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園,或者說,曾經的李園。
現在這里早已變成了興雲莊,此時里面也是好一番熱鬧。
李尋歡很不幸的又栽了。
阿飛自然要來救他。
但迎接他的是一場埋伏!
阿飛的快劍固然是他最大的優點,卻也是一處最明顯的破綻。
劍勢變化不多,代表周旋的余地不廣,攻擊的方式過于單一,簡單來說,阿飛並不善于群戰。
但是江湖從來都是波詭雲譎,從不因個人意志而轉移,此時此刻,阿飛便陷入了這樣的困境之中。
劍光飛舞,化做一道飛虹,向門外竄了出去。
阿飛剛掠出門,突听一聲“阿彌陀佛”,清朗的佛號聲竟似自四面八方同時響了起來。
接著,他就被五個灰袍白襪的少林僧人團團圍住。
這五人俱是雙手合十,神情莊穆,行動時腳下如行雲流水,一停下來就立刻重如山岳。
當先一人白眉長髯,不怒自威,左手上纏著一串古銅色的佛珠,正是少林的護法大師心眉。
阿飛目光四掃,居然神色不變,只是淡淡道︰“出家人原來也會打埋伏。”
心眉大師沉聲道︰“老僧並無傷人之心,檀越何必逞口舌之利,需知利在口舌,損在心頭,不能傷人,陡傷自己。”
他緩緩道來說得似乎很平和,但傳入阿飛耳中後,每個字都變得有如洪鐘巨鼓,震得他耳朵“嗡嗡”作響。
阿飛道︰“和尚的口舌之利,似乎也不在檀越之下吧!”
他嘴里說著話,人已斜斜沖出。
他知道自己若是凌空躍起,下盤便難免空門大露,心眉的佛珠掃來,他兩條腿就算廢了。
是以他只有乘機自旁邊兩人之間的空隙中沖出。
誰知他身子剛動,少林僧人們也忽然如行雲流水般轉動起來,五個人圍著阿飛轉動不休。
阿飛腳步停下,少林僧人的腳步也立刻停下來。
心眉大師道︰“出家人不願殺生,檀越你掌中有劍,腳下有足,只要能沖得出老僧這小小的羅漢門,老僧便心悅誠服,恭送如儀。”
阿飛長長呼吸了一次,身子卻動也不動。
他已看出這些少林僧人們非但功夫深厚,而且身形之配合,更是天衣無縫,簡直滴水不漏。
阿飛歲的時候,就看到一只仙鶴被一條大蟒蛇困住,那仙鶴之喙雖利,但卻始終不敢出擊。
他本來覺得很奇怪,後來才知道仙鶴最知蛇性,因為這蟒蛇盤成蛇陣後,首尾相應,如雷擊電閃,鶴鋼啄若是向蛇首直啄下,雙腿就難免被蛇尾卷住,鶴若啄向蛇尾,便難免被蛇首所傷。
所以這仙鶴一直站著不動,等到蟒蛇不耐,忍不住先出擊時,仙鶴的鋼啄有如閃電般啄住了蟒蛇的七寸。
阿飛在旁邊樹上看了一夜,這才明白“首尾相應”固然是行兵的要訣,但若能做到“以靜制動,以逸待勞”這八字,更能穩操勝券。
這道理他始終未曾忘記。
是以少林僧人不動,阿飛也絕不動。
心眉大師自己似有些沉不住氣了,道︰“檀越難道想束手就縛?”
阿飛道︰“不想。”
他的回答素來很干脆,絕不肯浪費一個字。
心眉大師道︰“既不願就縛,為何不走?”
阿飛道︰“你不殺我,我也不能殺你,就沖不出去。”
心眉大師淡淡一笑,道︰“檀越若能殺得了老僧,老僧死而無怨。”
阿飛道︰“好。”
他居然動了!一動就快如閃電。
但見劍光一閃,直刺心眉大師的咽喉。
少林僧人身形也立刻動了,八只鐵掌一齊向阿飛拍下!
誰知阿飛劍方刺出,腳下忽然一變,誰也看不出他腳步是怎樣變的,只覺他身子竟忽然變了個方向。
那一劍本來明明是向心眉刺出的,此刻忽然變了方向,另四人就像是要將自己的手掌送去讓他的劍割下。
心眉大師沉聲道︰“好!”
