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慕大古飛船遺址陡然生變。
前一晚熱鬧恣意的歡樂氣氛煙消雲散, 所有人都繃緊了神經, 各自警惕地守在了自己的帳篷里,一點交流都不再有。
營地里,立時一片異樣反常的沉寂。
人人心中清楚, 這是暴風雨前的寧靜。
甦潭踏著暗下來的夜色返回屋子,悄然將脖子上那根大寶石項鏈墜子藏住。這一晚, 不知道有多少人輾轉難眠。
他在床上躺了一會兒,輕手輕腳起來, 準備推開帳篷門出去。
不成想,屋子里忽然響起一陣詢問聲,“你去哪兒?”
竟是安明亮還醒著也沒有睡著,沉悶的嗓音里了無睡意, “咕嚕”一下也隨著他的動作摸黑坐了起來。
見到這副情景,甦潭揚起了唇角, 他笑著答道︰“我出去走走, 你休息吧。”
听到這個回答, 安明亮十分疑惑, 一時摸不清楚小師弟大半夜的到底想要干嘛去。尤其是在這麼緊張急促的局勢下, 此時深夜出門更加是不合常理。
他心頭疑雲密布,在漆黑的黑暗中也看不見甦潭的動作,只听見一個清朗干脆的聲音。“走了,不用擔心。”
隨即, 帳篷的門簾一挑, 一個利落的身影走出了門去, 留下了一句含著笑意的話。
“我去解決一下個人問題。”
乍然听了這句話,躺在床上的安明亮驟然啞然失笑,翻轉了一個位置,抱著自己的被子悶頭睡去。
而今夜遲遲不能入眠的,不止收到劇烈震撼的安明亮一個。
安德烈•楊雙手交握安放在身前,身形挺拔地躺在床上,心底也在默默思考接下來的安排。
忽然間,就听見一陣細瑣的腳步聲從遠處傳來,然後自己獨住的帳篷門被人小心地打開,幾分鐘之後,一個帶著夜晚涼意的矮小身影努力爬上了自己的床。
安德烈•楊︰“……你在做什麼?”
他有些頭疼,微微皺起了眉心。卻听對方的嗓音干淨清潤,含著薄薄的笑意,干脆利落地開口︰“我想了想,不能白拿你的項鏈。”
聞言,安德烈•楊在黑暗中揚起了眉梢,一雙低斂的眸子注意到一股灼熱的呼吸向著自己靠近而來。
甦潭彎唇,繼續含笑說道︰“我不能收下你的禮物,所以來退回給你。”
安德烈•楊︰“……”
——大半夜跑到自己的床上來退貨?
他禁不住有些無奈,唇角卻是極快地掠過一絲笑意,看著少年熟能生巧地在自己懷抱里找到一個舒服的角度躺下。
順便,還把他安穩放在身前的手臂拖過來,當成了大型抱枕抱在了自己的懷里。
見到他這副安然自若的樣子,安德烈•楊微抿起唇角,卻也沒拒絕,帶著幾分興致地任他妄為。
然而這一夜,卻是睡得並不安穩。
到後半夜,帳篷外就響起了匆匆的腳步聲。思迪專業技術團隊的隊員輕輕叩響了隊長的房門,壓低了聲音稟告道︰“隊長,有人趁夜抹黑進了古飛船。”
黑暗中,安德烈•楊闔著的眸子驀然睜開,里面竟然清明地沒有絲毫的睡意。
他低頭看著自己懷里酣睡的少年,弓起手指,輕輕敲了敲對方的額頭,見對方迷迷糊糊地張開了眼楮,困倦地下一秒就再度闔上。
直到冰涼大顆的寶石貼在他熱騰騰的臉上,甦潭才終于倏然清醒,沉睡的意識回籠。
只見,他牢牢抱住的頎長男人平靜地低聲囑咐道︰“回去。”
對方一手利落地將他從自己身上拎起來,一邊快步下床出門,倒是還不忘將自己的外套蓋在甦潭的頭頂上。
然後,還未等甦潭整理好,一只堅定有力的手臂就搭在了他的肩膀上,領著他向外走去。
帳篷外,一群打扮利落、肅整待發的隊員們正肅立在門外,靜悄悄肅穆等候著隊長。
不成想,從帳篷里出來的卻並不單單只是隊長一人。
眾人滿目愕然,眼睜睜地看著安德烈隊長一手搭著一個身形清瘦的人,簡潔地扔下一句話。
“你們先過去。”
說著,竟是在眾目睽睽之下領著人走遠,身影消失在了帳篷間。
在場的所有人,都震在了原地。“……那人是誰啊?”
