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全國汽車峰會在格陵舉行。十二月二十三日至二十五日地址是月輪湖畔的天驕俱樂部。
前一個星期照例由精算協會在格陵晚報上頒布出這一年來汽車行業的各項榜單重卡銷售仍是遠星第一佔市場份額的百分之七十九但潛力榜上殺出一匹黑馬乃是卓開拉開眾人遙遙領先對于一家還沒有上市的公司來說實在是不小激勵。隨榜附贈的還有金融學家和資深人士的專業分析薛葵向來只看新聞同娛樂八卦財經專欄她實在沒興趣趴在沙上找了找現沒有姬水玉龍有點失望。卓正揚听她直嘆氣知道是虛榮心作祟就解釋給她听。
“玉龍是遠星的子企業沒有上榜資格。”
薛葵疊起報紙。第一輛開上川藏公路的大卡是姬水二汽出品。現在卻淪落到靠別人賞飯吃她直起身來兩只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圓。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印象。九十年代初姬水二汽有一支廣告大卡車隊如同長蛇陣一般轟隆隆開過川藏公路穿山越嶺十分威風。”
卓正揚咦了一聲自辦公桌前起身過來挨她坐下。
“我看過。不過做生意就是這樣優勝劣汰成王敗寇。”
他能感覺到薛葵有些不高興。
“對你最能干行了吧?卓總。”
姬水二汽最鼎盛的時候薛海光只是副手。改革伊始廠長調往機械局薛海光轉正才知道留下來的是一堆爛攤子風光不由他不風光全賴他實在很倒霉。可是在卓正揚看來薛海光空有一腔熱血技術和生產方面都十分缺乏當然要被淘汰——即使他是薛葵的父親也不能文過飾非。
“我的確很能干而且百折不撓永不放棄你不能否認這一點。”
他意有所指;薛葵飛紅雙頰站起來把他湊過來的臉推到一邊去。
“我爸比你好多了!他又高又帥又清廉又正直而且對我媽特別好你連他一個小手指頭也比不上。”
她還故意把小手指頭伸到卓正揚眼前示威般地晃了晃卓正揚眼疾手快地伸出自己的小手指一把勾住把她拉進懷里深深地凝望她那雙剪水秋瞳。
“我對你不好麼。我……”
“什麼?”她追問。卓正揚很少有訥而不言的時候。
他笑著搖搖頭︰“悶聲大財。不告訴你。你先回答我我對你不好麼?”
他的計較讓她心底有個地方莫名地揪成一團。薛葵認真地想了想在他面頰上香了一下。
“你對我很好。好的不得了。”她並不矯揉造作對她好她便有感恩的心“簡直今生今世無以為報啊卓大人。”
“不行別避重就輕。”他自喃捧著她的面頰輕吮唇瓣“你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對你有多好。你有時候真是薄情得令人生恨。”
“哪有……”
想要掙脫但畢竟還是被他欺負了。窗戶外面飄著雪室內卻一片旖旎他箍住她的背脊越來越緊但畢竟還是松開了。她悻悻地摸著自己又紅又腫的嘴唇哪有這樣的大白天在辦公室里他也敢。
“讓我休息一下”他倒是心滿意足就勢在沙上躺下伸直兩條長腿又把腦袋枕在她腿上調整到一個最舒服的角度手指捏捏鼻梁“翻資料翻得我眼楮痛。等展開回來了非要教訓他一頓不可。”
展開。薛葵想起那天打電話回來心想果然不應該讓小孩子知道大人親熱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傷害。
“你教訓他干嘛他是個好孩子。”
卓正揚捏著鼻梁忍俊不禁。這還真是和甦儀的想法對上了。
“只有你把他當孩子看。卓開的客戶他是男女通吃大受歡迎。”
“英文里的baby都是用it做主語小孩無性別喔。”這才是他受歡迎的原因吧。
卓正揚想得比較深遠——展開被自己的女朋友喜愛想來婚後不至于限制他與老友來往十分高興。
“你的好友除了盤雪還有誰。”
“我有兩個死黨一個叫張寒一個叫葉瀾瀾。不過都出國啦她們常常喊悶叫我也過去呢。”
提到老友她聲音一下子歡快起來。但卓正揚一想到薛葵還有兩個閨蜜遠在大洋彼岸拼命想要把她也騙過去立刻把話題岔開。
“喔。聊聊伯父伯母吧。”
他很有興趣學習一下這一對薛葵心目中模範夫妻如何相處。
她一雙手不知道放在哪里好就輕輕地拍著他的手臂一下一下。她聲音低沉柔和如同冬日暖陽映在面上賞心悅耳。
“我爸我媽……我爸是個非常大男子主義的人。平時特別喜歡對我媽呼來喝去又是個甩手掌櫃家里的事情從來不管都是我媽一個人張羅。說出來你都不信我爸連家里的電飯煲怎麼用都不知道。可是兩年前我媽住院了我爸一個人家里廠里醫院里三頭跑從頭學做飯學洗衣學打掃房間我媽出院的時候家里和平時一樣干淨整潔而且我爸還做了一桌子的菜等她。厲害吧?所以啊對一個人好不好不在平時而在患難。俗話也說患難見真情嘛。”
“你喜歡這種相處方式?”他閉著眼楮今天是周末本來應該出去玩但是為了迎接下個星期的峰會演講他不得不周末還留在辦公室準備資料原本是展開該做的事情他做起來並不十分得心應手。好在有美人作陪看報紙看文獻嬌小的身影坐在沙上安安靜靜不吵不鬧給他莫大支持“那我以後也什麼都不做。等你伺候我。”
她飛來一記溫柔刀。
“行啊。我把你砍斷四肢養起來。”
她倒是喜歡對他語言施暴。仿佛天性中無拘無束的那一面正在復甦。
“你舍不得。”
他是有多少愛都會表現出來的人。在薛葵宿舍過夜已經是上上個星期的事情不知是不是因為兩人和好更勝當初所以睡得特別香甜醒來的時候薛葵已經梳洗完畢俯下身子笑嘻嘻地對他說早安那一刻他立即下定決心要摒除一切干擾和她結婚一直到兩個人七老八十都黏在一起早上醒來看見彼此便是莫大幸福。
只是他的身份仍然隸屬于北京軍區的特種大隊軍婚要政審可能會困擾她。所以他正在想辦法讓卓紅安點頭把戶口臨時調出來。但這件事情還沒有辦好之前他不想讓薛葵知道。
“你看我舍不舍得。”她溫暖的手心貼著他的臉頰“對了剛才游賽兒對我抱怨說水箱壁上長了很多青苔要買兩條清道夫放進去替公子小丑做衛生。公子小丑最近精神不太好呢。”
“什麼?”卓正揚對于海洋生物認知甚少但對展開留下的水族箱很有愛心游賽兒就是瞅準了這一點頻頻向他伸手添置裝備“告訴她上次買蛋白質分離器的時候用的就是這個藉口換一個。”
渾然不知自己被游賽兒利用來做外交的薛葵耐心解釋︰“清道夫就是吸盤魚。它會貼在缸壁上吃魚食殘渣和水藻我也覺得蛋白質分離器不夠好用還是生物除污最科學。”
