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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1年元月一日。
大紅燈籠滿街掛,舉國歡慶酒飄香,電視里傳來女主播那甜美的聲音道︰南江省b07國道省城富州路段發生一起嚴重的車禍,一輛東風牌巨型卡車跟一輛普桑相撞,普桑里一名叫方鐵的男子當場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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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橋鎮農機站的辦公室,說起來像個辦公室,但仔細一瞧又不像個辦公室,倒像一間老舊的雜貨鋪子。
里面擺著兩張老掉牙的辦公桌,桌上裂縫斑駁,油漆都快掉光了,露出了坑坑窪窪的已經帶著麻黑色的杉木原質來。
方鐵同志呆呆的坐在一條一坐上去就會吱吱喳喳有節奏脆響的破木凳上,眼楮無神地掃了一眼面前那條三條腿的辦公桌,眼前浮現出黨政辦主任牛明發同志的音容笑貌來。
“牛主任,這破桌就剩下三條腿了,能不能換張四條腿的,不然某天一不小心倒了下來還砸人,滲人得慌。”方鐵這犢子一臉和善的笑著。
黨政辦的牛主任圓圓胖胖冬瓜型的,此獠斜了方鐵一眼,其骨子里知道方鐵這犢子並不像表面那樣子表現的忠厚老實,屬于滑頭級人物。
因為方鐵是本鎮十三里屯的人,而牛主任的老婆胡賽花就是十三里屯人。她娘家佷兒叫胡歸田,跟方鐵一起掏過鳥窩打過架偷看過女人拉尿噓噓,從小到大,倆人好得同穿一條褲子.
從他嘴里一偵察,才知道了方鐵同志被十三里屯人稱之為‘妖孽’,所以此人是有一定‘妖性’使然的。
前不久,方鐵剛從學校畢業被塞進了陳橋鎮黨政辦,牛主任作為鎮里堂堂的黨政辦主任,除了鎮里各大正副職鎮長、書記外就數他牛氣了。所以,當然得了解清楚自己的屬下是個什麼樣的狀況。
比如說,其人有沒親戚在朝為官,家里勢力如何,收入達到多少,是否富翁,有沒女朋友,女朋友家是否有勢力,這些都是牛主任必須了解、關注,最後也好論資格排輩安排工作的大問題。
因此,牛主任立即露出了那張習慣性的狐狸之笑,說道︰“小伙子,三角架是最穩定的這個你都忘啦?四條腿還不如三條腿來得穩,不然為什麼人們都喜歡用三角架來穩定而不是用四角架,因為四邊形會左右搖擺的。你這桌子往壁上一靠,不就穩了嗎?”
心里卻是暗暗冷笑︰方鐵,雖說你跟我老婆是同村人,又跟我小舅子是好兄弟,本來不想為難你的。不過你既然被塞到了這農機站,說明肯定是得罪了上面什麼人,我也是愛莫能助了。不對你‘狠點’上面人看見了就得對我‘發狠’了,為了我不被別人‘發狠’就只好對你‘發狠’了。
方鐵這犢子斜瞄了牛主任一眼,裝著一臉的恍然大悟,笑道︰“受教了!”
眼看著牛主任屁股消失在視野里,方鐵這犢子想起自己的事就有些毛臊得很。
方鐵1972年出身于南江省東陽市功德縣陳橋鎮十三里屯的一個務農世家,今年21周歲,再過幾天就有生日蛋蛋吃了,其人還是‘南江政法學院’畢業的。
按他所學的專業,以及學校的名氣來說,畢業後本來是要分配進縣公安局或檢察院的。
也不知怎麼的了,莫名其妙的就被塞到了陳橋鎮,塞到陳橋鎮也不打緊,因為陳橋鎮在功德縣也是響鐺鐺的好鎮子。
不過方鐵同志很不走運,在陳橋鎮的好地方黨政辦只干了短短的5天,又被鎮里的頭號人物曲書記給塞進了鎮農機站。
對于此事方鐵這犢子百思不得其解,自己堂堂的‘南江政法學院’畢業的高材生,正兒八經的本科生,雖說不能跟‘西南政法’那種響當當名牌相比,但再怎麼說進縣里的公檢法機構那個似乎還有點屈才了。
