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趙東升焦慮的神色，王國華在心里不禁暗暗的嘆息。在場這麼些人，或許就只有這個賦閑在家的副總對企業的前途和命運是真心在擔憂吧？
“王書記，我……。”趙東升還要說話，王國華卻已經一擺手道︰“你先別著急說話。”說著轉身對卓強國道︰“其他人都回去，市委工作組明天進駐電子集團，由秘書長負總責。”
卓強國應了一聲是之後，一干人等各自起身離開，趙東升不知道該走還是留的時候，王國華對他笑道︰“趙東升，有什麼話，去我的辦公室談吧。”
這個待遇讓正在出門的一干人等都傻眼了，怎麼王書記如此看重這個姓趙的？
王國華的辦公室里，趙東升進來之後倒也不緊張，甚至氣色還有點鄙夷。在他看來，王國華是不懂企業經營之道的，信托責任什麼的，想來也是道听途說的只言片語。都說這個王書記抓經濟很厲害，但是從官員的角度去抓經濟跟搞活一個企業差別還是很大的。
王國華吩咐江潮生上了茶水後，這才坐在對面笑道︰“現在你想說什麼，都可以說。”
趙東升反倒不著急說了，皺著眉頭很努力的想了一會才道︰“我說了有用麼？市委不是已經做了決定麼？”
王國華淡淡的笑了笑道︰“決定什麼了？哦，集體停職學習，這個決定是有的。新的領導班子選舉產生麼？這個也是有的。”
看著王國華說話時的神態，趙東升多少有點迷茫了。
“呵呵，你不說？那我說了。”王國華笑著點了一支煙，不緊不慢的開口道︰“西方國家也存在不少國企，而且在職業經理人制度下也很成功。但是我國的國情不同，你是不是想說這個。你是不是想還想說，今天是我當書記，搞的是選舉產生領導班子，明天換一個人當書記，可以搞行政命令那一套？”
趙東升想說的話，都被王國華搶先說了，只好默默的點點頭。王國華笑了笑又道︰“國家在企業改制的過程中抓大放小，恩州電子集團這樣的企業，在市場競爭中相當激烈。國企效率低下，很難在市場競爭中生存。除非搞壟斷，但這個不現實。”
趙東升又一次點了點頭，王國華的每一句話都說到了心頭上。作為一名成熟的企業經營者，心里有這些想法很正常。
“所以你才要搞mbo！”王國華加重了語氣問了一句，趙東升又點點頭。
“企業搞好了是國家的，不是自己的。所以搞好搞壞都無所謂？”王國華說著臉色漸漸的沉了下來，語氣也便的嚴厲。
趙東升無言以對，之前準備的話全給王國華先說了。
“沒話說了麼？那就這樣吧，你回去吧。”王國華站來要回到辦公位置上時，趙東升終于開口道︰“就算是政斧不用行政命令干涉企業的運作，您想過如何約束職業經理人的權利麼？這個問題，在體制內的您應該最清楚了。你這個市委書記的權利，誰來監督和約束？”
“是啊，權利失去制約或者說制約不足，[***]就成為一種必然。我始終認為，我們黨的自我糾錯能力是相當強的。作為一名市委書記，我所做的也只能是在現行體制的框架下進行國企體制改革的一些嘗試。不知道趙總有沒有興趣一起干？”王國華站住轉身，回頭微笑著看著趙東升。
“王書記，您先說說您打算怎麼改？”趙東升這會已經不打算去說服王國華了，這個王書記根本就不像一般的黨政干部，企業經營方面的認識和理念，一點都不比自己差。
“我的辦法很簡單，建立公開制度，企業經營公開透明，由全體員工來監督職業經理人。當然，職業經理的匯報也必須跟他付出的努力成正比。在國內推行mbo改制，最大的問題就是得到的遠遠大于付出。”王國華說完便回到辦公椅子上坐下，然後淡淡道︰“你可以先回去了，好好想清楚。當然，你想做這個職業經理人，還得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你能在全體職工大會上說動大多數人投你的票。”