甦潭被安德烈送回屋內,對方匆然離去。
第二天一早,營地眾人照例聚集到古飛船遺址外,卻是不料這一天清晨古飛船艙門口的氣氛繃緊,如同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現場的氣氛格外沉悶,沒有一個人開口,不少人敏感地注意到,昨天幾名受傷嚴重、渾身血跡被從古飛船中拖出來的人,今日已經看不見了蹤影。
而剩下的人傷勢更添了一重,看起來傷口頗為猙獰可怕。
安明亮心有余悸,驚愕萬分地低聲疑問道︰“怎麼感覺他們的傷更重了?”
這話一出口,周圍都是一片沉默。
任誰也看得出,這些人身上的傷勢絕不單單只是昨日白天在古飛船里弄出來的傷口,反倒是像又發生了什麼意外情況,更多增加了幾重一般。
有些人甚至鼻青臉腫地睜不開眼楮,滿臉都被青紫的痕跡給遮蓋住全臉,可見是被人毫不留情地下了狠手。
不說安明亮心中愕然,其余無意摻和其中的圍觀人群更是心頭震驚。
而那群人面色不虞,全都沉默地等候在古飛船遺址的艙門之外,竟是老老實實地沒有一個人搶先沖進去。
這樣奇異的場面,讓人看了不禁驚愕。
“昨晚又出事了。”
幾乎所有人都預料到了這個答案,卻不知道昨晚的事態到底有多嚴重。
直到思迪專業技術團隊一行人露面,沉默枯立等待在古飛船遺址門口的人群才有了劇烈的波動。
幾個狼狽的大漢手臂上的青筋立時緊繃,狠狠攥緊了拳頭,憤怒的眼神直直地盯在打頭的一個男人身上。
他們身旁的同伴一見這種異樣的狀態,當即擔心他們熱血沖頭,鬧出了更多的事端。
所以,在安德烈•楊剛一出現的時候,就警告地瞥了同伴一眼,愣是壓下了他們心中的不忿。
滿臉鼻青臉腫的大漢憤懣不得志地冷哼了一聲,狠狠地將頭轉到了一邊,顯然是眼不見為淨。
結果沒想到,這聲冷哼卻被安德烈•楊听進了耳朵里,冷峻的眸子倏然抬起,遙遙地向著大漢的臉上望來,平靜的視線沒有一絲溫度,冷得讓人心底發顫。
同伴臉上齊齊變色,紛紛看了他一眼,急促地提醒著瞪了同伴一眼。
現場沉默的巨大壓力,讓鼻青臉腫的大漢額上滲出了涔涔的冷汗,最終扛不住幾方的壓力,在安德烈•楊冷峻疏遠的目光之中率先低下了頭。
“楊隊長。”
他隱忍著憋悶的怒氣,低啞著聲音艱難開口,打了一聲招呼,算是為自己找了一個台階下。
這樣伏低認輸的姿態,徹底讓他臉上無光,青黑一片。
安德烈•楊眸光古井無波,踏步從此人的面前走過。
這樣沉穩漠然的姿態,當即讓那個低頭的大漢臉上忍不住浮起暴怒的怒火,幾乎有些失控地想要拼架。
索性,被同伴一把焦急拉住,給攔了下來,但對方臉上顯而易見的不忿和忍氣吞聲的怒火,再也壓抑不下去。
古飛船遺址再度開啟,在思迪專業團隊的帶領下,所有人這才開始了新一天的勘探工作。
眾多人忍氣吞聲、壓抑著怒火的姿態,讓所有留在遺址外面現場的人愕然不已,啞口無言。
安明亮神色復雜而茫然地看著那處空蕩蕩的遺址門口,禁不住下意識地喃喃道︰“當真是變天了。”
甦潭心下贊同。
這次的古飛船遺址發掘,古地球文化專業的師生只是參與了科研考古的部分。在發掘中,邊發掘邊保護,力爭整理挽救出更多的古地球文化遺產,留下眾多供以研究的珍貴資料。
而在眼下,這項工作因為形勢的陡轉直下和各大勢力的爭奪抗衡,而被迫暫且告了一個段落。
白天之時,猛然空閑下來的學生們各自忙碌著自己的事情,甦潭亦記錄起自己的微博。
百慕大之旅,已經成為了微博熱門的話題。
而在甦潭的記敘中,跌宕起伏的探險經歷,每一次大喘氣的劇情逆轉,和扣人心弦的故事發展,都讓讀者們像是坐了過山車一樣緊提著一顆心。
偏生甦潭不穩定的更新時間,更是加劇了這種現實發生的真實感,讓所有人在身臨其境的同時,全然預測不到下一步的情節發展。
這一天的“變天”後續,就讓無數人震愕心悸。
“甦潭︰……古飛船遺址內,前前後後被扶出了渾身浴血的傷者數十人,財富當前,所有和平友好的假象都被撕破了臉。我不知道今夜還會發生什麼,更多的受傷?流血沖突?還是嘩然驚變?只知道今天——出貨了。”
前夜的那一條“變天了”的簡短微博,已經吊足了人的胃口。
今天甦潭一更新,就立時讓引起了無數人的關注。而他所說的
“黑色紀念︰財帛動人心。”
“銀河系上釣魚︰出貨???霧草!真的找到寶貝了?!”
