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一瞬間,程煜立刻將這名店小二的口音跟自己的任務結合了起來。
在這種人來人往距離城市不遠的驛道上,一名店小二遇到的旅客,毫無疑問是形形色色來自于各種不同的地方,是以不太可能用地方話來跟客人打招呼,那麼就一定是使用的官話。
而吳東話,在明朝的時候毫無疑問就是官話。
之所以會覺得有所不同,那是因為從明朝到現代,吳東話也發生了不少改變,但大抵是按照明朝的吳東話流傳下來的。
明朝建國皇帝本是鳳陽人,而當時吳東城里的語言則是吳東雅音,理論上跟如今的吳語更近似一些。但朱元璋建都吳東之後,引入了淮北方言,結合吳東雅音形成了新的吳東話,也將吳東話作為了明朝的官話,即便他兒子朱棣遷都後,官話卻始終沒變。雖說後來清朝的官話由于東北滿人皇族有很大的改變,但即便是如今的帝都話,在許多村言俚語上,還是跟吳東話有非常多的相似之處。
這只是程煜做出這個判斷的一方面。
而另一方面,程煜的任務對象是孫守義,而根據李叔給出的資料,摸金校尉四缺一,正是明朝中葉一名姓孫的摸金校尉無視了分則死的祖訓,跟盜門的人聯手下墓,結果被埋在了墓穴當中,從此導致摸金校尉再也沒有聚齊過,甚至逐漸失傳,這才有了黑皮豬趙偉找到姚家窪那幫發丘中郎將頭上的事。
既然孫守義也是四名摸金校尉之一,那麼他就有很大的可能根本就是那個死在古墓當中的摸金校尉。
再加上本次任務的任務目標,除了解決孫守義,又或者說是摸金校尉和發丘中郎將之間的矛盾,還必須保證孫守義的存活,那麼,程煜自然就能推斷出孫守義就是那個死于墓中的摸金校尉,毫無疑問這個虛擬空間里的歷史節點,正是明朝中葉。
李叔的資料里並沒有說明那是明朝中葉的哪個具體時間,不過這也不難揣摩,畢竟程煜只要與人稍加交流,又怎麼可能搞不清楚當下的皇帝是誰?
雖然程煜對于明朝的歷史也不算多熟悉,但總歸知道明朝建國是在1368年,而滅亡于1644年,中葉大抵上歸于1500年前後各幾十年。宣德之後到萬歷之前,差不多都可以被算進去。
在這之間,程煜知道的,大概就是景泰、成化、正德以及嘉靖這幾個皇帝。
知道景泰,是因為著名的景泰藍就是成熟于這位皇帝在位的年間。
而成化就更加有名了,那個被拍出兩億多離譜高價的斗彩雞缸杯,正是這位皇帝的御用酒杯。
這兩個皇帝,程煜主要還是前段時間因為後冠的事情,查詢了不少關于明朝的歷史,尤其是成化還是朱佑樘的親爹,也就是說,那頂後冠其實就是成化皇帝的妃子死後所得,所以比較清楚。
而正德,雖說是朱佑樘的兒子,但程煜還真不是因為查詢朱佑樘的資料才知道的,而是不少評書或者民間傳說,都跟這個皇帝有關。光是大太監劉瑾,就不知道貢獻了多少野史,程煜想不知道都困難。
至于嘉靖,雖說差點兒死于宮女之手後迷信方士祈求長生不老,寵幸大奸臣嚴嵩,頗有些晚節不保的罪名,但其在位前二十年,可謂是勵精圖治,施行新政,也算是一掃朝堂上下積弊的中興之主了。
而朱佑樘原本應該是程煜最熟悉的明朝皇帝,但由于程煜過于著眼他的親生母親以及那頂後冠,反倒是對他的生平不勝了解,這只能說是一葉障目了。
好在程煜來到這個時間點,也不是真的穿越,也不需要了解皇帝的喜好平步青雲什麼的,而只是處理一群純粹的民間人士之間的問題,倒是沒必要對如今究竟是哪朝哪代有過多的關心。
跟著那名店小二,程煜在桌邊坐下,要了杯茶,聊解口渴。
本就是獨身一人,也沒興趣與人攀談,程煜腦子里還一肚子的官司呢,于是便只是听著周圍人們的閑談,程煜自己也在琢磨著自己的心事。
看著自己身上的穿著,就是普通民眾的模樣,倒是干淨整潔,衣服也不算破舊,說明這個身份的主人大概算不上有錢,但日子過的應該也不算拮據。
程煜喝了口茶,覺得到虛擬空間里做任務,最讓人頭疼的就是頂了別人的身份,卻偏偏半點兒那個人的記憶都不留給自己,搞得別說是當下的局勢,就連自己是誰都搞不清楚。
上次的琴島之旅,好歹是知道自己要去荒島,而駕船來接他的孔青,也算是簡單的介紹了整個虛擬空間的背景——雖然只是關于島上的,但程煜整個任務百分之九十以上的進程都在琴島上,倒是也不用對整個世界觀了解太多。