趙東升目光復雜的看著王國華，慢慢的轉身離開。王國華要做的事情他已經很清楚了，用行政命令強制國企實行公開制度，並且給職業經理人一個合適的待遇。這就是王國華在現行的體制下，能夠做到的最大限度。
趙東升出門的時候，失魂落魄的差點撞長了進來的卓強國，秘書長沒有在意這個，反而沖他笑了笑。進門之後的卓強國匯報道︰“書記，市委工作組的名單您過目一下，臨時從各單位抽調的人選，最後還得您來拍板。”
王國華拿過名單，看都沒看就簽名道︰“既然讓你來負責，自然是無保留的信任。工作組的任務你都清楚了，全面清查企業的現狀，為下一步市委做出最後的決定打下基礎。”
卓強國似乎已經習慣了王國華對他的信任，拿著簽名過的單子笑著告辭離開。王書記的信任，對于卓強國而言是一次機遇，也是一次挑戰。
雷厲風行的處理了恩州電子集團領導班子的成員，王國華暫時不會去面對企業的員工。在王國華看來，一個有效的制度對于企業乃至政斧的成敗，都是一樣的關鍵。
在制度上的不斷的自我完善，發現問題並給與糾錯，這不正是我黨的發展軌跡麼？當然，因為錯誤付出的代價大小，同樣取決去黨委和政斧的決策。所以，王國華在做出每一個決定的時候，都會謹慎再謹慎。
市委做出的決定，在恩州電子集團引起了不小反響，隨著卓強國率隊的進駐，各項清算工作開始進行的時候，王國華的辦公室里正端坐著兩位局長。
財政局的朱虹今天換了一身淺灰色的套裝，依舊是落落大方，不過她的精神看上去不是很振奮，即便是抹了一款顏色鮮亮的口紅，也難掩眉宇間的憔悴。
王書記去了市政斧那邊沒回來，這兩位提前到了，只好先等在辦公室里，大眼瞪小眼的互相不爽的看著。交通局長侯建設很清楚朱虹的目的，這女人以前仗著原振天的信任，沒少打高速收費這一塊的主意。可惜她看似不了解內情，或者說她明知道內情卻總在糾纏要分一杯羹。新書記召喚，對于侯建設而言實在不是一件太美妙的事情，尤其是同時有朱虹在場。
侯建設搞不明白王書記為啥對交通局這麼上心，這才上任的就點名來見了。侯建設也很清楚，一個市委書記完全可以決定他的命運。對于王書記不了解交通局的一些內情，侯建設不會報任何的幻想，王書記想知道內幕，不怕沒人匯報。要想繼續在這個位置上干下去，侯建設就必須取得王書記的信任。當然了，短期內王國華要正常的動侯建設可能姓不大，市委常委會又不是擺設。重大的人事問題，還是要經過常委會討論的，明煮集中制還是有一定的約束力的。
王國華打不進門的時候，朱虹立刻站起來笑道︰“王書記好。”侯建設也跟著站起來問候，王國華面無表情沖二人點點頭道︰“都來了，進去說話吧。”
王國華徑直進門落座，隔著大辦公桌看著兩位坐在沙發上的下屬，正色道︰“廢話我就不多說了，從今天起，交通局把高速公路收費這一塊的款子扣除了人員和開支後移交財政局。”王國華大有一言而決的意思，侯建設听著臉色立刻煞白，朱虹忍不住的得意笑了笑。
“王書記，這個不妥當吧？這麼大的事情，怎麼也得經過常委會討論吧？不然……。”侯建設忍不住驚呼了一聲，可惜遭遇王國華一道嚴厲的目光後，叫屈的話咽了回去。
“侯建設，高速公路怎麼回事我就不說了。我現在沒閑工夫跟你磨牙，你要說有閑工夫，還是多去工地上看看那些承包商是怎麼施工的吧。”王國華陰沉的語調說出這麼一句話，剎那之間侯建設如同被抽去了骨頭，軟軟的坐在沙發上低著有不再說話。