她突然打了個激靈手指從卓正揚的臉上縮回來。卓正揚的眼珠子在眼皮底下略轉了一轉她又輕輕地按著他的肩膀。他清奇的肩骨線條藏在薄薄的肌肉下面摸起來很舒服。
卓正揚你知道嗎。野生的吸盤魚是吸附在大型魚類身上在對方捕食時嘗一點殘羹冷炙而生存的小角色。如果大鯊哪一天覺得自己身上的吸盤魚不听話不乖了就立刻把它甩掉。除非海域里有其他鯊魚願意收留它否則只有死路一條。
姬水玉龍就是遠星身上的一條吸盤魚。
她的一語雙關畢竟只是心里話不可對卓正揚說。而卓正揚躺在薛葵的腿上又被她輕輕撫摸著存在感如此踏實抵消掉他的一切不安。
“行。只要你喜歡。”他語氣中頗有點老婆寵溺孩子他就寵溺老婆的意味“十分鐘後叫醒我。”
可是她舍不得叫醒他。他的手交叉放在腹部腕表的秒針電腦的風扇空調的暖風細微的聲音她豎著耳朵一一鑒別滿意于一切都靜謐得恰到好處。
兩個星期前卓正揚留在她的宿舍過夜那一次她睡得其實並不好。隔天早上她先起來也是免得叫他看見自己蓬頭垢面的模樣。卓正揚側著身子偏著腦袋樣子十分木訥如同discovery里見過的那頭小獅子趴在一塊大岩石上表情嚴肅地睡死過去。他的下巴輪廓刀割一般堅毅一夜之間冒出了無數青髭更有男人味道蠢蠢欲動想摸一下又不敢。
卓正揚醒過來的毫無征兆。幾乎是一睜開眼楮薛葵還在出神地望著他。四目相對她心都嚇停了結結巴巴地說早安其實看得出他也是有些尷尬手撐在床上支起上半身揉著眼楮唇角一抹溫柔笑意。
“早。”
聲音里面的睡意還沒有完全消去他看看腕表喔了一聲便掀開被子翻身下床。她拿了新牙刷新毛巾給他用自己收拾床鋪他在洗手間里做什麼她不去看也不去听。等他清清爽爽地出來一把抓住她無賴般地拼命往她臉上蹭不是親只是拿胡茬扎生痛生痛可是又很快樂。
“我媽擔心得真多余。”後來在車上薛葵從未見過卓正揚這般的快活“對了提醒我拿一只剃須刀放在你那里。”
終因她強硬反對而計劃擱淺——這將置她的同居密友盤雪于何地。她的反對都不能減弱卓正揚一絲一毫的快樂路上接到個電話說是某財經雜志約他做訪問她正在喝牛奶他這麼怕交際的人居然在望了她一眼之後一口答應。她有些不解過了一會兒他也才反應過來。
“咦?我怎麼會答應?真是色迷心竅。”
豈有此理居然賴她頭上。她不滿地翻了個白眼他一笑置之。那個笑容包羅萬象又得意又安和一剎那她眼前風景飛逝暈眩中听見卓雪在後座上大吵大鬧。
“下次我要坐在爸爸身邊!我要坐在爸爸身邊!”
她猛地回頭那個穿白色洋裙的小囡囡 地消失了。
這種心理暗示太危險需保持頭腦清醒免得動搖軍心。偏偏盤雪也來湊熱鬧神秘兮兮地說卓正揚和她有夫妻相尤其是嘴唇部分說的時候那個眼角眉梢掩不住地曖昧流動就差直截了當地問她是不是已經和卓正揚生米煮成熟飯?那什麼時候舉行婚禮?這紅包包多少才合適?有無造人計劃?……她哭笑不得想要岔開話題盤雪還自顧自地在那里羨慕兼哀嘆。
“我要是能找到一個男人像卓正揚對你那樣對我就好了。我們所美女也不少吧?卓正揚每次來接你的時候好幾個都在偷偷打量他。可是卓正揚的眼里只有你這個每天做完實驗一臉疲憊愛理不理的薛葵。說到這我都要替卓正揚抱不平哪個男人不是到手了就不珍惜了你看看他每次你上車系好安全帶他還要親自檢查一遍我都看著呢薛葵!薛葵!你真是好命。”
好命什麼。
她已經打定主意既然何祺華這麼逼人那她就立刻出國。生物這種基礎學科美國人永遠需要廉價勞動力。早在一個月前還未和卓正揚交往她已經拿到國外幾家學校的offer因為排名差薪水低所以一直想要回絕但是和母親溝通之後沈玉芳勸她不應將事情想的太美好只要先出去了一切都可以慢慢適應。于是dead1ine未到她就一拖再拖。何祺華對她下最後通牒的那一晚她攥緊了拳頭決定遠走高飛就不相信他有通天本事還能追殺她到美國某個不知名的小鎮去。
如果說他對付姬水玉龍就如同捏死一只螞蟻那麼簡單那姬水玉龍這只吸盤魚除了作為要挾她的籌碼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存在的意義不值得她付出代價。
至于甦醫生的一番話更是堅定了她離開格陵的決心。從小到大只有薛海光和卓正揚對她的寵愛不讓她為難而又貪圖更多。可是理智告訴她她得斬斷羈絆遠走高飛。等到了太平洋的彼端讓所有人都能得到解脫才是最好的結局。
卓正揚睡得極香腦袋沉沉地壓著她的腿。這個男人是她心頭摯愛可惜不能長久。
她最近常常想不起卓正揚的模樣只記得他某句話某個動作手臂的力量嘴唇的溫度。于是也悄悄動手拍了幾張他的照片可總覺得失真不是卓正揚。待見了真人又會驚嘆原來他的眉毛是這樣的眼楮是這樣的鼻子是這樣的嘴巴是這樣的一切都鮮明在她的眼底轉瞬又全部忘記。周而復始她只好放棄。
多看兩眼吧薛葵對自己說免得以後連個念想都沒有。
盤雪沒想到薛葵能言而有信到了願變尾生抱柱而死的地步——薛葵早先答應了耶誕夜和她一起買衣服居然過了兩個多星期還記得那衣服也應了薛葵的話耶誕夜買兩百送一百著實劃算。盤雪實在需要一個人幫她殺開血路得到dream戰衣。
感激涕零的盤雪由最初的惴惴不安變成了“反正薛葵和卓正揚還有一輩子的耶誕夜可以一起度過我佔一個應該沒關系”的坦然。金碧輝的規矩是當天座位當天訂于是她一大早就開始撥電話口口聲聲要訂雙人情侶座那邊負責訂座的男士詳細地記下了盤雪的姓名和單位突然咦了一聲。
“你又相親?這可是耶誕夜……”
嗯?盤雪一怔但那邊似乎知道自己失言立刻掛斷。等下了班兩人在耶誕頌歌中沖到金碧輝排隊的人已經成了長龍盤雪自得于有先見之明大剌剌報上名號那戴著小紅帽的領餐員笑得如同一朵花似的對住手中的對講機說“盤小姐到了兩位都是美女”然後把盤雪和薛葵領到窗邊的無煙區這個位子盤雪最喜歡可以看見街上的車水馬龍霓虹閃爍伸手可及的書架上又擺著許多最新雜志可供翻閱。
“這是我相親寶座啊薛小姐今天可算和你來了一次。”
“嗯盤小姐今天能和你共進晚餐真是三生有幸。”
兩人坐定一高大帥哥來招待盤雪遮住臉把菜單推給薛葵。那銘牌上寫著顧行知三個字的大堂經理不推薦她們點耶誕夜情侶套餐非常坦誠地說只是形式主義況且兩位並不是情侶——盤雪怒了一拍桌子。
“我們不像情侶?就點這個。”
薛葵攤攤手。
“就算我們像情侶也不像冤大頭啊。我吃比目魚𤤾飯你吃什麼?”
