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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這人的相貌屬于“無傷大雅型”混在人堆里就像一滴水入了海毫無出眾處。但我又不甘心像千千萬萬的普通人一樣甘于平庸待年長後隨便找個配偶就那麼混一輩子末了淹滅在歷史洪流中。
我夢想著能找到一位像竹若般美好的妻子。要達成此願既靠貌不成便唯有靠才來增強“內在魅力”。
于是時至今日我仍在不斷積聚“才力”。
這番話我曾原原本本地告訴過竹若她听後很老實地說除了反應敏捷談吐有味兒外實在看不出我有什麼樣的“才力”因為平時我的成績只是中上等其它方面又似乎都沒什麼實出之處。
我微微一笑說︰“你見稗草嗎?它生在稻谷中間總是長得最快冒得最高但下場只有一個就是被人連根從田里拔除因為它結不出谷子。”
竹若眨著大眼楮說︰“你是說你怕自己表現太杰出遭人嫉妒甚至陷害所以才深藏不露嗎?”
我搖搖頭道︰“你沒听懂我的意思。稗子為什麼會被拔掉?不是因為它長得快長得高而是因為它沒有真材實料結不出人們需要的東西。或者用另一個比喻你會明白一些。”我斟酌了一下才道︰“一侏樹苗如果一開始便致力于長高比如長成了直徑十厘米高一百米那它絕經不起一丁點兒風雨;但如果是一株榕樹苗它會拼命吸收營養拼命生長它地下的根脈這樣長了一百年它的樹干高不過七八米可是直徑卻粗達米許根脈可以蔓延廣達數十畝再大的風雨也休想將之連根拔起。”我凝望向天邊一朵白雲悠然道︰“我想成為的就是榕樹。”
說這番話是在大二上學期期末考試前亦即認識竹若近兩個月時;又隔了兩個月也就是大二下學期開學後半個月的樣子竹若告訴我挑動她心弦的就是我那一句“我想成為的就是榕樹”之前她只把我當作一個“普通的、還有點趣味的好朋友”罷了。
***
一朵白雲遮住了太陽耀目的臉。
我引著竹若到一處樹蔭下稍坐小息問︰“累不累?”
她一邊用出門時我給她戴上的草帽扇風一邊用小指頭指著額頭上說︰“看這兒都出汗了。”
我微微一笑道︰“你還沒怎麼習慣走農村路緊張了些腳步太過用力不然以你的強悍的步行力這點兒路程別說出汗了氣都不會多喘半口。”
竹若改指向我的額頭︰“你是農村人怎麼也出汗了?”
我失笑道︰“如果不是剛才扶某一個不會走農村路的人我又怎會出汗?這可都是為那某人流的因此而流失的營養就是再吃只鴨子都補不起來!”
竹若咯咯輕笑輕巧戳我額頭︰“少吹吧你!本姑娘這只小指頭都比你這肥頭大耳營養多!”
我倏然伸手握住她小指作懷疑狀︰“就你這皮包骨頭?”
她奪回手抗聲道︰“什麼叫‘皮包骨頭’?這是正宗的‘瘦不露骨’!”
我嘿嘿一笑張臂作擁去狀。
竹若驚呼一聲躲出三四步羞道︰“你想干嘛?”
我收手不懷好意地道︰“是不是真的‘瘦不露骨’不是你自己說了就算數起碼要讓本人抱一抱、捏一捏驗證一下嘛……”
竹若手中的草帽已砸了過來。
腦中忽掠過兩字。
調情。
這已經像一對真正的戀人了——可是為什麼我心里還有矛盾猶豫的感覺呢?
樹後有條半人深的小澗僅沒小腿的水從山上緩緩流下來延向山外的河溝。
竹若挽起褲腳袖子踱著涼鞋在澗里踢水玩。我坐在樹下看著她腦後幾條搖來擺去的小辮子學得異常有趣。忽听竹若驚叫她向水中倒去。
我大吃一驚只見她正努力用雙手撐在水中藉以支撐身體滿臉驚惶痛楚之色。我忙跳入澗中扶她起來。才覺她雙腳一深淺地陷入了水底沙內。
竹若一只手緊緊拽住我衣服臉帶痛極之色用另一只手抓著她的左腿直呼︰“我的腳!腳……”
我用膝蓋頂著她的腰空出一只手慢慢地拔出她的雙腳一手托背一手托在她膝彎下雙膀較力將她橫抱而起緩緩走回岸上把她靠放在一棵樹下。
竹若眼中含著兩顆淚珠微帶哭音地說︰“我的腳好……好痛是不是……是不是斷了……”
我迅除下她左腳的鞋輕柔而仔細地捏著她的腳邊捏邊問︰“是不是這兒痛?還是這兒?”
