將自己抓起來,
盧象升冷笑“抓不得你麼?太祖大誥,軍民一切利病せ並不許生員建言。果有一切軍民利病之事せ許當該有司せ在野賢人せ有志壯士せ質樸農夫せ商賈技藝せ皆可言之。諸人毋得阻當。惟生員不許。況且你陳勉之還涉及我宣大軍事機密,不用稟明學政就可以將你拿下!”
盧象升這話一說出來,本來還在強自辯解的陳勉之,登時臉色大變。
“陳勉之,咱們也同窗多年,你是什麼人,我比你還清楚,若是你看些八股樣文,我還相信,可你何時學會算命相面?話中處處漏洞,听我一句勸,還是將知道的都說了罷,免得嘴硬,沒了性命!”
陳逸之听見這話,嚇得雙腿一軟,跌倒在地,他方才說這麼多,原以為盧象升看著自己這個同窗的面子,不會拿自己怎麼樣,可是不成想,平日里老老實實好說話的盧象升,惱了竟然要自己的性命!
“我,我說,這些都是郝將軍手下陳燁讓我說的,和我無關吶”陳逸之攤在地上喃喃說道。
看著這人的樣子,盧象升鄙夷的看了他一眼,本來這個老同學來自己這個打秋風,招待一下,哪怕送些銀兩也是無妨,可是自己這個老同窗,又犯了不知進退的毛病,軍國大事,其實他這樣一個秀才可以參與的,不過今日的事情,他盧象升也就只能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原因無他,鄉願而已。
今日他盧象升若是將陳逸之真的關起來,明天這士林非議,估計都能逼得他盧象升辭官不做。想到這里,盧象升擺了擺手“來人,將陳先生帶回去休息,注意,不要讓其他的人接觸他!”
“是!”幾個士兵從這後邊走了出來,帶著盧象升,想著城中走了過去。看著被先一步帶走的陳逸之,盧象升的眉頭皺得更緊了。這不由的他擔心,他的天雄軍中的那些人,恐怕已經不安分了。</dd>(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