“好吧和你一樣。還要兩客鮮果冰淇淋。多放冰渣不要草莓。”
顧行知頓了一下看了盤雪一眼倒也沒說什麼寫單復單下單一氣呵成末了還沒忘記彬彬有禮地說一句希望兩位能在金碧輝度過一個愉快的夜晚。
“金碧輝什麼都好就是這個人最討厭”盤雪對著顧行知挺直的背影指指點點他都拐彎了她還伸長手臂繼續戳戳戳“我每次都填意見卡投訴他怎麼還不走人呢?”
“什麼深仇大恨值得盤雪同志如此斤斤計較。”
“就是我相親那次鼻子里噴意粉他正在幫我續水!我窘得掉眼淚他裝作看不見多好還把紙巾盒放到我面前借由收拾桌面幫我擋了擋讓我好擦干臉——你說過分不過分!”這種事情真是一輩子的恥辱最好寫入盤家大事記讓後人都牢牢記住有這麼個姓顧的家伙見過她最難堪的一面“後來每次相親撞邪似的總能遇到他一看到他我就想起自己噴意粉那才叫心理陰影!所以次次成不了都是他害的!都是他!”
原來是這樣。
“他這明明是幫你。”薛葵把半年前相親時看見顧行知幫小朋友換衫的事情講給盤雪听“能夠把小姑娘也當作淑女看待的男人太少啦。雖然這些都是他的分內事但是能夠做得如此體貼入微確實難得。”
“他的分內事讓我覺得很尷尬!”盤雪嗤之以鼻伸手去拿書架上的最新雜志“對了薛葵我再確定一下你今天陪我卓正揚不會生氣吧?”
“會。不僅會生氣還會和我分手。”
盤雪嚇得一本雜志掉在地上早有服務生幫她撿起來端端正正放回桌面。
“啊薛葵你不要嚇我!”
“唉我只是覺得每次你這樣問我回答‘不會他有會要開’太沒新意。”薛葵翻著一本時尚周刊找到了自己最喜歡的填字游戲拿了筆開始做“我都不知道你在害怕什麼仿佛我們兩個在偷情。你再擔心我就要懷疑你的確想撬卓正揚牆角了。”
“怎麼可能嘛!我撬你的牆角才差不多……等一下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開個玩笑……”
“好啦。你就這樣想是你好心陪我過耶誕夜好不好?”
這樣一來盤雪還真舒心了許多。她是個很容易說錯話做錯事的人但是和薛葵做朋友就有這點好處她的任何唐突作為薛葵都不生氣。
薛葵專心致志地玩填字盤雪無聊地翻著雜志顧行知一直在她視線範圍內她就惡狠狠地盯著這個人要從他的一舉一動里找出破綻好填投訴單。他在做品酒示範他在協調布菜送單他在听無線對講里傳來的指示又同一個貌美如花的服務生低聲交談那女孩子莞爾……她扭過頭不看突然瞪大眼楮以違反人體力學的姿勢開始偷窺隔壁那一桌還拿著叉子在薛葵面前揮來揮去差點就戳到她的額頭。
“薛葵薛葵那人在看的財經雜志封面好像是……”盤雪使勁伸長脖子“你男朋友卓正揚!還有一個人不知道是誰……那人把書擱桌上了……看不見……不知道還有沒有一本。”
她們兩個都甚少關心財經這種雜志擺在報亭里她們看都不會看就算有個卓正揚在上面。盤雪在書架上翻來翻去也找不到第二本薛葵讓她別找了。
“他的確做了個采訪。反正是談重卡很無聊的。”
“怎麼沒意思一定很有意思卓正揚今天不能陪你就讓這本書陪你�@! 壬 壬 剎豢梢院湍憬換輝又荊俊 br />
那人顯然關注經濟局勢多于盤雪手中的八卦新聞所以沒睬她。沒一會兒有個服務員小跑著過來體貼地放了一本同樣的財經雜志在桌上。
“盤小姐您是要看這本雜志麼?”
盤雪一把抓起來。
“對對就是這本!”
“這是我們顧經理的私人藏書希望您看完了……”
服務員的悄聲細語淹沒在盤雪興奮的大叫里薛葵望了那服務員一眼微笑著點點頭表示明白。服務員看起來好像有點無奈又想笑好脾氣地退下。
“你看真的是你男友!”
