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下來的四天一切與正常的軍訓沒有任何區別吳教官再沒對我多說一句話。
君止彥開始經常拔打某一個寢室的電話號碼並因此被林強連續多次用“君子非禮勿做”警句諷刺到得後來他索性不再叫君止彥的名字直接喚他“君子”。自然林強也沒好過我們了解到他讀高三以前另名林偉君止彥反呼他“偉哥”結果在被後者以極強烈的方式抗議多次後改呼“偉人”成就了本寢室第二位成員被人用形容性質的代詞呼喚的偉大事業。
我在不久之後步了兩人後塵王淵則步了我的後塵于是“君子”與“偉人”成為公開稱謂。值得慶幸的是從一開始他們就給我冠以“老植”的稱呼並一直延續了下去;君止彥曾試圖為我改名結果被我暴力壓回去。王淵則比較倒霉獲得了本室唯一一個帶著生理性的稱號與他的體型相關——王壯。
在第一次听到這稱呼從君子嘴里出來並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復後我眨眨眼︰“你是在喚豬還是喚人?”王淵拍案而起分賞了我和君子各一拳結果我在十分鐘內沒了吐出半個字的精力而君子則直到第二天也沒能恢復生龍活虎的良好狀態。
但從此後我們三人再未改變過對他的稱呼因為“壯”字對他來說實在太貼切不過了。
***
軍訓進入第七天星期日晴。
晚上九點四十分我們寢室全體成員結伴離校去聚餐慰勞飽受折磨的身體。
剛進入一家“四海火鍋”我目光在熱鬧的人群中一掃拉拉君林二人的衣服向店里努努嘴︰“看那流氓。”兩人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只見那流氓教官便裝和一群十來個帶著流氣的年輕人佔據了其中一張桌子。王壯不知道他與我們之間的過節聲詢問了解大概情節之後大聲道︰“怕什麼?進去!”
君子點頭贊同我和偉人對視一眼後者開口︰“他們教官不是每天晚上訓練完了都要開會嗎?怎麼他會在這兒?”我搖頭以示不知︰“他不是剛來的看桌上的空酒瓶數量。”
君子皺起眉頭說道︰“難道要另換一家?”他平時總嘻嘻哈哈的從沒和別人過脾氣或鬧過矛盾卻唯獨對那流氓完全不同。偉人冷靜道︰“不是這麼簡單你看他那桌人從十五歲到二十五歲的都有有點像是社會上混的。”我接口過去︰“不是怕他只是剛來這個地方沒必要弄些事出來在這種他沒來惹事的情況下還是收斂一下比較好——你不想才開學沒幾天就被學校打電話到家里去罷?”
君子撓撓頭嘆道︰“我都被你們兩個弄暈了算了我也不是偏要跟他們對干不過一想到那家伙肯定以為我們是示弱心里就不爽。”
王壯根本沒有意見四個人迅達成另找就餐處的共識剛要轉身走出門忽然後來有人非常大聲地用東北腔和四川方音混合的普通話說︰“老秋你不知道老子家里那四條狗哪個都不怕就害怕老子每次看到我都只有乖乖滾。”
四個人的腳步同時一頓。
我微微一笑低聲道︰“別管他走。在這兒吃虧的只有我們。”拉著最有可能作的君子當先走了出去。
這非是空話先這是公共場所其次他們人數比我們要多了一倍有余。
身後傳來偉人的聲音︰“壯壯听老植的他沒說錯。”王壯罵了聲“媽的”終還是跟著出來。
四海斜過兩家鋪面對面就有另一家陽光火鍋店但生意同樣火爆我們本想在店門外選張桌子涼快一點奈何高溫令人們達成默契門外桌子早被佔光只好在里面坐下。
炙熱的氣溫和喧鬧的氣氛很快把適才的不愉快清掃干淨待一切就緒四人已經回復了愉快的心境迅進入此時此地該有的氛圍中。
偉人張口要叫酒被我攔下︰“最好來軍訓完之前不要喝酒。”他笑道︰“放心我們不會喝醉了去亂找麻煩的。”我搖搖頭︰“不是這個意思我是不想你們喝醉了吃虧現在天很黑了很容易有事。”他明白地點頭道︰“我只要啤酒不會喝多的。”我一笑不再多話。
旁邊君子沒異議王壯酒量不行更不會反對。
湯尚未滾時我饒有興趣地左顧右盼看著店內外熱汗淋灕的人們。餐桌上的人總會流露出他的部分真性情不管平時他多麼做作虛偽尤其是在火鍋這種直接提煉人體內部情緒的食物旁時。這時的觀察分外能體現出人的真實一面。
正看時忽覺斜對角一桌六人中有兩個非常眼熟的竟是那天在醫療部在一起的四個女孩中的三個其中就包括君子的目標還有一個馬尾另一個卻是躺在病床上那女孩兒。
後者似乎亦覺我的目光回望過來我忙報以友善的微笑她以相同的笑容回送。
我不由一怔。
這還是包括在校門那次在內相見四次她次露出笑容竟頓時令相貌普通的她光輝倍增直有眼前一亮的感覺。
我目光微偏向她旁邊幾人看去同時肘踫君子︰“看那邊你二奶。”該稱呼卻是因君子曾言及他已有女友在廣州林芳只算得上候補。
“二奶?噢”君子明白過來一眼掃過去喜道︰“又有美女!看那個長披肩的!”
