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弄塵沒有猜錯,那位貴賓正是冷翊。
她站在長笑宮大門口,看著魔尊引領著冷翊從遠處而來,魔妃與貝耳走在他稍後一點的位置,最後面跟著婢女魔侍數十,一群人浩浩蕩蕩向此處行來。
看見冷翊,梅弄塵先是一陣不可抑制地激動與欣喜,一個月不到的時間,那貨又帥了,看那些婢女的滿面羞紅,就知他的魅力又在撩撥少女心。
他的眸光始終正視著前方,魔尊微微側目,似笑非笑地說著什麼,冷翊偶爾回一句,但多數情況是緊抿唇線,口都舍不得開。
一行人很快走近,梅弄塵與其它婢女一樣半屈膝,垂首斂目。
冷翊目光平淡地從她身上掃過,仿佛掠過一個不認識的人,腳步都未停。
就在他們已經從梅弄塵跟前越過,貝耳忽地輕‘咦’一聲,轉身看著她,道︰“你很眼熟,抬起頭來讓本殿看看。”
听著沉穩中透著絲凌厲的男音,梅弄塵心下驚嘆,這魔液池水當真神奇,剛剛她便發現貝耳無論外貌五官還是神色姿態都與以前迥然不同,他一開口,居然連聲音都不再是原先萌噠噠的少年之聲。
他說她眼熟,這麼說他當真忘了以前的事?
她依言抬起頭,最先對上的不是貝耳的探究視線,而是冷翊靜如秋水的眸光,雖然那眸光十分平淡,但她心頭依舊一陣狂跳,險些兜不住。
她趕緊將目光移到貝耳的臉上,他擰著眉,似在思考究竟在何處見過眼前的女子,片刻,他眉目一舒,道︰“本殿實在想不起來在哪里見過你,但看你十分面熟,你就去我宮中伺候吧。”
話一出,魔尊與魔妃看向梅弄塵的眼神有些異樣,而冷翊,卻是直接將目光化為根根鋼針,輪流扎著梅弄塵與貝耳。
他在警告她不準答應。
但……她是那種听話的人麼?
很顯然,有時是,有時不是。
而此時,她不是。
梅弄塵臉上浮起一抹掙扎之色,猶豫片刻,才回道︰“是,殿下。”
她之所以要作為難之色,概因之前她與魔尊魔妃說過待貝耳不再需要她,她便要回去照顧她的師尊,她不能答應得太爽快,免得引起魔尊的疑心。
之所以答應,是因為她不可能真的在這節骨眼兒上離開,就算貝耳沒有要她去他宮中伺候,她也會尋個借口留下,而如今貝耳的舉措正好順了她的心意,
頂著冷翊要吃人的目光,她感覺自己半屈的膝蓋都在顫抖。
不過,很快他又收起了異樣的眸光,繼續扮演高冷美男紙,只是他臨走時的最後一瞥,秋後算賬的意味太過明顯,梅弄塵鼻尖冒出細密汗珠,死定了,得罪冷翊絕對沒有好果子吃。
待冷翊一行人離開,梅弄塵與一干婢女才直起膝蓋,她遠望著貝耳挺拔的背影,忽然想起呂笑笑,怎麼沒跟貝耳在一起?就算不與他在一起她也應該回長笑宮才對!
剛剛滿腦子都是見到冷翊的欣喜,居然將呂笑笑給忘了,梅弄塵有些自責,趕緊向貝耳的寢宮走去,看看呂笑笑是不是在那里。
到了貝耳寢宮,梅弄塵詢問了所有婢女魔侍,沒有一個人見到呂笑笑。
梅弄塵心中隱隱不安,不應該,笑笑不應該不出現在她跟前。
她尋了處僻靜的地方,縱身躍上樹,將自己神識輻射至四面八方,小心地避開魔尊,將魔宮每個角落都搜索了一遍,依舊沒能發現呂笑笑的影子。
直到此刻,梅弄塵終于確定,笑笑出事了!
“不,不能!”她收回四散的神識,正要躍下樹去找貝耳問問究竟怎麼回事,樹下傳來一聲沉穩中隱含凌厲的男音。
“什麼不能?”
梅弄塵渾身肌肉一緊,她居然沒察覺到有人靠近!
低頭向樹下看去,只見一個身著修身黑袍的男子,仰著面,唇紅齒白,一雙狹長的眸子微微上揚,目光凌厲,但看著她時略有幾分柔和。
不是貝耳又是誰?
“貝耳!”梅弄塵‘噌’地跳下,直呼其名。
貝耳听後眼楮微眯了一下,他始終覺得此女很眼熟,應該是與她相熟的人,如今看她這般熟稔,看來他的猜測沒錯。
見他發怔,梅弄塵又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笑笑呢?”
貝耳剛回神又一愣,“笑笑?”
“你真的將她忘了?”梅弄塵緊張地看著他的眼楮,道︰“她不是守在魔液池旁邊麼?說好了你醒來後第一個看見的就要是她,怎麼,你沒看見她?”
笑笑?貝耳心中喚著這個名字,不知為何,每喚一遍他的心便要疼一次,似乎,她很重要。
“本殿醒來後只有父王母妃在旁,無第三人。”他道。
“怎麼會?”梅弄塵拔高音量,笑笑絕不會離開魔液池邊半步,除非……除非她出事了!
她果真出事了!
在魔宮里她能出什麼事?
梅弄塵心急如焚,抓住貝耳的胳膊道︰“快帶我去魔液池,我要親自去找笑笑。”
見貝耳猶豫,她突地一吼︰“快帶我去!笑笑要是出了什麼事,你一定會後悔的!我也不會放過你!”
