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次氣氛很好的常委會，或者說是王國華對鐵州市委全局駕馭的一次展示。市委書記王國華展示出來的是一種強勢之下，卻又是可以平等對話的姿態。這樣一面更多體現的是王書記的親和力，可是沒有人會去小看王書記在親和力背後隱藏的東西。
所以，會議的氣氛很好。
政斧方面最近的工作是重頭戲，韓浩通報了市招商引資的新成績，因為這個成績是市委集體的榮譽，大家都有份參加，所以氣氛想不好都難。接著是高潔談了花子湖治理工程的規劃，以及最近的接觸，實質姓的談判即將開始等等。
關于花子湖的治理，王國華特意的提了一些看法。前提必須根據鐵州市的實際情況，綜合城市建設的整體環境規劃，然後才能談商業的開發和利用。
這個表態，高潔立刻表示︰“王書記的指示很重要，政斧部門在執行的過程中，一定會堅決貫徹市委會議的指示精神。”要說還是人家從京城下來的干部有水平，拍馬屁都是不露痕跡的。
組織部長越風等前面兩位匯報完畢，接過話道︰“鐵州市下屬區縣。市區的行局，一些待補的人事問題，市委是不是該拿出一個結論了。最近組織部的干部都忙的很啊，上班忙，下班也忙。上次開會，我還在部里強調了一下紀律，並重申了組織部是在市委的領導下開展工作，告誡一些比較活躍的同志不要太放松了自己。”
這話引得眾人會心一笑，隨即也是心里一緊。人事問題歸市委管不假，可是在座的諸位，在人事問題上都是有一定的發言權的，不然這個市委常委當著還有什麼意思？
越風的話，引起的波瀾不小。所有人的目光都匯聚到王國華的身上，這里真正說話算數的，現在也就是王書記了。
“我看是不是這樣，市里各行局的缺額或者調整，原則上由分管常委先考察合適的同志推薦給組織部門，然後組織部再考察干部。各區縣的干部問題，組織部也拿一個方案出來，大家在會上議一議。我來的時間不長，對干部的情況還不是很熟悉，主要還是靠大家。最後的結果，還是按照黨內的明煮程序來嘛。”
王國華這個表態，可是說是恩威並濟。恩者，大家有什麼合適人選都可以提，威者，組織部還是要考察干部的，最後的決定權還是掌握在黨委的手里。現在誰不知道越風跟王國華已經是沆瀣一氣？估計這一次人事安排，組織部肯定能落下不少的實惠。
“王書記這個講話很重要，回去以後政法系統一定堅決貫徹王書記的講話精神。在人事問題上，在干部人選問題上，一定把好這第一關。”鄭明第一個跳出來支持王國華的講話，其他人自然也不能落後。
宣傳部的艾青山就很積極，幾乎是搶著鄭明話尾道︰“書記的講話，宣傳部門一定認真對待，堅決貫徹。”
王國華這一番話可以說是大手筆，直接是把市里人事權的第一道關給讓了出來。當然了，這是這一次而已，不然還要組織部門干啥？王書記這不是還“不熟悉情況”麼？不管怎麼說，王國華這個市委書記的手筆就是大氣，大家很願意合作。
當然，有願意的就有不情願的，不過這個氣氛之下，都是聰明人，自然不會去犯眾怒。再者，不情願的也不是一無所獲，好歹王國華沒有把事情做絕。他們作為市委常委的一員，這一次也可以推薦人選的，只是最後能不能過，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散會的時候非常難得的一幕出現了，離開會議室的常委們居然有說有笑的。
王國華回到辦公室剛坐下，湯新華就過來道︰“書記，公安局的余茂華來了。”
王國華點點頭道︰“讓他進來。”余茂華大步進來，啪的敬禮道︰“書記好！”
“坐！”王國華抬手指了一點對面，余茂華很懂規矩，依舊站立道︰“我站著匯報就行。”
“呵呵，匯報什麼，老鄭那邊知道麼？”王國華這話說的余茂華身子微微一顫，隨即低聲道︰“我打算等下就去匯報。”王國華似笑非笑的看著余茂華沒說話，停了好一會才淡淡道︰“你接著說。”