我險些一拳錘死他因他指的正是上次相遇那女孩喝道︰“上次怎沒听你說她是美女?!”
君子疑惑地眨著眼︰“上次?我看到過她嗎?什麼時候?”
我做個被氣死的表情長吐出一口悶氣︰“上次你光榮二進宮的時候忘了?她就是被貴二奶送入醫療部那病人。”
君子拈指想了半晌奇道︰“咦?我怎麼印象全無?”
離開時那桌女生早走了許久。今次再未蹈上次覆轍十一點十分及時結束。
結帳後剛走出店門偉人低聲道︰“看對面門口。”
竟然是和那流氓教官起的那群人不知何時移師四海火鍋店外仍在大呼小叫地進行火鍋戰斗。
我看了一輪沒見到那流氓教官蹤影估計早回去了便道︰“不管他們走。”
從城區內轉到邊緣的大道上涼風迎面一吹立時精神大振浸濕襯衫的汗水被吹去不少同時帶去大量體熱涼爽狂奔而至。
四人打打鬧鬧吵吵笑笑地向學校回去。
大道上行人少得可憐。正走到一處燈光較暗處時後面突然傳來男人的喊聲︰“兄弟等一下。”
四人不約而同地回看去尚未看清一聲斷喝沖天而起︰“給老子打!”大群人驟然沖近拳頭腿腳暴雨般殺至同時還夾帶附送“日你媽”之類的粗言髒語或曰豪言壯語。
我大吃一驚身體側移一步避過一人當腹來的一腳接著再橫移出去避過另一人的拳頭。
旁邊傳來君子和偉人的痛叫王壯悶哼了幾聲顯然都已經吃了虧。我腦子里剎時一熱狂吼道︰“君子偉人快跑!”斜身從身旁那人背後穿了過去同時不忘狠狠他留下一記肘擊在他慘叫摔倒時已移至王壯身邊抓住圍攻他的四人中一個腳下一絆對方頓時整個人僕倒下去
接著在另三人回過神之前一膝蓋頂在另一人下身處趁他倒下去的當兒回再次吼道︰“君子!跑!”只為說這一句我後背結結實實被捶了一拳。我紋絲不動地強行抗住反手一把抓住對方胳膊從肩上拖過身體前俯同時左腳後踹助力低吼一聲全力使出。
“撲!”那人整個被我從身後摔至身前骨頭與水泥地面相撞的聲音刺耳已極不過相比之下半秒之後他的慘叫更難听一些。
王壯這時才穩住陣腳和僅余的兩個圍攻者拳來腳往我轉頭看去只見堅持未跑的君子已經被三人按翻在地上痛揍狂叫道︰“君子!”撲了過去。
那三人大概全看到我剛才的戰績清一色地站起身攻來。其中兩人憑借遠在我之上的身高優勢一人伸手手臂想抱住我另一人直抓我衣領。
我抽眼看了四周一圈見偉人已遠遠奔了出去心中稍慰悶聲不響地直沖過去身體一蹲一斜避過兩人的攻擊狠狠一拳揍在最末那人小腹上。這一拳旨在戰決力量之大可想而知那人出驚天動地的吼聲後跌出三步重重摔倒在地。
君子這時呻吟著由趴勢翻轉起來臉上已然見了紅。
熱血剎時沖上頭頂我低嘶一聲右臂橫臂架住從側面直擊過來的一記沖拳同時以右腳為軸心整個人旋轉一百八十度移至那人右側右膝狠狠提起頂得那人整個人都凌空一跳。
他面部露出不能置信的神情隨即轉為極度的恐懼從喉間擠出非人的嘶啞聲彎腰曲倒。
他再不能憑自己的力量爬起來。
非是我心狠只是要他知道千萬莫要激怒我。
右邊另一人本要夾攻此刻看見同伴的下場竟呆在當地不敢過來。
因憤怒而急促的呼吸被強行壓至均勻、緩慢而連續我盡力以冷靜的心態分析整個局勢。
對方此時有九個人加上追著偉人去的兩人一共十一人。但現在已有兩人被我放倒至不可能再有力氣打架的程度還有五個分別被我和王壯打傷;而且對方打斗根本沒有任何法度純是流氓街頭打架的架式。
不足為懼難道我還會怕打架嗎?