捏到腳脖下面踵部上面竹若輕呼一聲痛得腳微縮。我細看了一遍柔聲問︰“是不是骨頭里在痛?有沒有酸麻的感覺?”
竹若語帶哭腔︰“我……我不知道……”
我再察看一遍笑道︰“沒事大概是扭了一下。你看沒有紅腫骨頭位置也很正常應該沒脫臼更沒斷骨。”
竹若都快真的哭出來了淚珠兒滾下眼角︰“可是……可是好痛……”痛得額頭上汗珠都紛紛鑽出皮膚。
我扶她靠好坐到一側輕輕將她左腳捧在懷中道︰“沒事兒我給你揉揉一會兒就好了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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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二下學期開學後不久君子和偉哥都已見過了竹若。兩個家伙幾乎同時向我強烈要求我介紹他們給她認識。
君子嬉皮笑臉地說︰“反正你又不能跟她談戀愛何不讓給我呢?所謂‘肥水不流外人田’要是給外人搶走了還不如便宜哥們兒我。”
我說︰“你娃子不是有老婆勒?”
他嘻嘻一笑︰“有比較才有進步嘛何況我老婆遠在廣州曉不曉得距離產生隔閡?我們早就沒得感情嘍。”
我氣道︰“沒得感情還天天通電話?”
他理所當然︰“這叫‘買賣不成仁義在’你天天寫小說還不曉得是不?”
我得出結論︰“你娃娃已經沒得人性了!”
偉哥屬于見慣美女者曾將我認為是美女者全貶入冷宮竟也若無其事般跟我說︰“跟我打電話約你堂妹兒就這塊星期六客犀浦耍。”他是宜賓人說“去”總念成“客”的音。
我開始感覺按竹若的說法告訴他們她是我堂妹是錯誤的決定。
後來連誓言“大學不談戀愛”的班長都跑來問我竹若有無男友我終于忍無可忍用毛筆寫下若干顯目的大字上書明︰“歐陽竹若女未婚有意追之者請撥打她手機號碼親自與她聯系。”後面是手機號碼。這張紙貼在了我衣櫃外一直到六一節那天才撕下來。其間不下三十個人看過這張紙至少十五人抄下了上面的號碼撥過這號碼的起碼有一百人次——最後一句是竹若說的。
僥幸的是竹若用的是聯通風行卡23元包月接听免費否則我定會死得很慘——被她用欠費停機的手機砸死的。
可悲的是竹若不堪騷擾宣布了一條殘酷的條件來限制追求者。她說︰“身高不是1.6o米年齡不是大我兩歲近視不是一千四百度頭不是寸頭一概婉拒。”
問其“四不”原因答曰算命的說的必須如此方有美滿的未來。
她眨眨明亮的大眼楮︰“我是很迷信的喲……”
然後問題生了︰有人覺植某人亦即她“堂兄”身高恰是1.6o米又恰大她兩歲再恰近視雙眼均一千四百度而且從不剪寸頭以外的型。
君子和偉哥一起跑來義正辭嚴地指責我︰“亂——倫!”
我憤然轉責竹若這未來會計師眨著大眼楮無辜地說︰“我又沒說過那個人就是你他們自己猜到的可不能怪人家!”
***
有人從身邊走過,我感覺到那人目光一直在盯著我的手不由微窘。待要問竹若好一點沒有卻見她定定地看著我不知在想什麼。
我輕巧輕巧在她之前的痛位上一捏見她全無反應便放下她的腳說道︰“好了。你在想啥?”
竹若回過神來摸著腳說︰“好了嗎?好像真的不怎麼痛了。”
我說︰“本就沒事兒。你剛才想什麼想得那麼入神?”
竹若臉上微紅說︰“沒想什麼就是猜你怎麼會懂這麼多還會醫病治傷相比下我就像個什麼都不懂的孩子。”
我微微笑道︰“這算什麼醫病治傷?充其量只能算普通的急救罷了從長輩那里學點兒從書上看一些就是避免遇到什麼小傷小痛的沒法子應付。農村又是經常受傷的地方總不能受點兒小傷就去找醫生吧?我可沒那麼多錢奉送給他們。農村和城市一大區別就是錢沒城里人多但‘應急’這方面就要稍勝一籌了。”
竹若脫下右腳的鞋一雙赤足一齊踏在泥土上露出涼爽舒服的表情說︰“一會兒給我爸打個電話把這事兒告訴他。”
我側頭道︰“你昨天到時不是剛打過電話給他嗎?”
竹若說︰“昨天是報平安呢!今天是要告訴他他老人家的女兒眼光好沒有挑錯人喜歡!”
