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是在所難免的重要的是如何正確處理矛盾對自己的影響。
既不甘于平平庸庸過一生又不願被世間的名利糾葛牽扯——當此時我該如何選擇?
林芳默然半晌忽道︰“有時候……你好像也能說幾句有道理的話。”
我無所謂地揚揚手聳肩道︰“只不過一些膚淺的老實話而已無論是誰只要稍稍動動腦子都想得到——不過肯動腦子的人實在是太少了現在。”腦子里忽然想到她不喜歡君子可能正是因為後者的油腔。
林芳又想了一會兒才道︰“那我走了還要給那膽小鬼回話……你最好謹慎一點以後不要再做這種讓人容易誤會的事了。”
“膽小鬼?”我剛出疑問便意識到她所指者是方妍苦笑道︰“不這麼做才容易讓她誤會……算了沒什麼再見罷。”
眼見林芳便要離去我忍不住問道︰“對了你知不知道方妍以前是哪兒的人?她是怎麼認識我的?”
林芳愕道︰“你還不知道嗎?”隨即猶疑了一下“你還是問她吧我不好說。”生似怕我追問急步離開了。
我望著她又跑回體育城摸摸下巴想起剛才那車和那叫漆河軍的人掏出名片再看地址心下微郁︰“難道要我坐車坐到成都市中心那麼殘酷……說話也不說清楚!”
回到寢室時王壯已在正努力地清洗口杯見我回來迎頭便道︰“剛才偉人給你打電話好像有什麼急事連到打了好幾次。”
我的心咯 一下。
難道君子那邊有什麼狀況?
“喂是不是老植?”電話剛撥出鈴聲未響完一次已然接通偉人的嗓音透筒而出。
“我是生了什麼事?壯壯說你打了好幾次電話了。”我急問道。
偉人劈頭便道︰“那流氓來過了!”
四十分鐘後我已坐在君子的病室內看著偉人手中一杯清茶呆。
“這茶杯是仿唐瓷制作經常用在調解兩方矛盾成功後以作結束的標志。以前我見過幾次傳統的談判其中就有涉及到以茶謝罪的儀式。”偉人半托茶杯于空中一臉慎重地說。
我唯愣而已︰“以茶謝罪?”
偉人置杯床頭櫃上轉回頭來道︰“我們那邊有幾個非常傳統的武館——不是什麼武術培訓班那種哦是真正的武館——在里頭就有這種‘茶儀式’。比如在拜師的時候徒弟就必須跪在師傅面前恭恭敬敬的獻茶;還有徒弟犯了大錯被師傅或者其它長輩原諒的時候也獻茶作為知錯、道歉和感謝的表達用的就是這種茶杯。杯子上黑色帶被白色部分分割成這麼多條表示錯誤必將改正而端茶時候的手勢也有很多講究我也不是很懂。”
我下意識地摸到下巴上︰“那麼那流氓親手倒茶獻給君子又沒有下跪這是什麼意思?”
偉人思索道︰“在平輩之間作道歉表示的時候不用下跪跪禮是對長輩或者自己非常敬佩的人用的。我看他是想用這種方式表示對上次那件事後悔跟君子道歉……不過這種‘茶儀式’現在已經很少人懂得了比較常用在像我剛才說的武館那種地方和其它一些場合不知道他怎麼會的。”
我試解道︰“他不是學了十多年的散打嘛?可能是教他的人順手附贈教給他的。”
“可能是吧”偉人並未深究卻笑起來“他還說了一大堆道歉的話還說什麼這次君子的醫藥費用他一力承擔了——最離譜的是他還想跟我們稱兄道弟。看來他對你很有意思嘛。昨天你們練拳練得咋樣?是不是把他打服了?”
我不答卻問道︰“那你們咋跟他說的?”
“呵!要怎麼說?”偉人一笑道“這家伙——”食指指向悠然自得地躺在床上啃著隻果的君子“馬上就跟那流氓和好了說什麼沒有事沒有事這點點小傷無關緊要等等。”
君子辯道︰“人家那麼有誠意的跟我道歉我不可能還要再為難他嘛?老植你說是不是?”
偉人但笑不語。
我心內一暖知兩人實是不想我和劉志風之間再有干戈而吃虧。想起昨天和劉志風最後說的話心忖難道這就是他的“誠意”?只嘆道︰“都不知道茶都有這麼多東西好講究看來還要多看多學哦免得二天什麼都不懂丟人……對了昨天晚上通知今天晚上要開班會你回不回去?”
偉人做個松了口氣的表情悠悠道︰“當然要回去軍訓都完了免得我一天到晚守著這家伙——你不知道這幾天他在做什麼居然沒有事做到一天跟林芳寫情書寫好幾封寫了又不寄說什麼要湊齊九十九封那麼多然後一齊拿出來感動她!我真的服了他了九十九封情書都寫得出來。”
我唯愕︰“九……十九封?”
君子擺出看不起他的架勢︰“都說你不懂什麼叫戀愛了情書是第一大法寶再配合我瀟灑的外表和強勁的口頭表達能力擺平林芳簡直是易如反掌!”
