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市長想見自己？”，在大石頭上，于子年呆坐了起碼五分鐘，後來實在受不了自己單身一人，卻身處周邊的鶯鶯燕燕。
他看了看時間，7點整。于是動身了，只是前往李主任家的路上還是在想著羅市長要見自己的事情。
在李主任家里，進門的于子年有點意外。
因為他見到了一個平時想接近卻又不得門路的人-盧博士。
“老師。”，對著開門的師娘招呼了聲，換了鞋子的于子年，默默地來到沙發旁邊，不動聲色地觀看著正下象棋的兩人。
對于子年的落座，李主任只是笑著點了點頭算招呼，接著握著一個“馬”，在楚河邊界游移不定。
想來是不知道怎麼落子，才能挽回頹勢局面。
而盧博士看到于子年，眼神深處飄過一絲絲驚訝，還有一些些不懂。
不過畢竟是有閱歷，有地位，有品味的人。所以看了眼對面的李主任後，復又把心思放在了棋盤上。
于子年對象棋還是略懂些的，原因在于小時候，自己爺爺經常下棋。他在旁邊學了不少。
雖然說不上厲害之類的，但也不是一般小貓小狗可以欺負。
所以，當他沉著心研究了會棋面的局勢時。于子年發現，在這場對弈中，李主任遜色不少。
…
猶豫了三分鐘左右，李主任最終還是把邊界的馬撤了回來，並且一退再退，最後被逼無奈，竟然坐了中心。
“馬坐窩心，不死也昏。”，于子年下意識的想起了這句棋語。
到得這時候，盧博士喝了口茶，與其說茶，還不如說是清水，這讓于子年有點意外。
對于于子年的詫異，盧博士也顯然注意到了。于是，波瀾不驚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就在于子年認為這盤棋，結局已定，李主任必敗之時。
但卻應了“猜到開頭沒猜到結尾”的俚語。
一個意外，對面的盧博士竟然葬送了大好局勢，獨狼車在單刀直面時，中招被殺。
對此，于子年又看了眼盧博士，眼神滿是不解。
而此時，後者的視線也對上了于子年，接著又是春風潤物般的一笑。
後面的局勢真的有點出人意料，丟車的盧博士形勢急轉直下。
而李主任抓住機會，上演了一場“開局炮勝馬，殘局馬踏炮”的大翻盤。
“哎，人老了。”
下完，險勝的李主任把棋一放，喝口茶的當口，連連感嘆。
…
三局下完，李主任兩勝一負。
後面李主任說什麼也要于子年和盧博士下個回合。
結果不言而喻，三盤下來，贏了開頭，輸了結尾。但他知道，開頭都贏的萬分僥幸，或者說對方故意放水的。
接著，李主任又拉著他下了三盤。
但剛下完一盤的時候，贏了棋的于子年明顯感覺李主任的棋藝差了盧博士不是一星半點。
所以，到得這里的時候，于子年內心是疑惑的，尤其是當第二盤開始後，這種感覺更甚。
他覺得，李主任的棋藝最多有自己七成功力，而自己最多有盧博士五成功力。
所以，帶著滿腦子問號，于子年又抬頭看了眼觀棋的盧博士。
此時，只見後者，喝了口清水，還是那樣，溫和一笑。
“難道？”，想起剛才李主任明明贏了棋，卻連連的感嘆，再結合實際，于子年突然想起了一個故事。
故事是這樣的︰
晚清重臣左宗棠十分喜歡下象棋，而且棋藝超群。
一次左公就要帶領大軍前往新疆剿匪。他想離開京城一去又是兩三年，于是著一身便服到街上走走。
卻看到一個老人正擺著棋局，身後立著一招牌，上書︰“天下第一棋手”。
左公覺得此人太過狂妄，立即上前挑戰，哪知道老人招招不敵，連連敗陣。
左公洋洋得意，命老人收起那塊招牌。