封面用藍天下的重卡車頭做背景。左邊是端坐在車門踏板上的中年男子看上去不過四十出頭穿一身休閑西裝得體大方左腿蹺于右腿上單手支顎嘴角微微下耷儀容莊嚴若有所思;而卓正揚站于右側靠住前燈雙手插袋身形慵懶同時又從眼中射出凌厲氣勢相比較那中年男人的正襟危坐他的粉紅色手織毛衣配灰色圍巾顯得有些隨意而輕佻不過現如今的年輕企業家都是這種調調。
“一師一徒亦敵亦友——大力神同破冰者重卡市場各領風騷……”盤雪念了一遍標題開始口無遮攔“怎麼平面照的卓正揚看起來像電視劇里的大反派。”
薛葵心想卓正揚也確實不上相他那深邃五官壓扁了之後顯得有些陰沉。
“相由心生唄。”而且他的確壞極了。想到她昨天說不陪他參加耶誕夜的舞會一方面是早和盤雪有約在先一方面是因為不想去面對他的同行——她想他也應該知道一多半人都是她曾經在沈玉龍手底下應酬過的——卓正揚用一種令她印象深刻的方式來抱怨想起來臉上就直燒。
她有點不自在地並攏雙腿把圍巾拉高到連下巴都遮住。
在盤雪看來薛葵是因為她的話而尷尬吐吐舌頭恨不得把剛才說的話都嚼嚼吞回去。
“呵呵呵呵你看卓正揚旁邊的這個人年紀大了些不夠帥可是很有味道。”
她淡淡看了一眼轉著手中的圓珠筆重又專注到填字游戲當中。
“那是遠星何祺華。”
在听薛葵解釋遠星是重卡行內龍頭老大之後盤雪有了新的奮斗目標。
“哇!做汽車這一行的男人都好有型。我要向我媽申請下次和這種男人相親。或者你看卓正揚能不能給我介紹……”
她還沒說完噴噴的比目魚腸𤤾飯上來了熱情的服務員問她要不要續水冰淇淋是現在上還是待會上岔了兩三次盤雪就忘了要卓正揚介紹男友的事情。一邊吃飯一邊翻看雜志。
“正文在這里”她翻到五十六頁“全是卡車的照片……一大堆數據……都什麼喔也不問問情感生活。我還以為會看見你的名字。”
薛葵噗哧一聲笑出來。
“這不是八卦周刊。他們賣車不賣身。”
“沒意思”盤雪嘟噥了一句把雜志遞給薛葵專心吃飯。薛葵放下勺子悄悄拿起來看封面。
她本來對自己的毛線活並無自信但這樣一看似乎也中規中矩並不丟人。卓正揚還是側面最好看。頭太長應當剪一剪。
她壓根沒有注意何祺華。只當他不存在。正文里用表格對比遠星大力神和卓開破冰者的各項數據又有三四張插圖細細剖析兩種重卡的內外構造破冰者同大力神相比采用了更為先進的液氣趕懸掛系統車橋可經受時12o里的考驗主減器是國家第二機械局自主研車廂采用人化格局——不是行內人士絕無可能看得懂。
不知為何編者唐虹的後記倒是寫了洋洋灑灑一大篇。盤雪是沒看到絕不亞于八卦小報。
本次采訪中何祺華坦承大力神亦是卓正揚作品現如今國內重卡市場價比最高的兩種車型皆是出自這個不到三十五歲男人所領導的研團隊。是剽竊或者饋贈兩人並未達成一致雖不至于到立案調查的地步但也確實影響了兩人接受采訪的氣氛。
原本將師徒約在一起是要給個驚喜但顯然驚嚇更多。從始至終兩人對話不過十句。
……據信卓開有意收購遠星麾下姬水某生產基地條件優渥何祺華本是來格陵散心然得不應付各種突狀況。
“他令我招架不及。就快沒時間結婚。”
這顯然是玩笑話因為卓正揚淡淡回擊。
“你哪來的新娘。”
果然是缺少幽默感的男人說笑話的時候眼楮亦不會彎。相比較何祺華的杰尼亞現如今肯穿手織毛線的男子太難得。一條樸素的圍巾竟然也能坦然圍在脖上——昭告天下業內第一黃金單身漢已是名草有主。
也對兩人實在不同。何祺華說是身不由己他原是第二機械局的公務員八十年代後期辭職是第一批下海經商的弄潮兒正好有個機會做海外某知名重卡的在華行政顧問而卓正揚卻是因為見過一支重卡廣告在川藏公路上飛馳如電極其威風于是立定決心入這一行——似乎隨意了一點但卻一心一意風生水起。
“不知為何在很多事情上我們都是殊途同歸。”
看來重卡界執牛耳者這個位置卓正揚是勢在必得。
“不錯。你我眼光驚人相似。幸也不幸。”
何祺華是知天命年紀相比較卓正揚而言顯然更加勘得破無意中提到自己同未婚十年坎坷終于要修成正果。言語間滿是自在寫意——實難想象五十歲的人還有步入婚姻殿堂的浪漫情懷。或者說婚姻賦予他重煥青的魔力可謂是大愛晚成。
對于卓開爭取重卡自主研權是否與未來軍方裝備換血計劃有關卓正揚依然諱莫如深。
“若是把握不住現在怎麼談將來。”
小編愚鈍很難領會一師一徒亦敵亦友的關系底下有多少角力斗智的暗涌。
業界流傳說何祺華一手調教出來的得意弟子現在卻挑明了針鋒相叮甚至說何祺華的退休大概也是因為受到了卓正揚的威脅要急流勇退。
……這次峰會意義非凡因何祺華榮休要另選接班人出來遠星其他股東都虎視眈眈何祺華孤佳人一個到底從哪里挖出來個人材若是卓正揚回遠星主持大局便是皆大歡喜。但他只一句沒興趣就打掉。
“我喜歡格陵。以及這里的一切。”
看來實干派的卓正揚是個特立獨行的人。而何祺華更多地羈絆于世俗真情。采訪結束後兩人匆匆離開——加長賓利同奧迪r8這次是否又殊途同歸?
吃完又坐了一會兒盤雪想把封面和正文撕下來薛葵哭笑不得地阻止了她兩人結賬。
服務生收了盤雪的vip卡並不急著走而是俯身看她填意見表。
“請問您對我們有什麼意見和建議?”
“我對你們的大堂經理有意見沒建議。”盤雪嘟噥了一句“別看我寫什麼啊麻煩你去把票拿過來謝謝。”
結果票里刮出十塊錢盤雪高興得要命一時也不想投訴顧行知了把意見卡放進口袋帶走兩人走出金碧輝街上風聲歌聲皆清冷門口有個穿皮夾克的男子看來也是剛剛到站在那里似有所待。
“盤。”
竟是顧行知。不穿制服的他真是難以辨認——原來也是個和她們一樣的真人不止會說客套話。
“哦顧經理。”盤雪的表情明明白白寫著“你怎麼認得我”六個字。
顧行知心想你次次因為莫名其妙的原因投訴我想不記得也難。
“耶誕快樂。”
“嗯嗯你也是。”盤雪含糊了兩句又應酬一句“你下班了?”