偉人失笑道︰“對啊易如反掌——也就是反轉手掌拿筆寫字寫到手都酸嘿……”
君子嘻嘻以笑相應︰“我不跟連戀愛都沒談過的人一般見識。”
偉人又翻白眼只道︰“我才不跟你說了自戀狂!”轉頭又對我道︰“就這樣罷今天我跟你一起回去……”
君子急道︰“那我呢?”
偉人斜眼看他︰“醫生不是說你的骨頭已經初步合攏了嘛?只需要休息就可以了也不需要我用偉大的懷抱來關愛你……再說你還有寫情書這麼富有娛樂性的事情做怕什麼?”
坐上回去的車後我才把昨天從劉志風處探來的話和今晨的事告訴了偉人。我不在君子面前說出來只因不想他為這種事擔心。
“那麼就是說那個叫剃頭的家伙是兩面虎既叫那流氓找你報仇又私底下找你假惺惺的跟你和解其實是想借對頭的手收拾你或者弄個一塊石頭兩只鳥兒不然另外那個叫老虎的不會這麼快就找到你頭上。這麼樣來看剃頭確實有點聰明不過還只是小聰明罷了沒什麼難的。”偉人沉吟著“你的分析也沒有錯但我猜他的對手有黑社會背景。“
我訝道︰“黑社會?這個地方?”
偉人笑笑︰“我也只不過是亂猜的不過上次我跟你說過罷?社會有白就有黑有社會的地方就會有黑白兩種不同。無論什麼地方就算原本沒有黑社會也會因為經濟展把黑社會生出來。像成都這麼大的城市較大的可能性是本來在城里混的把手伸到這種邊郊地方佔地盤。”
我捂頭道︰“頭暈……搞得好復雜……我看你都可以當社會學家了。”
偉人將車窗拉開一條縫微閉上雙目享受吹進來的風輕撫面頰的滋味淡淡道︰“宜賓那個地方本質上跟成都其實沒有什麼好大的差別。我在那邊看的東西多了點點隨便把那邊的道理推過來罷了。”
風把他前額的劉海分刮到兩邊露出根。
我伏到前邊座位靠背上以稍減暈車之感偶然間側頭看偉人奇道︰“你頭頂上受過傷是吧?好粗一條縫。”
偉人伸手輕撫著從前額上端向濃密的頭內延伸的傷疤只道︰“以前跟人家打架被人用磚頭砸的。”臉上肌肉微微一搐似回憶起當時的情景喃喃道︰“幸好我也不是吃干醋的。”面上浮起一絲笑容。
我若有所悟想了片刻微微一笑不再追問。
沿途路過那天剃頭見我的那勞改場遠遠地在小徑田野間附近連個人影兒都沒有。我遙遙望去想到那天見他的情景暗覺他無論如何亦不像個厲害角色反是他手下那叫油頭的家伙更神秘些。
回到學校已是下午四點我和偉人均未吃午飯隨便在商務樓找了家快餐店要了份兒炒飯就食。
吃到一半我偶然間抬眼一看看見正進來的兩人隨口問對面狼吞虎咽的家伙道︰“你有沒有見到過真正的美女?那邊就有一個。”
偉人回頭看看︰“哪兒哦?”
我伸筷指點迷津︰“那邊穿黃色連衣裙的那個看見沒?長頭頭扎得很隨便皮膚很白。她對面是個斯斯文文的男生個子很高——兩個都高。看見了?那個女生好像跟方妍同班叫什麼‘真如’。”
偉人“哦”了聲問道︰“哪個方妍?”
我摸摸下巴想起偉人並不認識方妍︰“這個嘛我也不是很清楚從具體形象來說就是昨天林芳陪起來住院那女生跟林芳同專業不同屆。”
偉人回頭來繼續虎狼之食口齒不清地道︰“這種水準的到處都是也可以算作美女罷。”
我未料到他眼光這麼高不由道︰“什麼叫‘算作’?我看這個學校里根本不可能再找到能夠跟她比的女生了……”
偉人嚼著飯粒伸筷指來︰“井底之蛙就是說你這種——學校有多大?社會有多大?在學校里頭算得上第一拿到社會上就什麼都算不上了。”
我不甘心頭認定的美女被貶至一文不值反駁道︰“我不同意你的說法。我雖然沒咋見過世面但時平時也從電視啊雜志啊上頭看了不少所謂美女什麼‘亞洲第一美女’‘世界小姐’的照我看單從外貌來說都比不上她……”
“你也說了是從外貌上”偉人頭也不抬“真正的美女能夠只從外貌來判斷嗎?”
“這倒是……那女生有點兒嬌氣”我回憶前次她險些摔跤那事同意道︰“我覺得氣質更有說服力。不過在大家都不認識不了解的情況下看外貌是很正常的。”說著不覺微有笑意因想起世事真的很巧來這兒後進快餐店的次數屈指可數竟兩次踫到她和那男孩。
食畢回到寢室王壯卻不在。我隨意看了看電話的來電紀錄駭了一跳上上下下仔細數了一遍。
偉人在一旁奇道︰“是誰雅興高到居然在半個小時內打了十個這麼多……哦錯了是十一個。”
我愣道︰“是方妍的寢室電話。”
“方——妍?”偉人出其味無窮的兩個字斜著眼看我眼內滿是古怪的笑。(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