而且,那次程煜雖然頂了別人的身份,好在名字也一樣,反正劇情都是根據改變過的任務對象來的麼,程煜還不至于滿腹疑問。
這次倒好,程煜孤身一人出現在城外驛道上,可謂是茫茫然毫無頭緒,自己究竟是要進城,還是剛出城,這都不知道,就有些迷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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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了摸身上有可能放錢的地方,還算好,摸到了很明顯是一小串的銅錢,程煜心里頭踏實了不少,別回頭喝了茶沒錢付賬,再被這虛擬出來的古代人打上一頓。
不過,出門在外只帶著這一小串銅錢,還真是讓程煜好不習慣,他可是即便一個人在美國那都是每月零花錢過萬美金的主兒,回國後更是迅速的身價數億,缺錢這件事,對他而言大概就只有開公司之前那僅有的一小段時間吧。但那種缺錢,缺的也不是平時的花銷啊,像是身上只有這仨瓜倆棗的情況,還真是沒怎麼遇見過。
不管怎樣,付茶錢的銅板有了,程煜也就不慌了,饒是他對明朝沒什麼了解,卻也知道明朝中期有個幾百兩銀子也就算是個富人的事實。
耳旁是熟悉卻又有些陌生的吳東話,程煜不禁有些恍惚,他想起自己進入到虛擬空間之後,是會損失不少可兌換的能力的,于是趕忙凝神在腦中進行查看,想知道自己還能兌換哪些東西。
果不其然,程煜最希望依舊能夠兌換的武術,顯然是黑白色的。
甚至于,這次連獸語術都是黑白的,原本程煜還打算隨便找匹馬或者騾子什麼的打听一下當下究竟是什麼世道呢。
查看了一遍,還可以兌換的東西,只有召喚術、醫術、避水術這三種,當然,一年生命依舊可以兌換,但顯然這對程煜毫無用處。
醫術倒是個不錯的東西,畢竟這個年代行醫的手段比較低,自己有一手強大的醫術,哪怕在藥品匱乏的年代,總也能起到相當不錯的效果。而且,中醫里的很多知識,比如穴位經絡什麼的,在某種程度上,也是可以當做武功來用的,就好比武俠小說里那些什麼點穴術之類的功夫,其根本就是截斷氣血的流動等等。
避水術也應該是個不錯的手段吧,有了這玩意兒,大江大河在程煜這兒也不在話下了。真要是遇到什麼危險,只要附近有江河湖海,程煜保命是不會有任何問題的。
至于召喚術……
程煜心念一動。
這個玩意兒,程煜只在獲得神摳系統最初的時候用過兩次,兩次都有點兒坑爹,而且召喚的人是隨機的,著實用處不大,程煜也就將其打入冷宮了。
但是現在,程煜突然意識到,這個召喚術還真是有作用了。
在一個程煜連年代和自己的身份都搞不清楚的虛擬空間里,召喚術至少能召來一名程煜的熟人。
初級召喚術召喚的都是熟人,那麼現在召喚術也進入高級階段了,召喚來的總不可能是個陌生人吧。
而只要召喚來一個熟人,程煜至少可以知道自己大概的身份了——直至當下,程煜也只是知道自己跟孫守義這個他甚至不知道長什麼樣的家伙是發小的關系,其他真是一無所知。
環顧四周,顯然並沒有人認識自己這個芸芸眾生中的一員,程煜不動聲色的在腦中兌換了一個召喚術。
點擊使用,確認,召喚術化作點點碎金光輝,沒入腦中的光屏之間四散而去。
“高等級別的召喚術,可以隨機召喚一名與宿主信任度超過六點的熟人,持續時間為三分鐘。”
看來,這個高級召喚術跟初級召喚術也沒什麼本質的區別,只是少了對于熟人的定義,但卻多了信任度的要求。有六點以上的信任度,自然也就是徹徹底底的熟人了,當然無需定義。
持續時間依舊是三分鐘,這意味著在這個年代,哪怕對方騎的是萬里挑一的汗血寶馬,距離程煜也很難超過四公里,畢竟,即便是汗血寶馬,其中最優秀的個體最高時速也就八十公里左右。
不管怎樣,程煜只需要耐心的等待三分鐘,應該就會有一個他的熟人出現在這里了。
信任度超過六點,程煜很是期待,畢竟,他所了解的,在這個虛擬空間里與他信任度超過六點的人,就只有孫守義了。
當然,也不一定就非得是孫守義這個任務對象,畢竟程煜頂替了某人的身份,而那個人是會有家人和其他朋友的。