“我和同事調了班。”顧行知雙手插袋看看薛葵又看看盤雪“你們去哪兒?”
“我們去逛街。”但是為何要讓他知道自己至今相親不成只能和孩子一起逛街“晶頤那邊。”
“喔我也往那邊走。街上人太多你們兩個孩子不安全我送你們。”
街上人很多才安全吧?盤雪覺得這個理由著實牽強她甚至異想天開——顧行知是不是看上薛葵了薛葵這麼漂亮。
薛葵還未結婚當有自由選擇的權利顧行知這人……其實挺不錯。
可是她怎麼又走在顧行知和薛葵的中間了!她酸溜溜地換到另外一邊去裝著聚精會神看櫥窗給他們兩個獨處機會直到櫥窗上映出顧行知的臉。
“盤前面有一家茶店檸檬汁很清爽要不要試一下。”
盤雪十分警惕嘻嘻哈哈說才吃過飯不渴你們喝你們喝不用管我。薛葵看了她一眼停下腳步無奈地一笑。
“我還有點事情先走了。顧先生你陪盤雪行不行。她啊特別粗心。被人了也不知道。了別人的東西也沒知覺。”她一語雙關。
盤雪有點泄氣。
“薛葵我什麼時候過別人的東西?你不要走嘛喂喂……”
可是薛葵揮了揮手很快地消失在人群中了。剩下盤雪一個孤立無援。她想顧行知應當很快走開然後兩人分道揚鑣。
但是事與願違她明明因為想甩開顧行知所以加快步伐可是無論走多快顧行知都能跟著上兩個人比賽似的越走越急最後顧行知受不了了按住她的手臂。
“盤我沒見過孩子走路這麼快。”
呃?盤雪想那你可以不用走這麼快嘛。薛葵都走了。這樣想的時候薛葵的短信到了。
她查看短信顧行知就站在她身邊等她看她的臉由紅變白又由白變紅。
“怎麼?”
盤雪傻傻地舉起手里的電話聲音有點變調。
“薛葵罵我蠢。說你想追我。還說整個晚上金碧輝的全體員工都在幫忙。”
顧行知毫不尷尬地展顏一笑那不是他工作時的模式化笑容而是自然的不加任何修飾的高興。
“盤。”盤雪每個周末到金碧輝相親都可以坐最喜歡的位子為她服務的都是他難道她覺得只是偶然“對你我從闌只是做分內事。”
盤雪 地一聲就炸了腦袋里一直機械地重復jung1ebe11jung1ebe11的旋律突如其來的好耶誕她有點負荷不了。
“等等等等顧行知我在你眼皮底下相過三十二次親!”
“所以?”
“這太奇怪。”
“我不覺得。”
“我覺得我最終應該是和一個相親內一起……”
“我覺得應當愛郵差。”
“什麼?”
他想不急。可以慢慢講給她听。
顧行知勾勾手指示意盤雪把意見卡拿出來盤雪不知道他一直在關注不好意思地把卡片給他。
“……你投訴我和服務生打情罵俏?!”
“難道沒有!”
“……走吧。”
“去哪里?”
“你說呢?”
兩人淹沒在耶誕的滾滾人潮中。穿皮夾克和羽絨服的情侶那麼多幸福多有相似當好好把握。
總有人踢到鐵板也不放棄。展開是舞林高手大受歡迎是正常卓正揚這專職壁草賴不住軟磨硬泡被前一陣子為他做訪問的唐大記者拉去跳舞他把行動電話放在風衣口袋里擱在椅背上展開跳得太累便坐下來休息喝點紅酒。
他挺惡毒地想薛葵不來是不是因為不會跳怕出丑?有可能。看她那細胳膊細腿的協調肯定很差。說不定就摔一個四腳朝天哈哈哈哈!
所以說不要背後講人壞話卓正揚的電話突然響了。他咬著煙頭把電話拿出來屏幕上顯示“我的葵來電是否接听?”
展開並不知道她在卓正揚的電話里叫做我的葵。他按下了接听鍵故意不說話——明明知道這樣不太好卻賭氣地想你也接過她打給我的電話你也什麼都不說。
“你猜我在哪里?”薛葵十分溫柔的聲音響起“我被盤雪拋棄了。”
他匆匆了電話這曲華爾茲還沒有結束他暫時炕見卓正揚的身影于是自己出去接薛葵。
私人會所的正門對著明鏡般皎潔的月輪湖薛葵在湖邊上等著看見有人從燈火通明的大廳出來竟是好久不見的展開。
可是緊隨其後的還有何祺華。她趕緊躲到一邊的臘梅樹下臘梅開的正盛她拉了一把展開後者真是善解人意立刻抱住她免得她被現她越過展開的手臂課祺華同工作人員握手他們似乎在說什麼但是听不清。終于一番寒暄之後何祺華上車揚長而去。
她松了一口氣。展開趕緊放開手然後倒打一耙。
“你干嘛?喔!吃我豆腐!”
“少來。展開好久不見!上海好玩嗎?”
“就那樣唄。”展開咳嗽了兩聲“這什麼得讓人頭昏。”
薛葵替他掃盲。
“這是臘梅。卓正揚呢?”
她喚卓正揚的名字有一種不同的味道。她喚自己的名字便沒有這種感情——展開愣了愣。
“在里面。”
她便要進去展開跟在她身後心里有種沖動在醞釀突然里面傳來歌聲有人唱黃舒駿的《單純的孩子》五音不全地哼著偏偏每一個字又咬得十分清楚。其中有一句是別讓你的無知驚動了他的心事展開嚷起來。
“他唱錯了吧!應該是別讓你的心事驚動了他的無知。”
“是嗎?”薛葵停住腳步“我沒听過這歌。”
“他唱錯了。”展開十分嚴肅地點點頭“就是別讓你的心事驚動了她的無知。這樣才叮”
“……好好好錯了錯了。”薛葵心想真是小孩子為一點小事斤斤計較“我們進去吧。”
“等一下。”他從自己的外套里拿出邀請卡掛在薛葵脖上“沒有這個他們不會讓你去正廳。說是為了防止商業間諜。”
他扯扯那邀請卡。
“真不知道有什防範的做我們這一行的人哪懂禮義廉恥。這玩意兒只防君子不防小人。”
“那你呢?”