1994年的功德縣公檢法機構有幾個正兒八經的本科生,全靠那十幾個大專生撐著門臉兒。本科生,自然是鳳毛麟角如大熊貓般稀罕。
這個倒好,七弄八搞,莫名其妙的倒是越混越差了。照此‘升官’速度,怕不過得幾年徹底就將淪落到村委會任職去了。
這陳橋鎮農機站其實就兩個人,站長賈富貴,一個半截都踫到棺材蓋子的糟老頭子。听說是啥工農兵大學畢業的,實際上就是以前那種升級了的初中生,剩下一個辦事員就是自己了。
一老一青倆人拾綴著兩台破爛得扔進垃圾堆里都感覺得礙手礙眼的手扶拖拉機,每天擦擦油清理一下衛生,搗鼓一下那個破輪胎,這破拉機,再怎麼清理當然也還是一堆廢鐵疙瘩,當然,純粹是應付上級檢查用的。
用賈站長的話說,這兩台老掉牙的手扶拖拉機是咱們陳橋鎮農機站的招牌,沒了它誰能認出咱們這里是農機站而不是收破爛的地方。
所以,這工作清閑倒是很清閑,就是閑得快發瘋了。
“方鐵,曲書記叫你。”這時黨政辦主任牛明發同志那破鑼嗓子從遠隔達50米外的鎮政府新蓋的6層大樓那邊傳來。
“我就到!”方鐵身子一動,如聞天籟仙音,心里暗自一震,嘴里欣然道︰難道是要走紅運了,最近好像鎮黨委書記曲志明也叫自己干了好幾件大事了。
會不會這個就是曲書記要重用自己的前奏曲,嗯,畢竟咱是‘南江政法學院’畢業的高材生,文憑明擺著在那里,是金子終究會發光的。”
方鐵三步並作兩步,比劉翔稍快一點的速度沖向了前面的辦公大樓。
其實方鐵同志有點自作多情了,最近曲書記是叫他干了幾件大事,不過那個‘大’字得加個引號才對,實際上好像都算不上什麼事。
無非是送送報紙,去街上買些煙酒,擦擦桌子拖拖地沖沖廁所,其實就是傳達室的方老伯沒空時叫方鐵同志臨時頭代替的,那種不起眼電影中俗稱的‘跑龍套’角色罷了。
就干了這點算不上事的‘大’事,方鐵這新人心里還陽光燦爛著。
曲書記30出頭,不高不低的,臉上戴著一架金絲瓖邊的眼鏡,肚皮不鼓不垂、脖子不粗不大,文文靜靜像個儒生,很有一種李唐文士那種飄灑風度。
方鐵稍躬著身子表示對領導的尊敬,眼神隱晦地觀察著陳橋鎮的一把手,暗中著實有些佩服,常常以他為榜樣,自詡他這是有大家風範,儒學典範,官員氣度,不過方鐵知道自己再怎麼學也學不像的。
“曲書記,您叫我。”方鐵那微躬著的身子此刻更是低了一些,這犢子一臉假裝的謙笑,又遞上了一根藏在褲子左兜里的芙蓉王香煙。這是專供領導的,右邊兜里九毛錢的乘風牌香煙才是方鐵自個兒抽的。
“嗯!小伙子不錯!坐吧!”曲書記很有領導氣派,看著方鐵這年青人那跑得滿頭的大汗珠子掛著,相當滿意地點了點頭。
曲書記估計是被感動了,破天荒的居然親自動手,站起來轉到身後櫃子里,開了罐健力寶隨手遞給了方鐵同志。
嘴里一股子欣賞味兒,笑道︰“辛苦了小方同志,喝吧,等下會口渴的。”
“曲……書記,這……”方鐵這犢子拿著健力寶不敢下口,頗有一股子受寵若驚的荒唐感。
“叫你喝就喝,婆婆媽媽的像個娘們。”曲書記眉頭一皺,好像有點不高興了。
“謝謝曲書記,我喝!”方鐵那是趕緊一仰頭,‘咕嚕’一聲清脆的聲響傳來,整罐飲料給牛飲般灌進了肚皮里。
“嗯!很好!我馬上要去羊子嶺水庫,茶杯忘帶在家里了。你去給我拿一下,泡上茶後直接給我送到羊子嶺水庫,沒車的話包一部黃包車,車費找牛主任報就是了。今天市水電局的同志要來。拿去,這是鑰匙。”曲書記淡淡的笑著一臉的和藹,從皮包里掏出一串鑰匙遞給了方鐵。
“我就去。”方鐵響亮地應答著,快步出了曲書記辦公室。心里美得差點冒泡了,想起一旁站著的黨政辦牛主任那股子酸味十足都快掉牙的茄子臉色,方鐵就想開懷狂唱《翻身農奴把歌唱》。
曲書記有個‘毛病’,那就是每次下鄉只喝自己茶杯里的茶,這個是全鎮干部職工都曉得的‘大事’,所以方鐵不敢怠慢,拿上鑰匙直奔曲書記家里而去。
雖說只是泡茶這麼一件屁眼大的小事,但方鐵卻是從中看出了自己將要走紅運的苗頭。