“出貨”的說法一提起,微博上霎時間群情轟動。若說剛才流血沖突的紛爭讓人心里繃緊了一根弦,那隨後的古地球藏品一亮相,更是徹底地給這趟驚險的探險點燃了一把火。
別說財帛動人心,戳手可得的巨大珍稀財富面前,又有幾個人能忍得住不動心?
哪怕是從頭到尾一路跟下來的網友,也驚喜交加地紛紛想知道到底古飛船遺址挖出了那些寶貝,又有多少 赫的價值。
“狄美星少年︰古地球時代遺傳下來的寶貝,發達了!”
“軟萌深海豚︰保守估計……一個億?”
“狄美星少年︰樓上,你在開玩笑嗎?太小看古地球時代的遺產價值了,只一個殘缺的單品就不止這個數字。”
“可樂寶︰王儲爸爸,快來搶錢啊!@海登•朗曼”
“肉寶家的小丫鬟︰大大千萬要先保護好自己的安全。”
微博上關于古地球收藏品的熱議絡繹不絕,許多人甚至找出了一些內部拍賣的資料,力證古地球收藏品價格不凡,越發地為整個甦潭的記敘蒙上了一層神秘色彩。
而微博之下,這一天從古飛船遺址中出來眾多入內勘探的人員精神疲憊,消耗極大,幾乎每個人都是拖沓著腳步匆匆從里面走出來。
縱然神情有些狼狽累極,但是甦潭細心注意到那個一早險些和安德烈•楊吵了一架的大漢臉上,表情有些異動。
對方走出艙門口的時候,狠狠抹了一把額上的熱汗,極力裝作平靜如常的樣子,卻是掩飾不住自己眼角眉梢的興奮和喜意。
顯然,他今日在里面收獲頗豐。
這些人熬心熬力、拼死拼活地待在這個鳥不拉屎的鬼地方,整整三個月,所為的就是今天這樣的日子。
他們今天的收獲,已經徹底讓這三個月苦心熬力的時間值了!
一時間,就如同微博上所預料的那樣,巨大的財富牢牢攫獲住了對方這群團隊的心思,徹底讓他們像是戒備的刺蝟一樣,重重警惕凶惡地豎起了所有的敵意。
按照梅教授的吩咐,待在古飛船遺址外采集土樣的甦潭和安明亮,就成為了這群人敵視的對象。
彪形大漢凶神惡煞地狠狠警告,瞥了兩人一眼,輕蔑地從兩人身邊離開,讓正拿著刷子采集土樣、一臉灰頭土臉的安明亮悲憤不已。
“你看看他們!”
看著對方匆然離去的背影,安明亮怒氣沖沖地低聲嘟囔了一句,滿心都是憤慨。
“關我們什麼事啊?”