“太受歡迎了不是什事”他伸個懶腰“我去湖邊轉轉散散身上的水味——燻得我鼻子痛。”
他直直走下台階頭也不回。踩著草地看見對岸有煙火綻放便坐下來出神地望著奼紫嫣紅忽而不見。
很快心情就平靜下來。他想他遲早會和沒認識她的時候一樣好。
“慢慢來不著急。”
他對自己說摸出一支煙想起卓正揚似乎很久不抽了嘴角扯出一個微笑點燃。
圓形大廳有一間間闢出來的小室可以私下談話。舞池里燈光很暗不時有人開門關門強烈的燈光瀉出來映出兩個人的身影其中一個明顯是卓正揚。
他們只是虛掩著門。那人對卓正揚說了什麼大概是出邀請。而卓正揚婉言拒絕。
“我有朋友。”
“我也有男朋友。”唐虹聳聳肩“而且他也不陪錫耶誕。”
她並不掩飾自己對卓正揚的好感。對她而言都市男來一場情感快餐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不過也許卓正揚是個拘謹的男人不太容易突破心防。
卓正揚只和唐虹在做采訪時有接觸完全沒料到她今天會這樣而且完全不懂得知難而退。他懶得再說面無表情地轉身就看見薛葵站在門口一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真遺憾。”唐虹倒是無所謂從薛葵身邊走出去“卓先生再見。”
他坦蕩並不怕薛葵誤會。看唐虹出去了便將門反鎖叫其他人不能來打擾他們。薛葵頭一次見卓正揚穿西裝打領帶和她一樣戴識別卡不知為何竟然覺得滑稽輕輕地笑了一聲。
卓正揚沒想到她會突然出現但也沒有追問拉著她在書架前的沙坐下。
“怎麼想我了?”他手臂放在沙靠背上看她穿了一條絨呢長裙配白毛線衫突然掀開她的圍巾手指按住那塊粉紅淤痕。薛葵白了他一眼把他的手打開。
“我們坐著說說話好不好。別動手動腳。”
“行。你冷不冷。”
薛葵點點頭。他過去把壁爐的火升起來。
“卓正揚。你真是看了姬水二汽的廣告所以入這行?”
他點點頭。
“你看了?我還以為你對財經雜志沒興趣。”他停了停“那你為什麼讀生物?”
“因為有人騙我說二十一世紀是生物的世紀。我是不是太容易上當了?”
卓正揚大笑。
“他沒騙你。孩子學生物頂好不過。最好還要讀到博士如李彥宏李安古林佩奇都娶了生物博士事業又如日中天。所以說我找到你真是三生有幸。”
他半真半假的調侃著可薛葵的語氣十分為難。
“卓正揚。難道你想和我長久下去。”
這話說得真傷人。
“難道你只是想和我玩玩?”卓正揚有點惱火“負心多是讀書人。這話果然不假。”
薛葵哭笑不得也不知道誰比較吃虧他反而成了被玩弄的一方?
他坐在壁爐前的矮凳上背對著薛葵不說話薛葵以為他生氣了過去靠住他的背他也不理她扳過他的腦袋來——他哪有生氣!眨著眼楮狡黠地看著她。
“你不是叫我別動手動腳麼。”
她親親他的嘴。
“對不起。”
“你沒可能離開我。”他松開火鉗抱住她“我想我畢竟還是一眼就看中了你。你跑不掉。”
“說真的。其實你沒必要對姬水玉龍……”
“那我也說真的。我並沒有收購它的意向只是用了一些方法來對付何祺華。讓他在格陵的這段期間不能來打擾你。”
他是個公私分明的人。
“你不會去他的婚禮對不叮”他埋在她柔滑的絲里含糊地問。
“當然不會。我都不知道他從哪里來的自信以為我會屈服。”
“那你願不願意讓外面的那些人知道你是我卓正揚的朋友未來的子。”他的話有種強大的震懾力“以後再也沒有人可以傷害你。”
“現在也沒有人可以傷害我。”她輕聲細語“我不要形式主義。”
“呵我始終只能做你的地下情人。”他輕輕蹭著她的鼻尖“你是不是覺得這樣比較刺激?”
“得了吧你總在動搖我。很多事情我都不知道自己怎麼會做得出來……”
“什麼事情?”他故意追問“說來听听。”
“你少煩!”
“說來听听。”
“少煩!卓正揚……不要動手動腳……”
耶誕後的星期五晚上薛葵說要去買點日用品卓正揚非要同去。
她是想買點東西帶到國外去用不想叫卓正揚跟著但是後者根本不听薛葵根本拗不過他于是兩個人一起去市雖說是薛葵要用的東西卻完全在听卓正揚的意見。買什麼系也都要听他的。
“喂我不喜歡這個顏。”她把購物車里面的毛巾放回貨架“也不喜歡這個牌子你有沒有看它家的牙刷有多貴?”
“可我用的這個顏這個牌子。”
“所以呢?”薛葵都不知道他怎麼想的“我本來就說不要買你真是……”
卓正揚想了想。
“你說得叮都買新的。我來付錢。”
“喂喂喂”薛葵眼睜睜地看卓正揚把貨架上的東西一樣樣地丟進購物車里毛巾牙刷漱口杯巾沐露洗水完全脫離了她的本意“你買這麼多有的沒的……”
她突然噤聲遠遠地看著卓紅莉推著一車紙尿布過來她身邊還跟著謝家敏抱著小小謝。
“這種透氣不好……我和你說千萬不能叫小保姆來做……又不是她的孩子她肯定不上心……”
“媽你看正揚。”謝家敏一眼看見卓正揚撞撞卓紅莉的手肘“呵好一陣子沒見談朋友啦。”
卓紅莉有點目瞪口呆。面前這個神采飛揚的小姑娘真的是薛葵?為什猛她第一次見到的那個孩子完全不一樣。
薛葵想站遠一點卓正揚卻摟住了她。
“姑媽。”
“卓主任。”
“正揚……小薛?”卓紅莉結結巴巴“真巧你們來買東西?”
薛葵想撲到卓正揚剛剛買的這一堆東西上去——買日用品完全一副在的模樣。卓紅莉的目光在上面掃了一圈又落到卓正揚的身上。
“嗯。”
小小謝只有四個月大抱在謝家敏的懷里咿咿呀呀地流著口水伸手來抓薛葵的頭。薛葵完全被他一雙大大的綠眼楮吸引住。
“好可愛他叫什麼名字?”
“謝朝旭。”謝家敏笑眯眯地回答“呵他很喜歡你喔喔他想你抱抱。”
“不要不要”薛葵趕緊搖頭“我這個人毛手毛腳的——阿姨握握你的手好不好?”
