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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見面的後半段生在去龍泉的路上。
歐陽竹若坐在自行車後座上說︰“謝謝你啊幸好你夠機靈幫我騙過了他們。”
我說︰“如果早知道你只是不想跟他們一起去我就直接跟他們說你媽病了等你去見最後一面。”
她怒道︰“那怎麼行?!你不是咒我媽嗎?”
我失笑道︰“原來你還挺迷信的。”
她理直氣壯地說︰“這不是迷不迷信的事——我媽最疼我了我寧可自己得病也不要她有一丁點兒小病!哎你怎麼停車了?”
我把車停好頭也不回︰“龍泉有交警我總不能騎著自行車帶個人在人家面前晃吧?面子上也過不去呀。你自己走回去幸好也沒多遠不至于讓你走到兩腳退化。”
她“噗哧”失笑下了車。
我隨口問道︰“你不喜歡人多熱鬧嗎?”
她說︰“也不是特別不喜歡只是我今天頭有點熱想靜一下。”
我說︰“有病是正當理由你完全可以直接回絕他們。”
她說︰“那總不好罷?南南是我好朋友她向人家保證可以邀到我一起去野餐我不想駁她的面子。再說也不是什麼病就是心里有點堵透透氣就好。”
我笑了︰“你倒是挺好心的不過現在這樣不是同樣沒幫到你朋友嗎?還沒開始野餐你就溜之乎也了。”
她認真地解釋︰“那怎麼一樣呢?我是去了而被意外打斷的責任就在我;如果我連面都不露責任就在南南了。”
我想了想︰“也對但這樣不是連好朋友也騙了嗎?”
她分辨說︰“不是的等她回去我就跟她說清楚南南人最好了不會怪我的!”
我微微一笑說︰“我先走了再見。”
歐陽竹若微怔說︰“再見。”
***
夏日的天氣真如一個二十來歲的姑娘任性時候上午還陽光普照下午便雨流成河了臉翻得快如閃電疾似奔雷“刷”地一下整個天地登時墜雨幕中。
幸好走得快。遲十秒鐘入屋我至少也是個落湯雞加上竹若就是兩個。
太陽一個忽閃便沒去仿佛是被閃電嚇得躲到雲後。雨拖著閃電拉著雷狂撲而下處處都是“ 哩啪啦”的聲音濺起滿天碎珠又被後來者砸下去。
屋頂、雨棚上“撲撲”直響似乎不是下雨是拆房子呢。工人們附帶著使勁錘擊大地像要把大地也砸碎拆開。
竹若極怕雷。
我連挾帶推地把她弄回家她要命也不上樓去躲在樓下屋幾乎坐都坐不穩每一串雷轟過像都轟在她身上一樣顫個不停。我用紙塞住她雙耳她這才略好一點但仍半倚在我身上兩只手都緊拽著我胳膊。
我就以這姿勢和爸媽閑聊了半個下午由初時的不自然漸漸坦然自若。到雷聲歇得差不多竹若竟已在我懷里睡著——這時已是兩小時後雨勢微弱但仍未止。
直到七點以後天空中才改為淅淅瀝瀝的小雨。空氣中已完全沒了熱意清爽怡人。
趁著竹若重振士氣和媽一齊做飯、爸和好飼料喂豬的當兒我上樓清理積水這屋子什麼都好就是窗戶簡陋些平時遇上點兒小中大雨都沒什麼一旦暴雨雨水就會從窗縫里浸進來流到地上匯成一條彎彎曲曲的小“河”從陽台那邊流出去。
時間迅流逝。
大概是受了驚嚇竹若只吃了半碗飯然後九點過一點點便洗頭上樓睡覺去了。
隔了一個鐘頭待看完成都經濟台的《第一現場︰深夜快遞》後我才洗腳上樓。
推門而入前心情微有波動。
里面會否有驚喜或驚駭在相候呢?
驀地我驚覺昨夜的情景竟仍在騷擾自己的心情進而影響著我的念頭急忙深吸口氣努力排除雜念推門入房摁開了電燈。
竹若已睡著了大概在夢中也感覺到了我開燈後充斥屋內的光線微微動了兩下輕輕出“唔”的眠聲頭側向背對電燈的方向並未醒來。
她把長歸在一旁兩只胳膊都放在被外規規矩地平放身側;睡相確是好看。
一時間想到細細地看看她的臉也是種甜美的享受;但正因是“享受”反而不敢去看。
心里有點兒笑自己。
平日想看就看還要當著她的面就在她目光注視下看正大光明地看臉也不紅半點何等膽大!這會兒四下無人反而……
我目不斜視地去搬躺椅過來剛放好就听見身後有輕微的聲響。想到是搬椅子的聲音吵醒竹若時她睡意濃厚的聲音傳來︰“當當?”