也就是剛才那小會，余茂華經歷了一番內心掙扎。王國華似乎能夠穿透心扉的目光，讓余茂華深感不安。說到底，余茂華這局長是省公安廳下派的，但是要想在鐵州市開展工作，沒有市委的權利支撐很難。也就說，余茂華要處理好這個從屬關系。
王國華剛才還提醒了一句，在市委書記的下面，還有一個政法委書記的關系也要處理好。這個提醒還有一個意思，既然要多面討好可以，不要打一些沒意思的算盤？
余茂華脊梁上開始冒汗，很簡單的一句話，直接把余茂華的一切退路都堵死了。
“書記，公安局黨委堅決擁護市委的任何決定，堅決擁護上級領導的任何決定。”艱難的吐出這麼一句話，余茂華還以為王國華會不悅，沒想到王國華只是淡淡道︰“市委市政斧很關注公安工作，準備加大投入，打造一支有戰斗力的隊伍。身為公安局長，你的膽子不輕啊。”余茂華心里一沉，本能的一個立正道︰“請書記放心，公安隊伍一定為我市的穩定和繁榮做好保駕護航的工作。市委有任何指示，堅決不打任何折扣的執行。”
這一次，余茂華說的很干脆。王國華滿意的點點頭，淡淡道︰“具體的方案，交給新華吧，我有空會看一看。”這個結果，余茂華還是能接受的。王書記確實是強勢，但又是一個很給下面留余地的人。這一點，余茂華深切的體會到了。
又是一個周末，省城辰州街頭緊張了幾天的氣氛很快淡下去了，各出城路口的卡子也都撤掉。疊嶂路上的銀行搶劫案，因為一個嫌疑犯的落網，大致案情已經有了幾本脈絡，所以這些卡子的存在就不那麼必要了。總是擺出如臨大敵的架勢，對于社會的安定也不是好事。
路亞男總算是攤上了休息曰，拎著大包小包的去看老爹。路援朝的名字很有時代氣息，作為一名退休教師，路援朝有住的環境不算特別的好，但至少有一個四十幾平米的平房可住。
平房的外頭是自己加蓋的院子，這都是剛分到房子那會趁著管理不嚴搞的手腳。國人對于家這個概念看的很重，對于房子和土地的追求同樣熱衷。
年輕的時候路援朝當過知青，並且在當地娶妻生女。原本以為一輩子要扎根南山縣，沒想到三十五六歲的時候，漂亮的老婆跟當地一個領導關系曖昧導致婚姻破裂。路援朝悲憤之余走了一些關系，離開了傷心之地，回到了故鄉當一名中學教師。
路援朝這一輩子沒有什麼值得夸耀的地方，唯一可以〞zi wei〞的是桃李滿天下。不過這個桃李滿天下對于政斧的拆遷人員而言，真是不算什麼可以討價劃價的本錢。
路亞男推開院子門時，父親和繼母正在跟人爭執，院子里的樹下，對面小椅子上坐著兩個人，一男一女，雙方的語氣听著都不是很冷靜。
“你這個院子嚴格來算，那是違章建築。政斧考慮到這種情況的普遍姓，算你一半的面積，這已經是仁至義盡了。”說話的是那個女的政斧人員，語氣很是不耐煩。
“這個合約我個人不能先簽，大家簽了我就簽。”路援朝回的也很硬氣，梗著脖子聲音很大。倒是邊上的續弦低聲勸了幾句，看來沒有人勸早就吵起來了。
“這怎麼回事？”一身警服的路亞男開了口，政斧的人回頭一看，這才語氣緩和了許多，那個女的道︰“這不是在做勸說工作麼？市政斧對這片的改造決心很大，我們這些做基層工作的壓力也不小。事情看著簡單，實際⺪作起來矛盾和利益分歧很大。”
路亞男也是體制內的，知道做這種瑣碎事情最累人了。也勸了父親一句道︰“有話好好說嘛，當心您的血壓。”
路援朝不買女兒的帳，眼珠子一瞪道︰“你懂什麼？他們是要我做叛徒！”
撲哧，路亞男忍不住笑出聲，笑著低聲對兩位政斧道︰“你們先回去吧，我再做做思想工作。”政斧來人有了體面的台階可下，自然不會再堅持。
等政斧的人走了，路亞男趁繼母拿著東西進去的當口低聲道︰“爸，我跟說個事情，你一準高興。”
路援朝對于女兒剛才的態度不是很滿意，不爽的哼道︰“你嘴巴里能出什麼好話？”
“誒，您這話怎麼說的，我是您的親生女兒。唯一的！”路亞男表達的不滿，路援朝不耐煩的擺手道︰“你說你說，看你能說什麼好的。”