謝家敏喜歡她這樣謹慎薛葵伸出手輕輕地捏著謝朝旭的小指頭卓正揚不等卓紅莉問先談起另外一件事情。
“姑媽方叔說文件袋放您那里了。”
老方是卓紅安的警衛員前些天來格陵給卓紅莉帶了點東西還有個文件袋說是卓正揚要的材料他走的比較急又一時找不到卓正揚就把東西放在了卓紅莉家里。
“對你看你什麼時候方便過來拿。是什麼東西?你爸封了口我也不方便看。”
“我明天過去拿。”
謝朝旭哦哦聲地把薛葵的頭都扯亂了她也不生氣撓著他的下巴學他咿咿呀呀地叫逗得他咯咯直笑。
“這麼小可以出門哦?”
“那怕什麼。希臘那邊的小孩子都在地上亂爬。”
“看起儡靈光的樣子。眼珠子滴溜溜地轉好可愛!”
“真奇怪了他平時不太喜歡陌生人呢。”
“喔大概因為我身上有小被子的味道。”
又聊了間卓正揚說還要去買點食物于是和卓紅莉謝家敏說再見卓紅莉一邊走一邊感嘆。
“怎麼兜兜轉轉兜兜轉轉還是和她在一起了?”
“那小姑娘您認識?”
“藥理所的技術員叫薛葵。我以前介紹給正揚來著——這小姑娘真不簡單。還是把正揚套牢了。”
“媽各人有各人的緣法。您是沒看見那薛葵逗旭旭的時候正揚的目光就沒有離開過她。”謝家敏微微地笑著“甜蜜得不得了。”
“唉我也是管不著�@T勖僑Ц蚍 壓尥反儐 邸! br />
“好。”
這邊薛葵還在贊嘆謝朝旭如此可愛。
“你沒看見他的眼楮忽閃忽閃的長大了肯定很聰明。”
他心里一動。
“要不我們生一個?”
薛葵很認真地想了想。
“要不等展開再長大一點?”
兩個人笑作一團。又去選了些吃的在收銀台薛葵拿出錢包準備付賬卓正揚說等等就近從貨架上拿了一盒durex放到薛葵面前。
“那些我付你付這個。”
薛葵羞得臉都紅了一個勁兒地對收銀解釋。
“他喜歡開玩笑。呵呵呵呵。”
“哪有我從闌開玩笑。”
薛葵瞪著他躲得遠遠他提著購物袋過勞她會合一起回家去她幫卓正揚把買來的水果和食物分門別類地放進冰箱里卓正揚站在她的身後房間里暖氣很足他只穿一件白帶銀條紋的襯衫億門口看她。
他這種眼神明白得讓人一覽無余。她早就做好了這個準備。她站在流理台邊手抖抖地想要拿個杯子倒點水喝可是他已經過來了。
又是長長的接吻彼此的嘴唇仿佛黏住了一般舍不得放開卓正揚抱住她沒怎麼使勁地讓她坐在流理台上薛葵暈頭暈腦地想起媽媽說過孩子坐著的時候一定要雙膝並攏才有規矩。她想夾緊膝蓋因為這個姿勢實在太難看。
但是卓正揚已經欺身貼住這下子變成了她的小腿纏住他的腰了。她膝蓋著抖拼命朝後縮踫到了水杯幸猴面沒有水骨碌骨碌轉了幾圈險些掉下去卓正揚好像手上長了眼楮似的反應敏捷地接住了推到一邊去。她還想抓住些什麼偏偏無所依靠。
“別害怕。”他喑啞著聲音“抱緊我。”
她遲遲疑疑地用手環住他的脖子。他的頭摩擦著她的臉頰酥酥麻麻的感覺。
他的手恣意起來。伸進毛衣內解她的扣子又狠狠地扯著襯衫下擺。輕車熟路地松開腰帶手心貼住她平坦的小腹目的很明確地慢慢朝下滑。
如同千百只蝴蝶一起鑽進她的胸口她又脹又痛又羞又惱上次的記憶一下子全浮現在腦海里。蜷住的腳趾難抑的嗚咽還有他正炙的情火。
“你又來!……”
他自她胸前抬起頭看她的皮膚慢慢變成緋紅輕輕咬了一下。無意外地引起她的一陣顫栗。
“你不喜歡?”
她咬住嘴唇不說話把頭偏到一邊去卓正揚捏住她的下巴強迫她看著自己。
“嗯?”
促狹的反問他拱著她的身體非要她回答她捶一下他的胸口聲音同動作都十分虛弱。
“你去把燈關掉嘛。”
“好。”
她想把內衣肩帶拉回去但是闌及啪地一聲室內全暗等他回來的時候她有點不確定摸著他的肩膀現他已經把襯衫脫掉了這樣一來她穿著毛衣反而顯得不倫不類。
她摸著他光滑的胸膛——哪有胸毛——氣惱地拍了他一下。
“你又騙我!”
“誰叫你相信我。”
他說話的時候她覺得他嘴里含著什麼似的。
“你在吃什麼?”
“糖。我怕嘴不夠甜哄不住你。”
他頂頂甜蜜地說了一句。對呵他們買了一包奶糖放在飯桌上了。
他示意她也嘗嘗糖的味道渡到她嘴里又要來搶她處于喪失意識的狀態哪里爭得過他結果糖掉到地上去了他輕笑著手然停。
“別管它。”他輕輕咬了一口她的鼻尖又含住她的舌頭。
她不知道是他技巧嫻熟還是她太敏感卓正揚說這樣不會痛果然兩次都不痛就是腦中一片空白只有他那只罪魁手的動作讓她無處可藏羞恥並亢奮著。她做實驗不能留指甲捏著他的肩膀又使不上勁恨他恨得要死總想叫他也嘗嘗這種苦楚。
她出一聲悲鳴身體仿佛在風暴中顛簸抖個不停。
“葵。”
“嗯?”
“葵。”
“嗯。”
“葵!”