正在程煜胡亂琢磨著的時候,他看到遠離城郭的方向,驛道上有兩匹馬正在疾馳而來。
說是疾馳,程煜其實也大概能判斷,那兩匹馬的速度也就是二三十公里每小時的樣子,比起普通馬匹極速四五十公里的狀態還是差了不少,但這又不是在賽馬,馬匹正常奔跑的速度是要根據其奔跑的距離平均分配體力的,二十多公里每小時,已經算是相當快了。
考慮到這兩匹馬上很有可能就是自己召喚來的熟人,所以程煜站起身來,試圖讓馬上的那倆人可以看清自己的模樣,否則以他倆的速度,程煜很是懷疑他們根本不會在這個茶攤附近停留。
而那兩匹馬,還真是在經過茶攤時沒有做出任何提韁勒馬的行為,卷起一陣塵土,徑直奔向城牆的方向。
呃……
居然不是這倆人。
程煜吃了一嘴土,很是郁悶的重新坐下呸呸吐了兩口唾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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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三分鐘所剩無幾,程煜心說這召喚術到了虛擬空間里難道不靈了?
城門方向,一匹快馬卻又疾馳而回。
程煜來到虛擬空間里之後,一共只見過兩匹馬,哪怕那兩匹馬是以二十多公里的時速跑過自己的眼前,但程煜依舊看的很清楚,一匹是棗紅色的馬,另一匹則是姜黃色的馬,現在回來的這匹,從顏色上應該就是那兩匹馬其中之一——姜黃色。
馬上之人一勒韁繩,馬兒減速,在茶攤前停了下來。
跳下馬背之後,那人四下尋找,程煜估計這是剛才那家伙在馬上根本沒注意茶攤這邊,是以即便自己站起身來他也沒看見,只是不知道怎麼又撥轉馬頭回到這里,但不管如何,這應該是召喚術的作用了。
于是乎,程煜站起身來,那人終于看見了程煜,頓時滿臉喜色,雙手連連揮舞,口中大喊︰“哎喲,程老弟,你怎麼在這兒呢,要不是在城門口見到你家安福兒,哥哥我簡直要與你錯過了。”說的也是口音略有些奇怪的吳東話。
程煜心道合著我在這個年代還是姓程麼?還是說權杖修改來修改去,倒是依舊沒給自己改名字?
但不管如何,這人顯然是召喚術召來的,既然稱呼自己為老弟,那麼自己喊他一聲哥哥總不會錯。
“也怪弟弟我心急,想著哥哥今日歸來,就到這茶攤來迎候,倒不曾想哥哥趕路著急,沒看見我。”
程煜迎上前去,用吳東話回應,來人哈哈大笑,也不顧自己滿身塵土,一把抱住了程煜。
“是為兄疏忽了,還得是程老弟心細,自己在這里,卻讓安福兒在城門口候著。走走走,你我兄弟二人同騎,今日回家,可是要好好喝上幾杯。”
來人攙著程煜的胳膊,拖著他就到了那匹姜黃色的馬前,自己一踩馬磴子,翻身上馬,同時手中用勁,竟然將程煜一把拎了起來,直接拽上了馬背。
程煜暗暗心驚,要說使用了武術的情況下,自己應該也可以很輕松的把一個成年人拉上馬,但這家伙,竟然也如此輕松,看來明朝的練家子還真不是蓋的。
考慮到這個人有可能就是孫守義,是四名摸金校尉之一,而摸金校尉毫無疑問都是以武功見長的,僅憑一根飛虎爪就可以翻越城牆,上山下墓無所不能,一把將一個成年人拽上馬匹,自然也不算太新鮮。
兩人同乘一匹馬,足以見得這倆人是相當好的關系,但程煜此刻還是帶著小心,他著實不清楚,這個人究竟是不是就是自己的任務對象孫守義。
“老弟啊老弟,我們兩個這一晃有四五年沒見了吧?我這趟回來,想著先給你寫封信,還生怕你把我給忘的了。”
“哥哥這是哪里話,我與哥哥相識多年,又豈會忘記。”
“但畢竟我們現在走的不是同一條路哎……你是官面上的人,我……你也知道的,講不出口,拿不出手,要不是安福兒還是老樣子,跟我講了你在茶攤這邊等了我快半天,我回到家也不見得敢去你家拜訪。”
通過這番話,程煜立刻開始分析。
走的不是同一條路,而且自己這個身份是官面上的人,而對方則是講不出口拿不出手,看來,不出意外,這就是孫守義了。兩人四五年沒見,說明孫守義和自己現在這個身份乃是故交,更大的可能就是一起長起來的發小兒。剛才看此人年紀大概在三十附近,雖說管自己叫老弟,自己稱之為哥哥,但年歲相差應該不大,這意味著四五年前此人離開家,保不齊也是因為某件官司。