“好’’字出口,他衣袖已卷起一股勁,“少林鐵袖”利于刀刃,這一招正是攻向阿飛必救之處。
四個少林僧人雖遇險招,但自己根本不必出手解救,這也就是“少林羅漢陣”威力之所在。
誰知就在這剎那間,阿飛的劍方向竟又變了。
別人的劍變招,只不過是出手部位改變而已,但他的劍一變,卻連整個方向都改變了。
本是刺向東的一劍,忽然就變成刺向西。
其實他的劍根本未變,變的只是他的腳步,變化之快,簡直令人不相信世上會有這麼樣一雙腿。
只听“哧”的一聲,心眉大師衣袖已被擊實。
接著,劍光忽然化做一溜青虹,人與劍似已接為一體,青虹劃過,人已隨著劍沖了出去。
他行險僥幸,居然得手,但卻忘了背後空門已露出。
只听心眉大師沉聲道︰“檀越慢走,老僧相送。”
阿飛只覺一股大力襲來,但還未挨實,就听心眉“啊”的一聲,雙掌又收了回去。
“何方鼠輩?”
四周的田七、游龍生等人神色一變。
心眉凝神一看,剛剛擊退自己一掌的,居然是一顆小石子。
“大師只道別人出手很辣,但你自己的戾氣卻也不算輕!”
清朗的聲音自心眉等人身後響起,院門外,一青衣人手持一把折扇,神色自若的朝眾人行來。
楊易緩緩走近,在心眉等僧人兩三丈外停下腳步,看著院落內眾人,微微而笑。
趙正義面色一沉,踏前一步,厲聲喝道︰“你是什麼人?難不成也是梅花盜同黨?”
也不怪他沒認出面前這個人就是金錢幫的少幫主,實在是金錢幫眾向來只穿黃衣,楊易一向低調,這次出來卻又穿了青衫,先入為主之下讓人無法聯想。
“‘鐵面無私’趙正義?!”楊易嘴角露出一絲哂然︰“似你這等夾私藏奸,挑拔離間,趁人不備,偷施暗算,不仁不義之輩也敢號稱‘鐵面無私’,這真是天下間最好笑的笑話。”
不等趙正義發怒,楊易續道︰“你也不必往我頭上扣什麼梅花盜的帽子,這一套或許對旁人管用,在我這里卻是行不通的。”
趙正義大吼道︰“哪里來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還不給我快滾!”
唰!
在說話之時,他一招飛腿已經迅捷無比飛出,滿以為可以將楊易踢得重傷吐血。
喀嚓!
突然間一聲清脆的爆響,黑影一閃,眾人再看時,趙正義已經抱著腿在滿地打滾了。
在場中人都是感覺眼前一花,趙大爺這號稱價值萬兩黃金的雙腿就已經報廢了。
“小子,你好狠!居然敢暗箭傷人?”公孫摩雲俯身查看了下,臉色就是驟然一變。
心眉微微皺著眉頭,指掌之間,那一串古銅佛珠停住了轉動。他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不知檀越來此,所為何事?”
楊易手的折扇搖了搖,似是十分快活︰“自然是為了殺人了!”
“好大的口氣。”人群之中,田七走了出來,沉聲道︰“你的武功雖然了得,但我們也不怕你,只是你我之間並無深仇大恨,犯不著為此拼個你死我活,你要帶走這個小子也行,但要答應我們一個條件……”
“誰說我要帶走他?”楊易看了阿飛一眼,失笑道︰“他有手有腳,自己會走。何必我來帶他?”
心眉眉眼低垂,緩緩道︰“原來檀越是沖著李尋歡而來。”
“你說對了。”楊易點頭。
心眉嘆了口氣。道︰“請恕小僧不能答應。”
“大師方外中人,參禪修佛,自在逍遙,何必趟這趟渾水。”楊易搖了搖頭。
田七譏諷道︰“小子,我看你是瘋魔了!你當自己是誰?憑你一句話就想從我們手里要人?簡直是狂妄之極,不自量力!”
“這小子何止是狂妄,我看他是入魔已深,無藥可救了!”公孫摩雲陰測測道︰“這小子手段陰狠惡毒,分明就是邪魔妖道所為,其言其行,就算不是梅花盜同黨,也是江湖一大禍害,今日正好斬殺了這禍胎,以謝江湖。”
“假如這就是你們的遺言,那還真是教我失望得很。”楊易依然笑著,氣氛卻突然凝固起來。(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