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湟水谷地(加更)避風港加油站建在一個土 下的一塊平坦窪地,遠遠看去,不像個加油站,倒像個養馬場,我透過桑塔納的車窗看到一個大馬廄,里面並排拴著五六匹馬在吃草,一排黃土砌就的平房,在一頭豎起一個大旗桿,上面掛了一塊黃色招牌,上書幾個黑色大字︰避風港加油站。
老司機顯然是輕車熟路,直接將車子開到一排土房前,一扇房門打開了,一個打扮得猶如西部牛仔的家伙出來了,我喜歡他頭上的土色粘尼禮帽,這家伙一臉的連毛胡子,看到老司機哈哈大笑道︰“老胡!這麼大的風沙天你還出來掙命,怎麼這是趟肥差?”
原來那司機叫老胡,老胡將車子停好,下車過去跟那家伙擁抱,看來他們挺熟。我卻覺得這個地方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有些蹊蹺,伸手摸摸插在後腰的手槍,我推門下車,坐了一上午的車,腰酸背痛的,黑豹也下來,問道︰“大叔,這里哪里有廁所?”
那個戴著破舊禮帽的連毛胡子看了我們一眼道︰“後面有個便所,男左女右,去吧!”黑豹看了我一眼道︰“四哥你先去。”兩個人出門不可以同時上廁所,這是規矩。
我掏出煙來,對黑豹說︰“你去吧,我還不想。”
突然,“啪!”地一下,我手中的煙一下子被莫名其妙地擊落在地,那個連毛胡子的手中多了一條馬鞭,他用辮梢準確地擊落了我手中的煙卷。我一下子呆在原地,太***厲害了!
那家伙喝道︰“這里是加油站,你想讓大家都上西天嗎!”
我一下子反應過來,連忙道歉︰“對不起,我忘了,呵呵,煙癮犯了。”
老胡說︰“來吧,小子,進這邊食堂來,里面可以抽煙,外面不行。”我點頭道︰“好啊,大叔,你叫他們準備些酒菜吧,咱們吃完再走!”
土屋里面又出來兩個半大小子,從一個大油桶旁邊拉起一根膠皮管子,在為出租車加油,黑豹從土房的背後轉了回來,我們一起走進了一間寫著“食堂”的大土房子。
里面挺寬敞,都是粗糙的圓木座凳,我們在靠邊上的一張桌子坐下,里面有個單間,木門用白布簾擋著,里面傳出來沸沸揚揚的說笑聲。
一個面色黑紅皮膚粗糙的的中年婦女,在很髒的圍裙上擦著手,從後灶房走出來問道︰“幾位吃飯啊?喝酒吧?”
老胡笑呵呵道︰“咋,弟妹,不認識咱了?”
“哦喲!是老胡啊,好久沒見你走這條路了!咋,有客人?”婦女笑著說,一邊向我們兩個身上瞄著,我們穿的都是短皮夾克、牛仔褲,一看就是城里出來的,而且我們穿的皮夾克可都是高檔貨,四五千一件的那種,看上去和一千左右的皮衣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老胡說︰“有啥好吃的,盡管上來!肥肥的烤全羊來一只!燒酒,燒刀子來二斤!”
那婦人說道︰“下晌怕還是要趕路吧,燒刀子就別上了吧!有上好的馬奶子茶,來上一大壺吧!”
老胡道︰“燒刀子給客人上來,客人喝了上車睡覺好休息,嘿嘿,有上好的馬奶子就來上!”
那婦人答應一聲就後面去了,這時,我現里面的單間的門簾被人用什麼東西挑開了一半,一張黑紅的大臉瞪著圓溜溜的眼珠子,向我們這桌張望著。
老胡看到我在看,就說︰“小伙子,那些人是附近的牧馬人,進來的時候你沒看到外面的幾匹馬嗎?前面不遠有個湟水牧場,養著幾千匹的寶馬良駒,附近也沒個打牙祭的地方,就趕到這避風港來了。”
很快,兩個半大小子跑進來,奔進後灶房,不一會,端了一個熱氣騰騰的大白瓷托盤出來,徑直放到我們圍坐的桌子上,整個一只烤全羊,灑滿孜然的烤羊香氣撲鼻,大托盤里面放著三把 亮的尖刀。老胡伸手抄起一把刀子,從羊腿上割了一大塊嬌嫩的肉下來,用刀尖挑了,放到嘴巴里面嚼了,連連稱贊道︰“香香!好吃!在城里吃不到這麼地道的烤羊腿!來來,吃上!”說著勸我倆也吃。
我們都餓了,聞著香味兒口水直向外流。我也抓了一把刀子,割下一大塊肉,黑豹抓了根肋排啃了起來,味道果然非常好,我們三個圍著一只肥羊大嚼起來。一個小子將兩大杯白酒、一大壺馬奶子端了上來,我和黑豹接了這燒刀子,一口下去,整個胸膛著火地灼燙。
我斯哈著說︰“這燒刀子,太烈辣了!”連忙向嘴巴里面填塞大塊的羊肉。
這時,那個戴禮帽的連毛胡子進來了,走到我們的桌子前,搬了把木凳坐下,說︰“老胡,咋不喝一口燒刀子?”