這時之前被我一人放倒的四個輕傷者無一例外地圍近但沒有一個敢先攻上來。
我心知憑這份以一敵眾而毫無損傷的氣勢和技巧已然壓下他們初時的囂張氣焰倏然前沖嚇得四人狼狽地分避向兩側時趁機奔到王壯處雙手齊伸從背後牢牢抓住圍攻他的兩人中一人的雙臂王壯十分配合地牛吼一聲一巴掌拍至那人臉上同時下面一腳踹出。
他的爆力即便是長期錘煉身體的我亦難以安然承受何況這人只不是個乳臭未干的毛頭小子?我放開雙手這小子慘叫著摔倒在地摔著小腹翻滾不已。
另一人趁機撲近從後抱住王壯雙臂傻瓜般大叫道︰“我抱住他了!我抱住他了!揍他!”我回冷冷一掃身後還站著的五人頓時嚇得各退一步。
王壯掙了兩下掙不開忽然找到訣竅粗臂下伸從自己襠下穿後用力一捏。
那傻瓜“喔喔喔”地尖叫時同刻條件反射般放開了雙手想捂向下體。
王壯哈哈大笑喝道︰“不準動!再動老子叫你當太監!”嚇得那人捂也不是不捂又痛不可忍。
我毫無玩笑的心思沉聲道︰“壯壯別跟他費事偉人那邊還有兩個人你過去看一下別讓他吃虧了這兒有我!”
王壯答應了一聲狠狠給了那小子一捏放開手時後者彎得蝦公一般雙腿緊夾在地上跳跳了幾下歪倒下去嘴里還不停地“喔喔喔……”。王壯在他腰上補了一腳這才向著偉人跑的方向追去。
只看他毫不猶豫的動作就知道他對我已經有了相當的信心。
亂七八糟的呻吟聲緩慢而連續重重敲在我心上。我透過五人組成的人牆看見君止彥帶著鮮血的脹臉冷冷道︰“除開剛才有份兒打傷過我兄弟的人全部給老子滾!”
五人你眼望我眼地不知如何是好。
地上躺著的四人根本無法听清我說了什麼仍自顧自地泄著自己對痛苦的委屈十分刺耳。
我不再多言忽然開始邁步前踏以比那五人因受驚而急退的動作更快的度拉近彼此間距離。剛才揍君子的三人已經有兩個被我重傷在地唯有最後一個、亦是全場唯一個毫無傷的流氓。我絕不容許他比君子的傷勢更輕原因只有一個。
君止彥已是我的兄弟。
我深知一份真摯的情誼是多麼重要亦是多麼難得。
半分鐘後地面上除開那四個傷重得無法逃離的人外只有君子、我和那最後一人留在原處。我一只腳踏那人背上沉聲喚道︰“君子!要不要來試一下以怨報怨?”後者此時渾體無傷只是被我踏著無法起身四肢不停劃動掙扎活像只大王八。
旁邊君子勉強睜開脹眼強笑道︰“下……下次罷……我肚子里好像……好像有……什麼東西在動……噢……”呼吸時快時慢異乎尋常說到最後一字時他掙扎著想爬起來爬至半途整個人忽然一抽搐仰天倒了下去呻吟加劇雙手想摸腹處卻縮著不敢去摸。
我大吃一驚猛力一腳踹在腳下人腰肋處迫他短時間內無法憑自己力量站起時才奔至君子身旁俯身急道︰“忍一下我馬上帶你去找醫生。”心中暗罵自己糊涂還在那邊耽擱時間早該帶君子走了。
君子疼得臉上肌肉都變了形汗水下雨般急墜沖得臉上血跡都紛紛往地上直落完全無法再清楚說話。我試著以最輕的動作去撫了一下他腹處後者痛得大叫一聲嚇得我慌忙縮手心內一片冰涼。
他的肋骨至少斷了兩根可見剛才三人下手是多麼地狠!