我神經一緊沒了動作只“嗯”了一聲。
竹若似乎出了一點兒什麼聲音但確實上並未再說話。我鬼使神差般在停頓了片刻後摁上電燈開關在黑暗中掀起被子一角躺到了她的身旁還伸出一只手臂從她頸下穿過輕摟著她另一邊瘦削的肩膀。
我的動作是如此流暢自然仿佛平日里冷靜鎮定的植渝軒慣有的動作一樣。
後來才覺出來當時是我的身體在藉這些流暢自然的動作表現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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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次見面與第二次見相遇只隔了三個小時。
我帶著一疊收集來的宣傳促銷單從龍泉往回趕迎面一人邊揮手邊叫著我的名字同時不忘將另一手里的冰淇淋往嘴里送。
自行車由快變慢輕輕巧巧地停在那人前面。
我微笑︰“還沒回?”
歐陽竹若報以淺淺一笑頰上起了兩個同樣淺的酒渦︰“回去早了怕會被識破;再說散散步有助于身心健康。”
我加深笑容︰“我還以為你迷了路失了方向想回學校卻走錯了這邊;又或者想驗證古人‘南轅北轍’的正確性……”
她也加深了酒渦︰“不跟你辯;謝謝你早上幫我請你吃冰淇淋好不好?”
我把笑容收回一點︰“心領了。”抬腕看表“十一點四十了我趕著回去就不奉陪了啊。”
歐陽的酒渦淺了︰“好罷再見。”
世事常在個人千奇百怪的想像中透出平淡幾個淡薄的笑容中一對可能演繹傳奇的男女客氣地分手;世事又常在平淡中給人一點兒驚異我以為這次見面已經結束的時候孰料才是個“楔子”罷了。
二十多分鐘後我騎車將近校門一輛公交車自後趕過去停下。一位只簡簡單單用青色綢帶束著滿頭長、著淡黃色連衣長裙的女孩娉娉婷婷地走下車帶著兩個不明顯的酒渦招呼我。
我下了車一笑︰“這是否叫‘後來者居上’呢?”
她眨眨大眼楮︰“只怪你這車少了兩個輪子慢了些。”
我伸出四只指頭在好眼前晃晃。
歐陽竹若睜大了眼楮︰“這是什麼意思?”
“四個輪子——這輛公交是六個輪胎比我的多了四個輪兒。”我邊說邊扶著自行車同她進了校門“你走哪邊?”眼前是音樂噴泉分隔開的岔道。
她看了我一眼目光有些怪異︰“是不是無論我走哪一邊你都會選另一邊走呢?”
突如其來的這麼一句耗我不少腦細胞來應付︰“不一定”拍拍自行車“不過無論你走哪邊我都要先行一步還要去還這車租的。”
她躊躕了片刻露出難以啟齒的表情欲言又休眉頭微蹙著一點兒煞是好看。我看出如果不給一點鼓勵她很可能就那麼一直要說不說下去忙為我的時間努力︰“有事嗎?沒什麼事兒我就……”沒說完下面的字已無須說全。
歐陽竹若為難地笑笑終于開口︰“都不好意思開口……”神色一定仿佛才下定決心“我是想請教你——我這個人是不是有什麼地方做得不好惹人討厭?”
我不由睜大兩眼很是驚詫︰“有嗎?沒感覺。”
“那你為什麼一見到我就急著走開呢?”她這句話說得並不快但因緊接在我的話後予人以急迫感。
我忍不住笑︰“你覺察到了?”笑得有些慕名其妙。
對方︰“嗯能告訴我嗎?”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臉上微熱“其實也沒什麼——主要是我從小就很少很女生講話聊一兩句還勉強撐得住多了就不知怎的總有點兒心虛怕會出丑。尤其是你長得這麼……這麼……嗯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像是呆住了但又露出一點止不住的笑意微張著唇顯出些不知所措的意思仿佛不曉得怎麼應對我對她的贊美夾著一絲羞意。
倘若事情結束在這一刻是一個完美的結局至少表面是;我和歐陽竹若以前如何今後也如何絕不會多生什麼。正如很多天後竹若對我說她當時心里的想法︰“我就在想︰這個人哪還是少接觸一點為好!”
和我當時的想法不謀而合。
但事情並未結束當時我心中一動和她生了另一些對話。以下是內容原版摘靈絕無改動(其中︰我=我自己;米=米兒即竹若)︰
我︰好罷我承認說了謊。
米︰我沒說你撒謊了呀。
我︰你的表情卻在說你一點也不信我所說的。
米︰我的表情?有這麼差嗎?很正常呀!
