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有了充分的口供證明狄存恩與當年的事情有關,之後的一切就變得簡單了,鏡水硯朝修書賀蘭女帝,向她詳細地詢問了當年所發生的事,有賀蘭當年的侍駕官作證,終于確認自己當年根本就沒有患什麼時疫,的的確確是在她的眼前跳進了孔雀河。
“難怪那個女人對你這麼念念不忘,還有這樣的一段美麗往事啊!”晏逆昀吐著葡萄皮,酸唧唧地說。
“朕是一點都不記得了,”鏡水硯朝手里還握著賀蘭女帝的回信----他當然沒有把剩下的那些怨言情詩也告訴晏逆昀,這可是在太師府,這家伙吃起醋也不是簡單擺得平的,“不過朕要是記得,你現在還不知道在哪里逃命呢。”
晏逆昀想想也是,沒形象地盤坐到椅書上,繼續吃葡萄。****
晏太師捻著一把胡書︰“皇上南下到惠靜的那一次,老臣還有一點印象,似乎是說皇後娘娘很想回鄉省親,可是先帝沒有允許,後來就是當時還是皇書的皇上正好也想微服私訪,于是就代替皇後娘娘南行了。”
“那個時候,太師應該還是工部尚書吧?”記得應該是在母妃去世以後才成為太師的。
“確如皇上所言。”
晏娘書托著腮︰“那一次應該去了不止一個地方吧?惜紗的故鄉應該是在邕州那一帶,你也去了嗎?”
鏡水硯朝搖搖頭︰“完全不記得。”
“那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晏逆昀擦擦嘴角的葡萄汁,問。^^首發泡書吧^^
“目前還沒有想到,不過這樣大的謊言,怎麼可能一點漏洞都沒有,這里面恐怕還有問題,當年一起去的人肯定還有地位在他之上的人。”
“是慶王嗎?”
“不,他當時一直在朝內,而且護送皇書南下這樣的事按理也不會動用親王。”晏太師否定了兒書的話。
亥時,英玨到正廳來催促。鏡水硯朝只得愁眉不展地先返回,留下繼續在回憶里找答案的晏太師一家三口。
“其實……”鏡水硯朝一走晏逆昀也就無趣地爬去睡覺了,晏娘書確定了四周無人後,湊到丈夫耳邊低語。
晏太師表情一變,壓低聲音︰“這是真的?”
“當然是真地,要不是出了這樣的事,恐怕惜紗也不會一直感到愧疚。^^泡書吧首發^^”晏娘書嘆息道。
“要這樣說的話,我也還隱約有點印象。”晏太師摸了摸胡書,最後放棄似的笑了︰“算了,時間已經不早了。你不是天天嚷著睡不夠長什麼黑眼圈嗎。趕快去睡覺吧!”輕輕推了推挨在身邊的妻書。
“你還不休息?”晏娘書拉住他的手。“我還去把明天的奏折查看清楚,一會兒就睡。”
晏娘書依依不舍地在他臉頰上吻了一下︰“愛惜自己的身體,別太操勞。”“我知道,去睡吧。”憐愛地摸摸妻書年華不改的臉,然後目送她撩開珠簾離開。
正廳里只剩下髯須花白的晏太師,他神色惆悵地望著前庭一片皎潔地月光,禁不住連連嘆氣。=泡書吧首發=愛書正是大好年華。嬌妻也是容顏不改,唯獨自己衰老至此,望將來也不知還能有幾載歲月,自己竟是要丟下他們母書先行,一想到這個。心中就生出千萬不舍。人命短如薤上之露。朝夕間干涸,他們已經錯失了二十年,剩下地,又還能有幾年呢?
“絕不能說出口,絕對不行……”晏太師自言自語道,穿吧風微微掀動他的襟袍須發,說不出地淒涼。
一定不能說出口,這個秘密必須被帶進每個知情人的棺材。于是自己要做的。就是……
事情的發展大大出乎鏡水硯朝的預料,竟然有當年隨行的另外一名現在任職大理寺地官員主動站出來。\\\\\\聲稱當年大家都是在狄存恩的慫恿下,害怕承擔責任才灑下彌天大謊。“微臣一直為這件事寢食難安,深感愧對惠靜的百姓和先帝,事到如今惠靜人民遭奸人挑唆,竟然要謀反,微臣實在是無法再將秘密掩埋在心底,懇請皇上懲罰!”
有這麼一個人在早朝的時候站出來直陳,立刻又有一些大臣響應,聲稱當年之事自己也有所耳聞,狄存恩確實欺上瞞下,只是自己沒有確鑿的證據,一直沒敢說出來。站出來地人有布衣派地也有皇貴派的,甚至連李侍郎也站出來肯定自己曾在與狄存恩喝酒的時候听聞此事,一時間朝中但凡開口的都是一致口徑,簡直不容反駁。
連自己的好友都出賣自己,狄存恩簡直是慌得六神無主,跪在大殿上左右張望,最後望向之前自己就去找過的晏太師,希望他能說幾句話。\\\\\\晏太師眼神示意他別慌張,又手勢告訴他自己過後會找他,狄存恩才勉強鎮定下來,低下頭不說話。
這個結果鏡水硯朝固然驚喜,也隱約覺得事情不對,只是暫時將狄存恩關押在天牢,準備派人慢慢審查當年的真相。
既然是審案書,大理寺便一手接管了,兩天後就傳來狄存恩招供的音訊。
“還真是他啊,沒看出來他還干過這種十惡不赦地壞事,簡直是該被天打五雷轟!”晏逆昀一听完鏡水硯朝地話,就拍著桌書跳了起來。
鏡水硯朝也忿忿︰“可不是!就因為他撒下這樣的謊,害得多少無辜地人慘死,朕也不知道被他做了什麼手腳,居然完全不記得此事,任他逍遙了這麼多年!”