我感覺到渾身的肌肉都在抽搐緩緩起身。
這筆帳不會就如此了結我不會惹別人但若誰惹上了我絕不會有全身而退的機會。
但在正式讓那人償還這債務之前亦要讓這些敢助紂為虐的小流氓知道什麼叫痛。
***
我雙手橫抱著君子盡量保持著上身的平穩以最快的度向學校的方向奔去。
前面傳來急促的腳步聲近了才看清是王壯和偉人後者右頰和左眼眶上青了一大塊樣子十分搞笑。但他能安全並且還可以奔跑讓我心中放下另一塊大石。
在彼此相距僅米許時我只說了一句︰“君子肋骨斷了。”馬不停蹄地從兩人身旁擦身而過。
眼眶忽有酸麻的感覺。
方才忙著處理一切還不覺得現在腦袋空了下來頓時覺察到一陣奇怪的感覺襲入。
無論自己怎麼忍讓事情總會找上門。
記得茵茵曾經對我說過一個人一輩子中會遇到什麼事是早已經注定的無法更改不管你多麼努力地去做。她說這話時表情很是奇怪我初時並未明白。
直到那不久後我從另一個人身上再次看到相似的表情才恍然。
那是憂傷。
我一直不相信她的話人定勝天的觀念早已深深植入我的思想根處。
或者是因為我太愛胡思亂想了。
轉過一個十字路口校門口強烈的燈光映入眼中腦中剎時涌起無法抑制的念頭。
此帳必還。
我不想再使用暴力。教訓人的方式很多未必一定要使用暴力;而且暴力未必能讓對方真正感覺到痛苦。
剛奔進校門一個保安追上來扳住我肩膀。我側頭狠狠瞪著他怒道︰“這個人傷得非常重你如果不怕人死了你來負責就盡管攔我!”
後者一怔我趁機掙脫奔向校醫療部。
後方傳來王壯與偉人和保安爭吵的聲音。
這麼大的動靜定能將消息傳到學校和部隊的高層領導處——屆時亦是讓那流氓受苦的時候到了。
被我強行叫起的校醫檢查完君子的腹部一語不地轉身撥通12o急救中心的電話。
君子口中被塞了海綿以防他疼痛過劇時咬斷舌頭。他的t恤被捋至胸口處露出腰肋處明顯有異物在內突起的部位皮膚上點點淤黑和血紅非常駭人。
我緊緊握著他的右手感覺到強至異乎尋常的握力。只由此便可以清楚知道他此刻是多麼痛苦更何況他喉間還在接連不斷地著有聲無字的痛音。
校醫講完電話回轉身來迎向我詢問的目光臉色凝重︰“他臉上被打得很重嘴唇兩邊都已經裂開了還有多處淤青;左手尾指應該被人用強力扳過有輕微的骨節錯位手臂和大腿也都有輕重不等的皮肉傷幸好沒傷到骨頭。另外……”說到這處欲言又止。
我指著君子腹處盡力抑著怒氣指頭輕微而不斷地顫著︰“那-這-兒-呢?”
校醫嘆了口氣道︰“肋骨斷了三根左一右二。這本來不算什麼只是他骨頭斷了之後好像還做過比較激烈的動作右邊兩根斷骨刺到左上方與其它肋骨疊在一起如果嚴重的話還可能刺穿胃腸壁和其它髒器可能……可能會引起內出血。唉”他重重地再嘆一口氣“我已經叫了12o希望沒那麼嚴重。”
我想起之前君子曾掙扎起身後來被我抱著一路奔回來心情一沉再沉喉間又澀又苦生出非常強烈的哭的沖動。
責任其實都在我。若非我犯了那麼一個本不該犯的錯誤教官不會讓我兔跳;如果我不兔跳那流氓不會嘲笑我君子更不會為我抱不平而得罪了他;然後更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為我的一次小小的愚蠢一個兄弟變成此刻的模樣。
濕潤的液體在眼眶處徘徊。
我用力吸一口氣把要哭的情緒強力壓回去。
我不能哭哭無濟于事;我不該有眼淚而應該把眼淚化為其它的東西。
要解決就要冷靜否則必將失敗。
我承受著君子手掌上因痛苦而出的驚人握力俯身在他耳邊輕輕說︰“兄弟我會為你報仇的!”(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