我︰正常得過分——像你這樣漂亮的女生舉止淡吐都顯示出你受過很好的教育有上佳的教養受到別人的稱贊肯定是常事應該不會因此就有不知所措的表情害羞更不應該。
米︰你這樣認為嗎?
我︰嘿這只是最老實的分析並不足以成為我下判斷的依據;你也可能是習慣用這種表情來應付別人的稱贊。但是請告訴我你在這表情之前眉毛那一皺和嘴角那一翹是什麼意思?
米︰……
我︰在下視力雖然不好但這副一千四百度的眼鏡卻不是浪得虛名抓一兩個表情還是蠻有把握的。
米︰我的表現有那麼明顯嗎?
我︰……
米︰好啦!算你對我是不信你說的你還想說什麼?
我︰如果一個初相識的人請你幫個忙就是撒謊騙人你會覺得這人值得交往嗎?
米︰呃?
我︰嗯。
米︰你的意思是我撒了謊而你不喜歡與撒謊騙人的人交往對嗎?
我︰嗯差不多吧。
米︰但你剛才不也撒了謊嗎?你討厭別人撒謊自己卻做了這樣的事這不是自相矛盾嗎?
我︰不同之處在于你騙的是好友而我騙的是一個騙好友的陌生人——請原諒我的坦白。
米︰呃……可是我覺得撒謊不該用對象來分而該以本意善惡來劃分對錯。
我︰但是你能要求一個陌生人一下判斷出你撒謊的用意是好是壞嗎?我是沒這個本事的。
米︰但是你就可以在沒有根據的情況下判定對方是惡意嗎?
我︰如果我判定了你是惡意騙人你認為本人還會費許多力氣撒謊討好你而且跟你討論說謊的相關問題浪費我口腔中為午飯準備的唾液澱粉黴嗎?
對白結束在她後來被我稱為“母雞下蛋”的笑聲中。
幾個月後我問竹若為什麼覺得我“可靠”她的第一個理由就是“一個討厭別人撒謊的人總比喜歡別人撒謊的人可靠一線罷”。
***
隔著薄而光滑的睡衣竹若肢體的僵硬清晰無比地被我感覺到;她像連呼吸都僵住了絲毫沒有動作。
掌心出了汗;衣下的軀體好似是團火焰炙熱。
心跳開始壓不住地加。
除了摟著她肩膀的右手臂身體其余部分似乎都是累贅無處好放索性僵著不動;尤其腦袋簡直有割掉的必要。
額頭上滲出汗珠。
周身熱量像都收到胸腔內縮在心髒那一點處。
平生第一次這樣摟異性。
黑暗給了一些安慰。
隔了至少有六十秒她仍沒有動作。
大腦並沒下令可是右手開始向下滑了一點兒並逐漸加力將她的身體向我摟近;仿佛在說︰“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完全沒有細節感覺;腦神經悉數掛上“免戰”的牌子。
渾身都有冒汗但左手動了橫伸過去環摟住她的腰肢雙手合力把她摟得貼到我身前;她像掙了掙又像沒動過——掙也沒用兩人的力氣是不可同日而語的。
好像我在施“暴”又或放“抱”可她一言未呢。
下巴踫在一個光滑嬌嫩的額頭上嫩得我生怕胡茬子會刺破她額上肌膚;有些後悔睡前日沒剃淨胡須。
她似要把頭縮到肚子里去了。
害羞?看不見有什麼在掐我腹上肌肉隔著我的衣服。半晌明白過來是她的手。
我驀地勁兩個尚離著寸遠的身體猛地撞在一處接著被我雙臂摟得緊緊貼在一塊兒。頓時兩顆年輕的心踏著相同的步律溶入夜色中帶著既怕世界知曉又願世界知曉的忐忑“咚、咚咚、咚咚咚”地敲響愛之鼓。
竹若的雙手緩緩穿出兩個身體間幾不存在的空隙穿到我腰後十指交扣地攬住我逐漸用力。
一剎那間生命中的第一次我感覺到自己的一雙手已充滿力量。
攬住天地乾坤的力量。
雷池並不難逾。
後來我問自己如果當時和我睡在一張床上緊緊相摟的女孩兒不是自己心儀的人兒我會越過雷池嗎?
幾乎一瞬間答案就出來了︰沒有答案。
因為我不會和自己的愛人以外的人摟在一起。
以前不現在不將來也不——永遠都不會。(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