曲書記為啥不直接叫黨政辦的牛主任去泡茶,說明曲書記信任自己,把自己當自己人看待了。
而且這鑰匙可是曲書記家的,曲書記讓自已一個人到他家里拿茶杯,這是只有領導的核心下屬才能享受的超級待遇,領導吩咐無小事,就是針眼大小事也得當作大事來作,才能在領導面前留下好印象。
“細節決定成敗”,這個是農機站的賈富貴主任幾十年的為官之道。
曲書記家在街尾的馬坑巷子,離鎮政府還是較遠的,要走上十來分鐘。
方鐵剛分配到陳橋鎮在黨政辦混時,曾經還提著兩瓶七十來塊的古井去拜訪過曲書記,不過酒人家是收下了,最後發配到農機站的事照樣子發配。
弄得方鐵這犢子好生郁悶,當時暗暗罵道︰“白眼狼,媽的!一個月工資就買了兩瓶酒,全喂狗了。”
後來一次農機站的老賈同志喝醉了酒倒出了個中原委,才知道自己那古井檔次不夠高,至少也得送一百多塊一瓶的五糧液或劍南春才行。當然,如果有茅台就更有說服力了。
方鐵當時喝得也有些醉醉的了,一拍自己大腿,後悔不迭地沖著老賈咕嚕道︰“悔不該當初,要是當時狠了心借點錢加上工資用來買酒的話,也許現在還能在黨政辦繼續混著,可惜了,就差了半個月經費啊!不過,俺好像到現也才領到一個月工資,他娘的,這都什麼世道。”
哪知老賈咕嚕一聲整進去了一杯二鍋頭,醉眼迷蒙地斜了方鐵一眼,旋即,搖了搖頭,苦笑道︰“方鐵,你小子太天真了,跟那沒關系。你,農機站就是最好的歸宿,呵呵……”
說完後不管方鐵這犢子再怎麼橇,老賈那嘴就像是被鐵水鑄注了似的,再也不肯吐露半句鎮里秘密了。
弄得直到今天,都過去十幾天了,方鐵還在暗自郁悶,沒鬧明白自己被人從黨政辦擠到這農機站來的原因。
曲書記家其實是一老屋子,听說也有上百年歷史了。土牆築的木頭院門兩邊,各蹲著一頭猴子,左邊的那只已經缺了一只耳朵,右邊的那只干脆變瞎眼了,可以稱之為天殘地缺了。
听說當年那猴眼里還塞得有顆下等貓耳石,估計就是因此惹來了小毛賊子的駕臨,最後給人隨手牽羊挖走了。
“猴子看門,還真有趣!”方鐵這牲口暗自腹誹著伸手了。
門沒關,斜靠著。
“吱——呀!”
一聲響起,方鐵推開了厚重的鐵皮包著的木門。發現里面靜悄悄的。很快到了曲書記的辦公室兼會客室,當然也是全木板搭的,並不是現代人搞的那種實木地板,而是原汁原味的那種。
奇怪的是方鐵在辦公室里巡了一圈下來,並沒發現曲書記平時經常提在手中的那個很長的保溫式茶杯。
“怪了,難道曲書記忘放在什麼地方了?”方鐵咕嚕了一句,正感失望時,發現里面一個門也是斜開著,方鐵知道里面是曲書記的臥室,要進臥室先要穿過辦公室才行。
“不會放在臥室里吧?”方鐵想了想,本想推門而進,不過感覺有些不妥,要是人家里面放著什麼貴重東西不就麻煩了。
至于說曲書記的老婆方鐵知道多半不在家,曲書記老婆叫鳳照寒,听說才25歲,比曲書記小5歲,長得很有女人味,氣質高雅,溫婉動人,其人在縣委組織部工作,听說還是副部長,分管的主要是干部股。
不過她並不是那種女強人型號的,工作忙很少回家。
農機站的站長老賈同志常常會在半瓶二鍋頭下肚皮後發些感嘆,說曲書記是一頭耕地的老水牛,可別累死在女人的肚皮上。
當時方鐵听了後卻是嗤之以鼻,暗罵道︰“咱還沒田耕,他倒好,都快累死了。”
方鐵同志經過激烈的思想斗爭,最後還是下了決心,推開了門,因為不推門就找不到曲書記的茶杯,找不到茶杯自己的進步就無望了,這可是曲書記給自己創造的一個千載難逢的好機會,絕不能錯過。
不過方鐵剛推開門,眼前影子一晃,香風體息一飄,好像被一個軟烘烘,噴著一股子淡淡體息的什麼給緊緊的箍住了,絕不會是機器人的。方鐵在第一時間作出了決斷性判斷
不過,人之本能,“啊!”方鐵還是失聲小叫了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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