老書說︰“下午還得趕路,這兩個客人去西寧集,天黑前趕到,我就不喝了,等晚上回來,哥哥住在你這里,我們兩個再喝個痛快!”
連毛胡子道︰“也好!我去再盛一壺馬奶茶,給客人也嘗嘗!”
我連忙道謝,他說︰“不要謝我,你們這些都是要付錢的,一壺馬奶茶一百塊,一大杯燒刀子二十塊,一只烤全羊八百塊,你們要是吃蔬菜,對不起,綠色的東西,比羊還要貴!你們這些我就只收一千塊算了,老胡是朋友,朋友的客人,我總是要照顧的,你說是不是老胡?”
我听了心里一涼,媽的遇到黑店了,這頓飯要一千塊,這不是搶錢嗎?我和黑豹對視一眼,我哈哈笑道︰“大叔,錢不是問題,你的這個羊,好吃!大大的好!酒也夠勁!”
“哈哈,很好,喜歡就好,有的客人結賬的時候還嫌貴,你在城里花多少錢都吃不上這個!多吃些,下午還要趕路,對了,老胡,走到時候從北道走吧,南道,前面不遠加了個收費站,北道還好走些。”連毛胡子對老胡說道。
我對黑豹說︰“吃吧!多吃些,來馬奶子也嘗嘗!好喝,哈哈,這個好!”我大口吃著烤羊肉,大口喝著燒刀子,只感覺一陣陣的舒爽的熱浪在周身游竄。
吃得差不多了,看見里面的單間布簾一挑,出來五六個喝得醉醺醺的家伙,看上去都穿著油脂麻花的老羊皮襖,腳蹬翻毛羊皮靴,手里都提著馬鞭,個個紅光滿面,大聲喧嘩著,吵吵嚷嚷向外走去,兩個家伙還醉眼迷蒙地沖我們不懷好意地看著。
連毛胡子跟在旁邊送他們出去,我說︰“這些人看上去怎麼好像土匪?”
老胡說︰“小點聲,小子,這幫牧馬人殺人不見血的!我們走這條道都躲著他們的,這就是湟水谷地的馬幫!”
“馬幫?是什麼,黑幫嗎?”我好奇地問道,遞給老胡一支煙,這食堂里面是可以抽煙的。
老胡接過煙來點上了,說道︰“馬幫,實際上就是一伙放馬的,以前給公社放馬,後來公社沒了,都變成個人的了,牧場也都承包了,各家牧民就出錢請了這些牧馬人統一放牧,這幫家伙就慢慢成了氣候,老大號稱西北馬狼,二當家的號稱西北馬鷹,還有個老三,西北馬狡,這三兄弟,打家劫舍,欺男霸女,在這湟水谷地橫行霸道、無惡不作!”
我听了一頭霧水,吸了口煙問道︰“現在怎麼還有這種事?官府不去抓他們嗎?”
老胡笑道︰“抓個毛!這里是三不管地界,地形復雜,少數民族雜居,自治的村寨繁多,沒人管的,來,不說這個,快點吃飽了趕路吧,別等下他們回來找咱們麻煩,這里你就是報案都沒用,從哪里趕來都要小半天,警察來了,人家早就跑光了!”
我喝光了杯中的馬奶茶,將剩下的孜然羊肉用兩只塑料袋裝了,我和黑豹的燒刀子都沒有喝完,跟老板要了只酒瓶子,倒進去,用一個塞子塞好了瓶口,司機老胡看著我,說︰“年輕人向你們這樣懂得節儉的還真是不多!”
我笑道︰“關鍵是舍不得,太好吃了,今晚到了西寧集還能吃上一頓!”我將皮夾子掏出來,點出十張百元的鈔票丟在桌子上,那個連毛胡子笑呵呵地收了,黑豹拎著兩袋羊肉和一瓶燒酒,我們一起走了出去。
老胡跟連毛胡子告別,我們重新上車,車子並沒有開回我們先前走的那條路,而是繼續向北,走不遠,便有一條向西的砂石路。
路況還可以,只是兩邊的土 多了起來,這種土 都是一堆堆五六米高的黃土堆,由于這種黃土的黏性很強,直立性很好,經過千百年的風化,變成了一個個碩大的圓土墩子,當地人稱為土 ,土 間有些縫隙,羊腸小路一般,看上去詭秘而神奇。
我點了煙,外面的風沙似乎已經停止了,我搖下車窗透氣,空氣干燥,有些許的凜烈,午後的陽光很足,這里的海拔已經很高,我戴上太陽鏡,以免被紫外線灼傷眼楮。
燒刀子的後勁上來了,盡管我控制著自己沒有多喝,但是也喝了有小半斤,這功夫,酒勁上來了,我吸著煙,眼楮看著窗外的土 掠過,漸漸有些迷糊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突然的一個急剎車,我猛地驚醒了!睜開眼楮,只見面前的砂石路面上,一排騎著高頭大馬的黑紅臉膛的漢子橫立在車前,個個手里都是雪亮的馬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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