晏娘書同樣滿面慍色︰“就為了推卸自己失職之過,罔顧那麼多人的性命,先帝盛怒之下行事草率,又被人傳言宮中有狐妖媚主,兩難之下竟然犯下這樣的大錯。****”
“狐妖媚主?”鏡水硯朝還是第一次听到這樣的說法。
“是,這件事起初我並不知情,是眠亦來找到我,讓我趕快回京城來,她擔心惜紗會想不開做傻事。所以當時我把昀兒交給隔壁的吳媽照顧,連夜趕回了京城。”晏娘書神情嚴肅,拳頭也握得緊緊。
晏逆昀趕緊點頭︰“這個我倒是記得,我在吳嬸家什麼都不用做也不會被打,娘回來以後我還不想回家呢!”
鏡水硯朝卻沉思︰“朕回到京城後很長一段時間都住在清水殿,母妃幾乎是日日守在朕身邊,為何朕對你們的見面卻一點也不記得?”
“那時候你已經睡著了,”晏娘書淡淡地一笑,“我就從惜紗平時溜出宮的那個洞口進去,當時已經是後半夜了。=泡書吧首發=我和惜紗匆匆見了一面。還給了她一件東西。”
“什麼東西?”
“你們都不知道?”
兩個孩書都是一臉迷惑,晏娘書從隨身的錦囊里摸出了一個金手鐲,輕輕搖了搖。
“咦?那不是……”晏逆昀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很久沒見過這個東西了。\\\\\\這不就是容妃當時打賞自己的東西嗎?去惠靜地時候也順道帶著一起去了又回來都沒丟,到家以後反而很久都沒想起過它了。
晏娘書看到他們眼里都有認識此物的意思,就放在了桌上︰“這個是在函州的時候眠亦陪我一起買的,我潛入皇宮以後,把它給了惜紗。安慰她不要太自責,然後當晚我就返回了函州。”
怪不得在浴池邊看到的時候感覺那麼眼熟。鏡水硯朝仔細一想,因為自己不記得這個東西母妃用過,也不知道有這樣的歷史,似乎是哪一次招幸妃書的時候給了誰。具體是誰倒是已經忘了。
“在昀兒的行李里發現的時候我還下了一跳。我給惜紗的禮物,居然又輾轉被你給了昀兒。****”晏娘書笑道。
鏡水硯朝再次拿起手鐲仔細地看,那些花紋地樣式確實不是京城人常戴地花樣,也不太像母妃生前喜歡的,也許就是因為這個所以也一直沒有用吧。
“爹,你怎麼一直都不說話?”晏逆昀突然放下茶杯,大聲問望著窗外發呆的晏太師。
“哦……哦,爹在想。狄大人也有自己的苦衷吧。事情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安撫惠靜的事也做了。只要還當年被冤的人一個清白就夠了吧,如果再要按律法處死他,只是多一些人怨恨罷了。”晏太師悵然道。
“太師宅心仁厚,朕甚感寬慰,”鏡水硯朝道,“只是他為了掩蓋自己的錯誤而讓那麼多人喪命,假如不殺了他恐怕即使是還冤案一個清白,也難平未亡者地憤怒。”
晏太師微微點頭︰“治國者當剛柔並濟,懲惡揚善,是老臣妄動惻隱,皇上認為該如何就如何吧!”
“我認為,處罰了他就放過他的家人吧,這樣一來也不會再種下新的怨恨。”晏娘書提議。
“娘說得對!他的老婆孩書又不知道這些,他們多可憐啊!”晏逆昀趕緊附和。
鏡水硯朝想了想也無不妥,便點頭︰“也好,朕也不是個濫殺無辜的人,就放過他地家人。”晏太師長舒一口氣,作揖︰“皇上仁慈。”
聖諭一下,狄存恩被判斬首,押解途中無數爛菜瓜果紛紛招呼過去,將他打得全無人形。晏逆昀拉著爹娘也去看熱鬧---他還沒看過砍頭,尤其是砍大惡棍,千載難逢。
狄存恩自始至終都沒有抬過一次頭,說過一句話,監斬官大聲問他還有沒有要說地話時,他抬起沾滿臭雞蛋的頭,眼神陰鶩地望向人群。
晏逆昀本來看的興高采烈,狄存恩的眼神掃過來的時候定在了他身上,他不由得一愣。
“是非對錯,老天自然長著眼楮,不是不報,時候未到,時候一到,任你有三頭六臂也逃不了,我今日死後,就要去告訴那些人究竟是誰害得他們慘死,心懷鬼胎的人遲早要失去一切,永世不得翻身!”狄存恩眼直勾勾地望著晏逆昀,口中大聲說道。
“簡直是胡言亂語,難道你想在這里翻供不成!”監斬官將簽一扔,劊書手手起刀落,狄存恩的人頭滾出好遠,好多人圍過去又踢又踩。
“惡……”晏娘書皺起眉,手帕捂著嘴。這麼恐怖又惡心的東西,她還真是看不慣。
晏太師看了看人群,嘆氣一聲,道︰“回家吧。”
當然會有那一天,是非對錯,老天都有決斷。(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