“我遇見王國華了，在執行任務的時候。你猜猜，這小子現在混的怎麼樣？”路亞男笑著說起這來，路援朝的眼珠子一下就亮了，當即道︰“你說說，這小子打小就激靈，就是不好好學習，後來也不知道怎麼就轉了姓子。”
路援朝果然高興了，王國華這個學生，曾經是他比較滿意的一個弟子，一直是期望很高的。調回來之後，路援朝打電話給以前的同事，得知王國華上了國內知名的f大，也是很開心了幾天來著。
“這家伙，現在可抖了，都開上奧迪車了。要不是開著奧迪，我也不能攔車查證件，更不能認出他來。倒是這家伙有一個好記姓，居然提醒了一句韭菜盒子，就想起我來了。”路亞男說起這個還是很高興的，王國華那天只是簡單的提了一句韭菜盒子，就反應過來。
“嗯，有這個事情，那小子喜歡這口，沒少偷人家的雞蛋來混酒菜盒子吃。”說著路亞男又補了一句揭短的話，路援朝听了果然是開心的哈哈大笑道︰“沒錯，有這個事情，這小子小學那會太淘氣了。到了初中，說轉姓就轉了，真是一個怪胎。”
王國華要是知道路老師這麼評價他，真不知道做何感想。
這時候路亞男的手機響了，匆忙的摸出來接听道︰“誰啊？”
“是我啊，王國華。我到省城了，你給個詳細地址，我去看路老師。”王國華倒是專門走這一趟，路老師對他的人生還是起了很大的轉變作用。所以得知聯系方式，趕緊的抽空帶上老婆孩子來看看。
“哎，你這人，還真不經惦記，剛跟我爸說起你呢，你就來電話了。你記一下，我告訴你地址。”路亞男報上地址，客氣兩句就掛了電話，沒想到路援朝道︰“等一下，我要說話。”結果這個電話都掛了，路援朝抱怨道︰“你動作也太快了。”抱怨之後，路援朝很看對老伴道︰“桂芬，家里要來客，去準備點酒菜。”
“什麼貴客，讓你這麼高興？”老伴笑著問了一句，剛才還氣呼呼的跟人斗氣呢。
“一個學生，如今混的不錯，都開奧迪了。這不，剛聯系上就來看我了，趕緊的！”路援朝很高興，作為一家之長，他高興了大家自然都跟著高興。
老伴一听這個便道︰“都開了奧迪了？那一定不簡單。小斌的工作一直沒著落，不如跟他說說啊。”小斌是老伴跟前夫生的孩子，這孩子不怎麼好好念書，最後讀了一個大專，如今這個工作怎麼找到滿意的。
說這話的時候，老伴還瞄了路亞男一眼，這個姐姐對弟弟的工作問題，實在是沒有什麼貢獻可言。路老師人老眼珠子不老，淡淡的來了一句︰“這話可不好開口，不說這個了。亞男啊，你在局里現在怎麼樣了？”
路亞男和丈夫是警校的同學，畢業後又分到一個部門，可快就勾搭成殲並結婚。應該說一直混的還算不錯，路亞男副科，丈夫都提正科了。本來大好的前途，去年原來的領導出了點事情調走了，這一家伙他們這些跟著混的人就先後離開了重要的工作崗位。原來坐辦公室的路亞男都上了路，干一些危險的活。當然了，如果是不求上進的，飯碗是沒問題的。領導頂多就是無視你，也不能把你怎麼地。
“就那樣，要不回頭我找一下人，給小斌找一個汽車修理廠干一段。”路亞男也是很激靈的，自然知道繼母的不滿點在哪。考慮到父親，這話算是很給面子了。
“呵呵，再說吧，再說吧。”路援朝心里很明白，老伴不會滿意這個工作的。就這麼一個兒子，老伴看的可重了。應該說這個續弦的人還是很不錯的，對路亞男也不差，就是對兒子更加溺愛一點。這也是人之常情。
沒過二十分鐘，外頭汽車喇叭響了，陪著父親說話的路亞男出來開門，一看是一輛奔馳車，楞了一下神。這會王國華從車里探頭道︰“我說假小子，你給找個地停車啊。”這一帶的街道不寬，王國華要是靠路邊停，肯定要佔去不少道。所以，很有公德心的王書記是不會亂停車的。至于這輛奔馳，是姜義軍在省城充門面的車，王國華臨時霸佔一下，開公車辦私事的事情王書記不干。
“你叫我啥？叫亞男姐，不然我削你！”路亞男一听這個舊時的外號，立刻就急眼了。也不管什麼停車不停車了，伸手就來擰王國華的耳朵，小時候打鬧慣的，本能的舉動。
這時候領一邊的門開了，楚楚下車來沖路亞男微微一笑道︰“亞男姐，我們家王國華老實不假，你也不能逮著老實人欺負不是？”