他們這群從帝都來的師生們,已經盡量縮小了自己的存在感,將活動的範圍圈進在營地和古飛船遺址附近。
單單做的任務,也只是最普通的收集土樣和岩石樣本,采集古飛船的外貌和表層數據,這樣低調的研究可以說是徹底向所有人表露了他們的態度,作出了顯而易見的讓步。
就連最嚴謹方正的梅教授,也溫聲提醒季長安,囑咐學生們暫避鋒芒,保護好自己的安全。
像他們這樣的專業學者和院系尚且如此,其他停留在百慕大的弱小勢力更是心中忐忑,在狹小駐扎的帳篷營地里謹言慎行起來。
就算是這樣低調的做派,非但沒有換來對方的尊重,反而讓勢力強大的幾家公司和探測團隊越發不將他們放在了眼里。
甦潭溫言安慰一句,“師兄,不要管他們。”
听到這句暖心溫潤的安撫,安明亮郁郁難平地嘟囔抱怨了幾句,最終還是壓下了不忿的情緒,繼續同他一起采集手頭的樣本。
但是沒想到,隨著走出古飛船艙門的探險者越來越多,他們所在的位置也隨之越發惹眼起來。
無數藏著心情和喜悅的探險者團隊,都各自警惕和防備地望著他們,緘默地封住了口,什麼話也不肯說,齊齊默契地縱身離開。
有些人身上染著濃厚的血腥味,甚至故意在他們面前靠近走了過去,用刺激的血腥味隱隱警示他們不要隨意在營地里亂說話。
這樣防備和威脅的姿態,不光是讓安明亮面上厭煩,更是也讓甦潭的神色冷了起來。
他沉靜地望了那群故意示威離開的探險者團隊一眼,對身旁按耐不住滿心憤慨的安明亮淡然地說道︰“師兄,我們換個地方吧。”
兩人快速地收拾好東西,又換到了古飛船的背面采集土樣。
百慕大這里的氣候十分奇異,白天烈日高照,燥熱的厲害,熱氣濁浪翻滾,撲在人的面上近乎產生灼燒的感覺。
而晚上,有時候又會驚奇地溫度猛然在後半夜驟降,赤膊出門也會被冷得發顫。
干涸的土地中,更是沒有一絲的水分,如同一片最枯燥的散沙,讓梅教授起了采集研究的想法。
所以,甦潭和安明亮兩人動作認真,細致地取了地上不同深度的土質,分門別類地裝進單獨的采集瓶中,帶回去作進一步的研究分析。
而古飛船遺址的背面,恰好遠離了古飛船的艙門入口,徹底解決了他們先前被敵視警戒的境況,沉浸安然的氣氛都讓兩個人覺得輕松了許多。
“再采集一瓶。”安明亮數著裝好的采集瓶,臉上終于露出了一點松懈的笑容。
甦潭輕笑著點頭應下,听從他的指揮。
卻是不曾想,正當兩個人專心致志地采集最後一瓶的土樣時,背靠的古飛船驟然發出一聲沉悶陳舊的響聲,像是年久失修的老門終于被艱難地吱喲推開。
嚴絲合攏的古飛船腹艙底部,竟是出乎意外地露出一點縫隙,隨即一道隱蔽的暗門從內打開。
正在采土的甦潭和安明亮都是一愣,呼吸猛然緊繃了起來,就連手上鏟了一半的土樣也顧不上,全然睜大了眼楮警醒地向著那處看去。
只見,一個身形頎長利落的男人倏然走了出來。
不期然撞上古飛船背側的兩個人,那個男人揚起眉梢,露出了一點意外。他矯健利落的步伐卻是不停,從容地向著外面走來。
只在路過兩人身邊的時候,一道亮閃閃的東西忽然被那人取出,修長有力的手指微動,就隨意地拋到了甦潭的懷里。
沉甸甸的分量,霎時間讓甦潭懷里一沉,和安明亮下意識地低頭往下看。
只見,那竟是一座瓖滿了寶石的璀璨王冠。
雖是因為歲月和時間的緣故蒙塵,寶石的光澤略顯黯淡,但是大如指節的各色寶石和純金沉重的底座,顯然昭示了這個古地球時代藏品的名貴。
當下間,安明亮就禁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心頭掀起了狂瀾,萬分震愕地急急抬頭,卻是早已不見那個頎長利落的男人背影,只剩下眼前抱在甦潭懷里沉甸甸的王冠提醒著他那個人的存在。
安明亮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滿心震撼和疑問。“他、他給我們這麼貴重的王冠做什麼?”
這樣珍稀的古地球時代遺產,在別的探險者團隊早已經打破了頭爭搶,而那個男人竟然是這麼輕松地就給了自己兩個人。
一時間,他怎麼都想不明白,滿心疑惑。
只听,身旁的甦潭微微彎起唇角,忽然輕笑著戲謔道︰“或許是想要封口?”
當即,安明亮震愕之余,更是心中無可比擬地涌上了重重的贊賞之情。
——這麼壕的大大,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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