我苦笑道︰“我好像應該感到驕傲才對得蒙歐陽小姐如此盛贊——可是為何我只覺得肉麻呢?雞皮疙瘩都起來了!下次記著不要再當面夸我了。”
竹若咯咯笑著赤腳踏我的腳背我從拖鞋中抽出腳來反踩她。
鬧了一會兒四只腳並排放在一起竹若說︰“你的腳真大一只都有我一雙那麼大。”
我隨口道︰“這樣走路才更穩當嘛不會像你那樣一下就扭著。”
竹若狠狠提腳踩了我一下︰“那又不怪我的腳明明看起來是沒什麼不對的一腳下去卻是又沙又泥的一下就陷住了害我扭了不說還把袖子和褲子都弄濕了。”
我但笑不語。
竹若把兩只腳都踩在我腳背上輕輕用腳心蹭著。
涼風拂過。
山林中透出清爽的靜謐偶爾一兩聲鳥啼破林而出。
忽然有輕柔的樂聲響起卻是竹若在哼著曲子。我凝神听去原來是s.h.e組合的《無可取代》的調子。
竹若唱歌不行因高音她高不上去低音也很難低出來。但與此相對的或曰上天為此對她作的補償她用鼻腔哼出來的聲音異常柔美——不過僅限于節奏不快的曲子比4/4拍的或更慢的。
要命的是我對輕巧慢柔美的聲音有著極強的趨附性她只需哼兩句曲子就能將我的鐵石心腸化作繞指柔。
所幸的是她不知道這一點。
曲子哼到一半時突然停止竹若說︰“你知道我在想啥嗎?”
我答︰“不知道。”
竹若環抱雙膝下巴輕巧放在膝上目光放在遠處山尖唇角微帶笑意︰“我在想和你相識以來最快樂的時候。”
我不由被她的神情吸引反沒注意她說的內容︰“嗯?”
她輕聲說︰“就在昨天我告訴你媽媽我是你女朋友的時候你沒有否認。”
我平靜地說︰“我只是不想讓你難堪並不是同意你的話。”
但她似全未听見我說的自顧地說下去︰“我那時好像把全身勇氣都用完了就和第一次告訴你我喜歡上你的那次一樣整個人空蕩蕩地心跳都沒了害怕得不得了。只要當時你說一個‘不’字我一定會倒下去的。
“幸好你沒說。我等啊等的多等一秒心就放下一點可是一直沒放到底。如果你後來責備我的話哪怕只有一句我的心一定會飛啊飛的飛上天空離開我的身體。
“幸好你也沒責備我。知道嗎?你昨天午覺時我本想看看書的但是眼楮一直在看你怎也移不到書上。我在想為什麼會喜歡你這樣的人像是因為你總那麼冷靜沉穩又像是你總帶給我快樂的心情又像是因為你能說出那麼多有趣又充滿哲理的東西和懂得許多我不懂的事還像是因為你讓人覺得可靠、踏實——我想了又想忽然又覺得像什麼也不是不知怎的就喜歡了。
“我從來沒這麼患得患失過因為我覺得自己像是根本沒有能吸引你的地方。記得嗎?有一次我讓你說我有什麼優點你說我把古人所說的‘女子四德’和今人說的‘上得廳堂下得廚房’都戰友全了可是我覺得這些似乎都引不動你的心。姐妹們都說男人都是好色之徒以前前我也這麼想你也常說自己是色狼直到昨晚——我本來一直在想如果你想要我自己會不會答應。結果一直到最後都沒答案因為你好像對我一點兒興趣也沒有根本沒多看我一眼。”
我默默听著心潮起伏。
竹若不知何時閉上了眼楮夢囈般說著心聲︰“我覺得好像使出了最後一招卻仍然沒用突然間就生出了心灰意冷的感覺甚至想到今天天一亮就回家撲到媽媽懷里大哭一場。誰知道你這大混蛋臭懶鬼死當當討厭蟲……”
我呆呆地听著她接用了十多個“惡毒”的稱謂耳中的語聲卻愈來愈溫柔。她“罵”完後續說下去︰“猛地對人家說了那樣一句話你知道那一刻我有多快樂多高興嗎?”她粉嫩的面頰浮起淡淡的紅暈輕輕說出最後一句︰“我高興得哭了。”
本來我還一時想不起說了哪句話居然有讓她的心死灰塵復燃還燃出了熊熊烈火這麼強的威力听了她最後一句才記起不由道︰“噢你是說那句‘永遠不欺負你’嗎?那是一時沖動說的你不用當真。”
竹若緩緩睜開眼眸子里閃動著喜悅︰“難道你不記得曾說過‘一時沖動是一個人內心真實感情的體現’了嗎?”(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