……
兩人僅用須臾時間便來到了魔液池。
池邊空空蕩蕩,池水靜如死水,升騰裊裊黑霧,此地一片死寂,連風都不從此地過。
梅弄塵祭出神識如漁網般灑向池底,當她看見那黑沉沉的池水,不知怎地就生出查探池底的心思,莫非,這是第六感作祟?
她面目嚴肅,細致地搜尋每一處,只是剛搜尋到一半時,池水忽然開始‘咕嚕咕嚕’冒泡,如水開一般。
“怎麼回事?”站在一旁的貝耳一個箭步跨過來,冷峻的面容掛滿疑惑,難道池底有異物?
梅弄塵也是被嚇了一跳,連忙收回自己的神識,不多時,魔液池中突然水柱沖天,水聲轟鳴,一道人影隨著水柱一起直沖雲霄!
呂笑笑!
梅弄塵瞳孔微縮,她這是……成魔?
過了片刻,水柱落回魔液池,一道人影自高空向她蹁躚飛來,“弄塵姐!”
呂笑笑驚喜地抱著她蹦了幾蹦,道︰“弄塵姐,我以為我要死了,沒想到不但沒死,反而成魔了呢,我現在感覺自己體內充滿魔力,整個人輕盈如蝶,好神奇的感覺!”
梅弄塵怔怔地看著她,有些反應不過來,她怎麼入魔液池了?不是說只有皇族才可以接受洗禮嗎?她怎麼沒有失憶?怎麼沒有改變性格與容貌?
將疑惑的視線轉向貝耳,卻見後者也是一臉迷茫。
貝耳看著從魔液池出來的女子,對于擅自進入魔液池的人,應當按宮規處以極刑,但他卻絲毫生不出懲罰她的念頭。
呂笑笑與梅弄塵黏糊完,轉身有撲進貝耳懷中,潸然淚下,哽咽道︰“貝耳,我知道你肯定忘了我,但沒關系,我也和你一樣,可以有冗長的歲月來揮霍,我們慢慢來,一定能重新找回我們的愛情。”
梅弄塵看著變臉比翻書還快的呂笑笑,一陣無語,這笑與哭之間的轉變,跟換台似的。
貝耳低垂著眸子看著膩在他懷里的嬌軀,臉上不知道什麼表情,只是看他並不排斥呂笑笑,看來他二人重歸以前的好指日可待。
梅弄塵由衷地笑了笑,轉身離去。
……
晚上,魔尊在擺宴大殿大擺宴席,為了迎接冷翊的到來,並將魔都有些勢力頭臉的人統統請來相陪。
百里煜自是其中一員。
梅弄塵低頭站在貝耳身後,她從他的姐姐華麗麗變成婢女,對于這個轉變她倒是沒什麼意見,雖然魔宮里的那些魔侍婢女對她的態度已經開始冷漠起來。
她的神識一直注意著宴席上的動靜,魔尊與冷翊似乎都懶得與對方虛與委蛇,誰都不開口。
兩位位最高權最重的人不開口,其他人自是不敢輕易開口,生怕一個不小心得罪了誰。
冷翊一襲金色錦袍往那一坐,在一群黑袍中顯得尤為惹眼,神駿非常。
梅弄塵傳音入耳與他說了幾句話,而後俯身對著貝耳也說了幾句,然後悄聲離開,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冷翊用余光瞥見她離開的嬌俏身影,想到她剛剛傳遞給他的話,深邃的眸光微微閃爍,他抬眸看向姿態恣意的魔尊,忽地一笑,道︰“听聞魔太子閉關近一千五百年,近日終于出關,本殿特攜禮來賀,只是不知魔太子的修為精進到何種程度了?”
說完,他一揮手,候在殿外的仙侍便將賀禮抬上來,那是一塊上好的煉器金屬料,世間稀有,仙魔兩界再找不出第二塊來。
大殿中發出陣陣感嘆,貝耳眸光微閃了一下,很快又斂下驚喜的表情,朝冷翊拱手道︰“多謝翊殿下。”
魔尊卻是眼皮也不抬,飲下杯中殘酒,漫不經心地道︰“翊殿下若是想知道,可來一試。”
他也很想知道,這個冷翊,究竟修為如何。
語畢,他向貝耳輕睇一眼,貝耳會意,直接躍到大殿中央,向冷翊拱手道︰“請賜教!”
冷翊看了他一眼,眼底閃過一抹暗流,他沒忘記今日就是此人要他的小心肝兒到自己身邊伺候,此仇不報非君子。
“巫蝻,去,領教一下魔太子殿下的高深修為!”
巫蝻得令而上,“屬下遵命。”
聞言,魔尊玩轉酒盞的手微微一滯,貝耳冷眸一眯。
這個冷翊,讓奴才與堂堂魔界太子比試,簡直就是羞辱!
但還沒等他們說出拒絕的話,巫蝻已經提劍而上。
宴席上其他人個個縮著脖子裝死,魔尊與翊殿下的劍拔弩張他們感受無遺,他們可不想一不小心成為哪一方的泄氣小烤魚,還是閉嘴吧!
貝耳畢竟剛獲得魔力,修為雖高,但與身經百戰的巫蝻相比還是稍顯弱勢,兩人瞬間百招已過,較量得難舍難分。
冷翊冷眼相看,嘴角笑意越來越大,想到梅弄塵臨走前對她傳音入耳的話,心情不自覺便愉悅起來。
她說︰“我有重要發現,想辦法拖住魔尊,我們夫妻聯手,今日一定能查清魔尊的陰謀!”
‘夫妻聯手’四個字,怎能不叫他愉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