兩年後，左公新疆平亂歸來。見老人居然還把牌子立在那里，心里很不高興。便又去跟老人較量，可這一回竟然連戰連敗。
第二天再去，仍然被殺得落花流水。
左公很驚訝。老人笑著說︰“兩年前，你雖著微服，但我一看就知道你乃左公也，且你即將遠征，因此讓你贏我，好使你有信心立大功。如今你已凱旋歸來，我就不用再客氣了。”
想到這個故事，于子年心里不由一震。看來李主任要離開學校奔赴官場了。
後面也不用猜，有盧博士珠玉在前，于子年也有樣學樣，連輸兩盤。
殊不知，在于子年低頭沉思怎麼樣才不露痕跡輸的時候。李主任和盧博士卻相視一笑。
…
兩兩對弈三局後，很有默契的，三人離開了客廳，進了書房。
在這段時間里，于子年又近一步的領略了盧博士的風采。不論是知識貯備，還是為人處事的品行，都讓于子年找到了一個短時間內學習的榜樣。
在交談中，于子年得知，盧博士竟然是李主任的學生。
另外，根據兩人交談中透露出的深厚關系，于子年猜測兩者之間肯定還有故事，這不由讓他尋了個心眼。
而李主任和于子年猜想的一樣，確實要離開學校了。
所以，他也猜測這次李主任叫自己來的深意，介紹盧博士肯定是其原因之一。
難道盧博士也有要離開漢中大學，走前世軌跡，奔赴美國 谷的心思了？
這麼一想，于子年感覺到了一絲緊迫。于是這場交談，他不再藏著掖著，尋到機會，就適當透露出一些後世的高瞻遠矚。
…
在一個間隙，于子年突然想起了肖吉鴻告訴他，關于孫劍復職，鄭秀爺爺競爭主任的事情。
“老師，您高升後，這主任之位是鄧老師接任了吧。”，于子年故意用肯定的語氣尋求答案。
聞言，李主任有些好笑的看了他眼︰“鄧主任年富力壯，很有優勢。”
听到這話，于子年懂了，也放心了。
不然，他會覺得像蒼蠅一樣惡心。
…
一番海闊天空的聊下來，不知道是李主任故意搭橋；還是于子年和盧博士相見恨晚，臭味相投。
或者兼而有之。
在幾個小時里，兩人越過了普通師生關系，往朋友的路上走著。
尤其是盧博士得知于子年全部事情時，驚嘆連連中，兩人的交流又進了一步。
…
聚散總有時
離開之時，李主任大揮狼毫，給兩人都送了一幅毛筆書法。
送給于子年的是一幅︰馬行曲路當先道。
而給盧博士題字卻是︰車馬尚存周戰法，偏裨兼備漢宮名。
“老師，太貴重了。”，當李主任寫完，只見盧博士兩眼發光，捧著字跡未干的宣紙，由衷激動地感嘆。
“當不得。”，看著盧博士的神情，李主任毫不在意的揮了揮手，放下筆的同時，點了根煙，接著只見三個煙圈，圈連圈，奔赴向前。
“嗯？”，難道李主任還是大家？看著筆走游龍的字、以及盧博士的感嘆，于子年若有所思。
看來回去還得補補功課，這是他這一瞬間的想法。
……
由于時間太晚，于子年就近原則，選擇在教師公寓三樓的租房處歇腳。
不過，回來後的于子年，並沒有急著休息。而是打開電腦，查了資料，才發現李主任是個書法家。
一時，看著面前的題字，他對今晚的事情又陷入了沉思。
因為經歷過太多，所以于子年明白一個道理︰往往不經意的事情，在時機刻意的接口，都必有深意。
這讓他回憶起小時候爺爺下象棋時，常掛嘴邊的話︰
棋之妙，妙在方寸紋秤演人生；妙在于無聲處起狂瀾；妙在攻城掠地不血刃；妙在重勢輕利韜略間。
想起爺爺的話，莫名的，于子年又想起了李主任深吸一口煙，吐出的三個接踵相連、奔赴前程的三個煙圈。
是哪一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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