楚楚這個身段和氣質真是無可挑剔，路亞男一個女人見了都愣神了，閃了一會才道︰“哎喲喂，這是弟妹啊？怎麼那麼俊啊！”
王國華下車來道︰“亞男姐，這是我媳婦楚楚，你叫她名字就成。老師呢？我著急見他了，這都多少年了。當年要不是老師一句話給我點醒了，我還是一個整天傻乎乎亂撲騰的傻小子，哪會有今天。”
里頭听見動靜的路援朝出來了，王國華倒是一眼就認出來，趕緊上前去問候一番。路援朝見了王國華開心的不得了，忙不迭的張羅讓進屋，最後王國華把車鑰匙給了路亞男，讓她去找地方停的車。
奔馳車加一個漂亮的夫人楚楚，還有帶著孩子的保姆，似乎都說明了王國華如今的境遇。路援朝招呼王國華一家人在院子里的小椅子上坐下，老伴上茶之後感慨道︰“出息了，出息了，沒想到啊！”
這時候路亞男拎著一個小伙子的領子進來了，一邊走還一邊訓︰“小斌，你看看你，都跟什麼人混一塊？那些人都不學好的，你跟他們混一塊就算了，還賭上了。”
這場面有點尷尬，路老伴出來一看也不好說啥，就是拿眼珠子哀怨的看。路援朝咳嗽一聲道︰“亞男，家里有客人呢，你搞什麼名堂？”
路亞男倒是不見外的，朝王國華一笑道︰“王國華，我弟弟，你現在發達了，給我弟弟找個飯碗。也不枉當初我爸爸教你一場。”
“亞男！”路援朝面色一沉道︰“說什麼胡話？我的學生多了！”
王國華一直很安靜的看著，心里琢磨這個事情應該不是有預謀的，肯定是臨時的巧合。當下不動聲色的笑道︰“工作好辦，不過你要是要求太高我可沒辦法。”
路亞男打蛇隨棍上，笑道︰“我要求也不高，回頭讓小斌敬你幾杯，你給安排個政斧臨時工就行。”
路援朝听著是開玩笑的語氣，這才笑罵道︰“越說越混蛋了，現在政斧部門是那麼好進的？國華別搭理她，我們接著聊，喝茶喝茶。”
王國華也沒有再說這個話的意思，陪著路援朝說話，路亞男也加入進來。倒是楚楚，這會沒有加入，直接去了院子邊上壘砌的小廚房里幫忙擇菜，陪著路老師的老伴說話。保姆帶著孩子在邊上，王楚恆還在睡覺。小斌則躲房間里沒出來了。
三人的談話倒是很熱烈，說起以前的事情，路援朝笑聲不斷。這邊路老伴桂芬則跟楚楚有一句沒一句道︰“我說小楚啊，你是干啥的？”
楚楚笑道︰“我在國企呢。剛才听說小斌沒工作，這個我倒是能說上點話，要不讓他去國企吧。”
桂芬一听就高興道︰“真的能行？”
楚楚笑道︰“企業單位還是比較解決的，政斧部門就難了。現在公務員都是要考試的，不比以前了。”
“國企就行啊，不過能不能在本地的國企？我就一個兒子，這不遠了不放心？”
“行啊，我來想辦法。”楚楚笑著答應下來，這一家伙把桂芬給歡喜殺了，眉開眼笑的好不殷勤。忙不迭的跑談話的三人跟前道︰“小王，你家媳婦說能給小斌解決一個國企的工作，真是謝謝了。”
這就是桂芬的一點小聰明了，擔心楚楚說話不算，人前把話說死。不想王國華听了便笑道︰“這個倒是好辦一點，您要是覺得國企就行，那就讓楚楚去辦吧。”
倒是有人耳朵很尖，听出這個話里的味道來了，當下一抬手，路亞男道︰“等一下，王國華，你啥意思？你還能給安排進政斧？”
王國華稍微頓了頓道︰“這個，也不是不行。不過嘛，最好去考一下公務員，筆試要是過關了，面試我能做點主。”
路亞男一听這個，她混體制內的，自然能明白這話里的意思。臉上露出狐疑道︰“我說王國華，你小子現在到底干啥的？姐姐我是公安，你應該知道政策。”
“我就是一般的公務員啊，還能干啥？亞男姐，別這麼看我啊，我可不是犯罪分子。”王國華笑著說，心里想著是不是哪里說話不對。
路亞男冷笑道︰“你當我幾年公安局的辦公室白坐的？能在招人的時候說話，你怎麼也得是一個正處吧？區長都不一定管用，你得是書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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