見侯建設沒說話了，王國華接著冷笑道︰“春風路的立交橋，建成才一年半就快塌了，只好拆除。具體的調查報告，距離事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三個月。你是不是覺得我初來乍到拿你沒辦法？”
五十多歲的男人，這個時候被王國華這句話說的是當場癱軟在沙發里，目光驚恐的看著對面年輕的市委書記。王國華根本就沒正眼看他，繼續冷笑道︰“好了，你先回去吧。”
侯建設扶著牆慢慢的走了出去，剩下的朱虹則已經完全收起了笑容。天曉得這個王書記手里還捏著什麼招？
“下午的常委會上，我會提議解決公車配置超標的問題。到時候各單位超標的車輛，將由市政斧出面統一對外拍賣。得到的錢直接投入市政斧的廣場項目，朱局長沒意見吧？”
朱虹表情木然的點點頭，剛才那一下，王國華跟侯建設說話的語氣和神態，算是徹底的把朱虹給嚇到了。那種毫不掩飾的殺氣，如同刀鋒在臉上輕輕的劃過，刺痛了朱虹的心。
如果說昨天王書記給她的印象是溫文爾雅的外表下藏著銳利的一面，今天則是在她的面前亮出了利刃。剛才只要侯建設不肯就範，朱虹完全相信王國華會下毒手。
財政局長的自信在這一刻被徹底摧毀了，得到了好處的好心情，受到了全面的摧殘。
“王書記，這個事情，市政斧王市長是什麼態度？”朱虹這才想去問一句這個，這麼大的事情，必須是要經過王帥的點頭的，不管是不是形式。
“朱虹，這不是你該⺪心的，你去忙你的吧？”朱虹听著這話，落荒而逃，出門的時候有點跌跌撞撞的。
王國華獨自一個人的時候，腦子里出現的是跟王帥交談的一幕。對于王書記的主動上門，王帥當時頗為意外。王國華很直接的希望他支持自己對交通局的決定時，王帥的心里並不是很舒服。這個事情，原則上是市政斧的事情。王國華這就有插手政斧工作的意思了，接下來王國華談起公車的事情時，王帥得到了相當的回報。
做了一場交易後回來，王國華殺伐決斷的做出了決定，心里並不是很舒服。從形式上來說，王國華這一系列的做法，多少有點專權的形象。但是王國華沒選擇，在一些問題上，現在就必須專權。當然了，王國華事先還是很王帥通了氣，取得了共識。今後政斧財政撥款這一塊的權利，王國華是徹底的讓了出去。讓朱虹去跟王帥打官司好了。沒有市委書記的撐腰，王帥要收拾朱虹就輕松多了。
王國華做過政斧一把手，自然很清楚財權不在手的無奈。所以在財政的問題上，做出了很大方的姿態。表示交通局這個事情後，就不再插手政務。作為主持全面工作的書記，王國華心里很清楚自己該干什麼。
至于說到朱虹這個漂亮的女財政局長，王國華從來就不認為她是簡單的角色。這個女人在大方的做派之下，並不缺少權謀的心。朱虹想在財政局呼風喚雨一手遮天那是她的事情，王國華不關心這個。怎麼從她口袋里弄錢，那也是王帥的事情。王國華只需要讓朱虹知道，作為市委書記的王國華，不缺乏殺伐決斷的能力和信心就夠了。
至于交通局和侯建設，今天只是一個開始。王國華很清楚一些人是不會束手待斃的，今天點了一下春風路立交橋的事情，相信一些本來藏起來的魑魅魍魎，會自己跳出來。
強勢的形象這兩天應該是樹立起來了，王國華也清楚一個市委書記太強勢容易遭嫉恨。可惜眼下這個局面，王國華沒得選擇。歸根結底還是太年輕了，在一群年歲大許多的同事面前，王國華要想順利的盡快打開局面，和風細雨是辦不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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