縣大隊踏著夜色,出了曹南縣城,走上野外的大路。
這時候,南宮仕和戰士們,才覺得渾身發軟,肚子咕咕叫,兩腿沉重得象是灌了鉛。
中午十二點開始攻城,一直戰斗到現在,打了將近十個小時了。
在戰斗中,在硝煙里,還不覺得什麼,現在,戰斗結束,踏上歸程,累和餓,全都襲上身上來。
身後,縣城的方向,還在響著零零星星的槍聲。
穆副司令員和南宮仕肩並肩走在一起。
“副司令,你上馬吧。”
“不,風清月明,咱們一起走走,蠻不錯哩。”穆副司令饒有風趣地開著玩笑。
“副司令,敵人會追上來麼?”
“你看呢?”
“我看……不會,黑夜里,他們的優勢發揮不出來,能夠重新奪回縣城,就能這幫王八蛋知足了。”
“對,敵人,總是有這樣的錯覺,似乎佔了地盤,便贏得了勝利。”
“那,副司令,今天晚上,咱們可以睡個好覺了。”
南宮仕覺得自己的眼皮,象是有好幾斤重,又粘又沉,直往一塊兒撞。
“呵呵,南宮,你還得再堅持一下,到了于家廟,咱們馬上還得開會,部署下一階段戰斗任務。”
“沒問題。”
三百多人的隊伍,進了于家廟據點。
賈虎帶著騎兵隊,已經在據點里等著了。
據點里有伙房,飯菜已經做好了。
戰士們一陣歡呼,大家來不及洗手洗臉,背著槍就沖進伙房里,窩頭菜湯,高梁米粥,一陣陣飯菜的香氣,直往鼻孔里鑽。
笑著鬧著,帶著滿身的硝煙塵土,一個個狼吞虎咽。
穆副司令員手里拿著一個黃澄澄的玉米面窩頭,招呼道︰“南宮,賈虎,姜水生……過來,咱們邊吃飯邊開會,力爭早點休息。”
南宮仕端了一碗菜湯,嘴里咬著窩頭,跟賈虎等人一起,來到伙房的一角。
這個角落,便成了臨時會場。
幾個干部圍著一張桌子,一邊稀里忽魯地喝粥吃菜,一邊開起了會。
“我估計著,敵人不會拖延很久,最快……明天早晨,就有可能向我們進攻。”
“這麼快?”賈虎放下湯碗,嘴角上粘著一片菜葉,愣了一下。
“你以為他們重新佔了縣城,就會睡大覺嗎?絕對不會,從這回敵人出動的援兵來看,有坦克,有山炮,不算後續兵力,目前已經到達曹南的步兵,便有一千五百人以上,他們是來睡大覺的麼?”
“嗯……”霍陰陽嘴里嚼著窩頭,含混不清地說︰“來就來嘛,沒什麼大不了的,大不了跟他們賽賽跑。”
“賽跑?什麼意思?”牛半山問道。
“意思就是,這個據點,也得丟給敵人,咱們守不住。”
“啊?”
穆副司令員說︰“陰陽說得沒錯,敵人出動了大兵,其勢在于必得,于家廟這個據點,怎麼可能守得住?咱們也沒有必要固守。因此,要做好賽跑的準備,明天一早,賈虎負責把重武器,還有傷病員,以及各類物資,悄悄運到甦家莊隱蔽,所有人員,做好輕裝準備。”
大家都沒作聲,一陣稀里忽魯吃飯的聲音。
南宮仕朝著伙房里正在吃飯的戰士們看了看。
大家打了一天仗,每個人都是滿身征塵,一身疲憊,但是,大家的情緒依舊很高漲,說說笑笑,一邊吃飯,一邊聊著戰斗中的趣事。
這是一只能打、能走的隊伍,精銳之師。
對,副司令的意見沒錯,只要有這支隊伍在,就會取得一個又一個的勝利,打得敵人焦頭爛額。
不能為了困守一地,而讓隊伍受損。那是得不償失的。
諾大的縣城,都放棄了,何況一個小小的于家廟據點。
“副司令,咱們朝哪里轉移?”姜水生問道。
“先在這里打一仗,然後,拖著敵人,在海邊繞幾個圈,可能……會跑很多路,咱們的目的,是把敵人拖在這里。”
“哦……我明白了,”霍陰陽笑道︰“把敵人的主力陷在這兒,咱們別處的部隊,好趁機狠狠打擊敵人的老巢。”
“這叫做翻邊戰術。”焦順補充道。
“沒錯,好主意。”
“沒問題,說到跑路,咱們比敵人強多了。”
大家紛紛說道。
翻邊戰術,是抗日戰爭時期,八路軍常用的戰術,既敵人大兵來攻的時候,不和它正面決戰,而是趁著敵人老巢空虛,殺進敵人老巢,敵進我進,給敵人痛擊。
很快,一邊吃著飯,戰斗部署,便商定下來了。
……
“叭叭叭,”
槍聲,把南宮仕從夢中驚醒了。
他一骨碌爬起身來,順手從枕頭下面,把駁殼槍摸出來。
戰斗生活,養成了這種听槍聲既起的習慣,並且,隨著身子爬起來,幾秒鐘內便能持槍投入戰斗。
他跑出屋來,外面的天光還未大亮。
據點的院子里,戰士們也亂哄哄地起床了。
南宮仕拎著手槍,跑上炮樓的頂端。他看見,穆副司令員和姜水生,已經站在炮樓頂上,拿著望遠鏡,向西方張望。
“大隊長,敵人上來了。”
南宮仕接過望遠鏡,向前望去。
影影綽綽,順著公路,開過來大群的人馬。
天色朦朧,看不清楚,但是從那一長串的影子上看,敵人的數量龐大,最少也有三個連以上的兵力。
“ ……”木梯子一陣響聲,霍陰陽和牛半山也跑上來。
大家一起觀察著遠處開來的敵兵隊伍。
穆副司令員象往常一樣沉著,以開玩笑似的口吻說道︰“敵人兵力大大的。”
“沒關系,來幾百人,也夠給它喝一壺。”
“那要是來一千、兩千人呢?”
“這……”
情況確實是嚴重的。
大家的目光,都聚集在敵人的隊伍上。
設在遠處的哨兵,打了一陣槍,便退回到據點里。
“隆隆隆……”
一陣沉悶地聲響,傳了過來。
“坦克。”姜水生說道。
“坦克,不是被咱們打壞了嗎?”霍陰陽疑惑地說。
說完了,他自己也搖頭笑了,“咳,敵人肯定不止那三輛,或者……他們連夜給修好了。”
穆副司令員問道︰“南宮,你說應該怎麼辦?”
“副司令,我看,應該盡快撤退,敵人有坦克,守據點有難度,而且……沒有必要固守。”
“對,你最後一句說對了,咱們沒有必要固守,犯不著跟他們拼命,戰守之道,永遠要依據情勢而定。咱們下去吧,集合隊伍,撤退。”(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