那麼,這人就是孫守義的概率,應該很大了。
至于他口口聲聲的安福兒,根據程煜對明朝粗淺的了解,明朝名字後頭帶著兒字又沒有姓的,多半是家中的僕人。
自己現在這個身份,家里請得起僕人,並且不是因為自己當了官……不對,自己應該並不是當了官,只是官面上的,否則哪怕是個九品官兒,也絕不可能孤身一人在這里等他。不是官,卻又是官面上的,要麼是給當官的當了師爺之類的輔助,要麼就是從了吏,在當官的手下當差。
不管怎樣,自己家請的起僕人是從前的事情,因為騎馬的這人也認識那個僕人,那麼說明這個安福兒保不齊年紀應該比他們倆都大,算是老僕,同時說明自己家里應該還算比較富庶,而這一點,從自己的打扮上也算是看得出來。
同時,程煜突然想起自己剛才喝茶都還沒結賬,而那個店小二看到自己被拽上了馬,似乎也是有意喊住的,但茶攤前那個像是掌櫃模樣的人卻阻止了店小二,那麼更加說明自己在這座城里多少有點兒身份,就連城外茶攤的掌櫃也知道自己是誰,是以這不值多少的茶錢,要不要的都不重要——主要是不敢。
如果是師爺、主簿或者典史之類的身份,城外一個茶攤老板應該不會認識,這說明自己是經常在城里城外走動的身份,而且從自己的打扮來看,也不像是讀書人,是以對于自己的身份,程煜覺得已經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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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意外,顯然是三班衙役之一。
皂班,主要負責公堂以上的事情,茶攤老板認識的可能性不高。
而壯班的,雖說參與巡邏和防御工作,但那也不是其日常,茶攤老板認識的可能性也不高。
是以,大概率就是快班的捕快了。
只是,捕快身上應該帶有鐵尺,可自己卻沒有,這似乎又有些不符。
不過考慮到自己現在應該並非當值期間,又或者,自己干脆就是捕快的頭兒,所以才能在這大白天的自己單獨跑出城來接自己的發小兒回家,是以,身上沒帶鐵尺也是正常的。
這一切,說起來長,但對于程煜那縝密的腦瓜子,也就是幾個呼吸之間就想明白的事情了。
而這些,都不是程煜最關注的,畢竟,一會兒見到自己家那個老僕安福兒,這些就都水落石出了。
程煜真正在意的其實是這個人的第一句話,“畢竟我們現在走的不是同一條路”,這其實意味著他們從前在同一條路上走過。
但顯然,程煜不認為自己家里有可能跟盜墓有關,那麼,考慮到自己家的家境頗為殷實,最大的可能就是自己父輩以上,或許是幫摸金校尉們銷贓的。
當然,明面上應該是個販賣古董文玩的店鋪。
“哥哥你要是回家來了卻不去我家,我即便是個當弟弟的,肯定也是要跟你翻臉的,不帶你這種樣子的。”
程煜含糊不清的回應著,姜黃馬也已經帶著二人來到了城門前。
城門口,商賈販卒都在有序驗明正身入城,而在官道一旁,那批棗紅色的馬兒也正在樹下啃著草皮,牽著馬的,卻不是什麼漢子,而是一名年歲跟自己相仿的女子。
棗紅馬見到自己的同伴,微微引頸輕嘶了一聲,女子抬頭朝著程煜的方向望來。
而另一邊,一名大約四十來歲佝僂著背的中年男子,頭上戴著一片方巾,身上的衣服一看就是僕人的打扮,也正一溜兒小跑朝著自己而來。
不用說,這就是那名老僕安福兒了。
“哎喲,我的爹,我說讓爹在城門口等,您偏不听,我孫爹路過茶攤兒都麼得看見您,幸好我留了個心眼子在這塊等到,要不然,孫爹進城了你倆還不得見面吶……”
聞听那人那喊自己爹,程煜差點兒慌了神,可後邊又听他說孫爹,這顯然是說馬上的另一人了,這才讓程煜突然間想起,明朝僕人喊主人,多半是喊爹和娘的,喊主人的兒女無論年紀,都是哥哥和姐姐。
而既然是孫爹,那麼此人必是孫守義無疑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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