“正揚……”
他一疊聲地喊著她的名字。有種渴望。她的手掛在他的胸膛上又隨著他的牽引慢慢地摸下去摸下去——恍然大悟他為什麼一個勁地喊她名字又什麼都不說。
她面熱心跳地握住對于能否取悅他毫無把握。偏偏他又靠過來咬著她的耳朵說了一句悄悄話她一下子全身都燒得通紅。
“你!……你……”薛葵想了半天也不知道用什麼來形容他的惡劣說輕了不解恨說重了又舍不得“你……居然……你……怎麼能……想著我……做……做……”
“你是我朋友我不想你想誰。”她的拘謹反而讓他情緒高漲“我是情不篆…”
他真是越來越敢講。她氣急敗壞地想要放手但是他纏著不許她松開有點無賴的意思她恨得咬了他的舌尖又拼命搖著腦袋。他緊追不舍就有辦法吻她吻到暈頭轉向。
“葵……”
她的心都化了。
原來電視上小說里的描寫都是紙上談兵。她是頭一回用手幫他愛撫無比笨拙地做了一次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興奮之余又好像特別難以滿足。沒多久又來了一次她手有點酸靠著卓正揚休息後者貼著她的胸口用力吻她頸窩她想告誡他別這樣不然她又得一天到晚拉高衣領可是沒力氣出聲。
算了隨他吧。只要他高興。
她把恿手的紙巾揉成一團扔掉然後回抱他。有一種暴風雨過後很平靜很安謐的感覺。上身裎的兩人都舍不得把衣服穿上但一層層的汗出來濕涔涔地她身上起了一層細細的雞皮疙瘩止不住地抖卓正揚伸手去摸索剛才扯下來的衣服只摸到自己的襯衫于是給薛葵披上。
她心滿意足地嘆了一口氣手從空蕩蕩的袖口伸出去 地摸著扣子。他去開燈她手有點軟哆嗦著手指怎麼也扣不上他只好過來幫她穿她的小腿貼著他的腰際慢慢地磨蹭著。
“把這件衣服送給我好不好?我一直都好想有一件你的襯衣。”
“全送你。”听了她的話他又饑渴難呢伸進襯衣捻揉挑逗起來。“……所有都給你。”
“都送給我你穿什麼。”她吹氣如蘭輕輕地喘息“……別……別踫那里了……”
“不穿。”
伶牙俐齒如她在他說了這種露骨輕佻的話之後除了打他兩下又沒有別的辦法。
“你打的一點都不痛。”
他甚至有點喜歡被她輕輕地拍打——歌里不也是這樣唱的麼。
我願做一只小羊
跟在她身旁
我願她拿著細細的皮鞭
不斷輕輕打在我身上。
他全身緊繃纏住她的舌頭把她的興奮吟哦全吞下去——他覺得自己不能再等了想提前履行丈夫義務。
“你今天留下爛不好。”
他眼簾半閉睫毛顫抖薛葵知道他是什麼意思心狂跳著。
“我……我沒有小被子睡不著。”
“那我們就不睡。”他語氣里的邪惡明明白白地在說別懷疑我的能力“反正明天是周末。”
“……”她腦中突然閃過剛才在市的畫面“你真買了……”
“叮”
“你……”她吹氣如蘭不明白如此激烈後卓正揚怎麼還可以鎮定地站著“唉!我……”
他想她不願意。
可以理解。他溫柔地幫她重新扣上扣子薛葵突然抓住他的手腕。
“你要是把我留下來我可就不走了。”
“當然。”他反手去摟她的腰肢“當然。”
“我說真的。不走了。真的不走了。”
這對他來說真是求之不得。
“永遠留下來。”他突然想起一件事“葵如果哪一天我們又鬧別扭你也一定不要走。”
“也許哪一天你會趕我走。”
“怎麼可能。”
“我說如果。”
“如果我做這種傻事你就一耳光扇醒我。千萬不要留情。”
“你明明知道我不舍得打你……”
她腳軟到走不了路卓正揚把她抱進臥室去。
“上次也是我抱你進來。”
“然後呢?”她突然有點亢奮吃吃地笑“你是不是做了什麼?老實交代。”
“能做什麼?你在生病。”他語氣中有些氣惱“我真希望你沒空生病。”
她覺得有點累。卓正揚壓在她身上讓她有點吃力才不安地嚶嚀了一聲他已經抱著她翻了個身她趴在他的胸膛上躲避著他的嘴唇繼續吃吃地傻笑。
但很快她就笑不出來了連喘息都有點困難。
“等一下!……等一下!最後一句話最後一句——我是不是很?”
“一般吧。就是比較耐看。越看越好看的那種。”他可不是在這種情況下什麼假話都說得出來的男人他喜歡實事求是“不過我最近總是記不得你的模樣。大概是我老了?”
“我也老了……我們都老了……正揚原來真話才是最動听。”
展開拼命打卓正揚的電話。通了沒人接再打家里的座機沒人接看看牆上的鐘十點差一刻想了想又打薛葵的電話。
終于有人接了。是卓正揚聲音很含糊隱隱有怒火。
“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情。”
展開沒空細想自己攪亂了什麼。
“我們的破冰者在川藏路上翻了。”
“什麼?”卓正揚提高了聲音但立刻平靜下來“有沒有人員傷亡?”
“沒有。”
“安全員呢?保險公司呢?地方交通呢?展開這種事情不必讓我知道。該怎樣處理我們有流程……”
“正揚和我們追尾的是沈陽軍區的重卡。廢了一門裝甲炮。押送是羅非。他要見你我去也沒用涉軍沖突地方上不能管。張鯤生說不是我們的責任也不是錢的問題。”
卓正揚明白了。這個昔日的好同窗真是陰魂不散。
他掛上電話轉身現薛葵不見蹤影他啼笑皆非地把被子掀開她露了一對眼楮出來。
“誰?”
“還能是誰。”
這個展開總在關鍵的時候打電話。相親那次還有這次。可是次次又的確十分重要。
薛葵縮了縮身體很明顯已經失了興趣;卓正揚想了想又不得不翻身下。
“你要走?”
她聲音里有點遺憾。
卓正揚摸摸她的頭順著摸到她脖頸她哎喲了一聲更深地躲進被子里他有點好笑又有點氣餒。
“你就不會要我留下來?”
“工作要緊。”
他親親她的額頭起身去室沖完涼回來薛葵正裹著被子要下。
“我的衣服……在廚房……”
“你躺著不要管。”
他從地上撿起襯衣想起已經送給薛葵了笑笑扔給她又去衣櫥里拿衣服很快穿好薛葵看他拿出旅行包在房間里走來走去準備一切又打了幾個電話最後他把她的衣服和一把大門鑰匙一起交給薛葵。
“我要去雅江得馬上走。這幾天你就住這里。我會叫展開送你上下班。你不要單獨行動。對了我和姑媽約了明天見面你幫我去拿個文件袋回來。”
她嗯了一聲又追問了一句。
“你要去多久?”
“三到四天。”他看她好像有點失望于是改口道“三天。三天我一定回來。”
三天那窘了星期一。她的飛機是星期二上午。
“好。我等你。”(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