煩躁,焦慮,護士推開病房帶他進去的那一刻,都變得不重要了。幾個小時累計在子律心里的不安,終于因為見到舒沉澱下來。
病房並不大,護士一指引著他到床邊。舒就躺在床中央,蓋著毯子,沒有枕東西,頭微微垂到一邊,散開的黑鋪在身後,像早晨他離開時那樣沉睡著。兩只手舒展的搭在毯子邊緣,一只手卷起的袖口上還吊著點滴,瓶中的液體正緩慢的輸入她身體里,黏在手背上的一塊刺白的膠布固定著點滴的位置,就提醒他她病了。
淡淡的粉色房間,沒有一片蒼白,她看起來也是完好無缺的,只是睡熟著,和平時睡著時一樣。可能是太安靜了,總讓子律有種錯覺她醒不過來了。護士調節好輸液度,走過去拉開一些窗簾,搬了椅子放在床邊,示意子律過去坐下。
“她還不會醒,麻醉的感覺要幾個小時以後才能過去,不能枕枕頭,不能喝水,有問題可以按這個鍵叫我。”
護士詳細叮囑了一番,子律站在門邊一一听清楚了,卻失去了馬上過去看她的勇氣。遠遠望了很久,確定她在呼吸,她偶爾會皺眉他再找回些感覺,慢慢跨到床邊,拉起她的手。
從回到飯店房間開始,子律經歷了他人生里第一次全然的失控慌亂,本來一切都是完美的,突然就什麼都不剩了。一切都沒有照他預想好的那樣,透過陽光應在她臉上的光點,竟然找不到一絲血色。
子律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可俯下身細細端詳,手觸在舒溫暖的額頭上,一切又都是真實的。她的臉是暖的,紙一樣白,唇上有些干裂的痕跡,子律想起前一晚給她做了熱水喝,半夜喂過一次,早晨也是,好多細節他都記得,就是想不起來這樣的意外是怎麼生的。早晨離開時,他特別讓前台取消了monningca11,走之前還親過她,他為什麼突然一病不起,進了醫院,沒有人現在能給出合理的解釋。
醫生只是強調她流了很多血,身體非常虛弱,其他的事情,沒有人跟他談。
等在外面的幾個小時,子律好多次催促著聯系人去了解情況,想弄清整個事情的來龍去脈。到了醫院他沒有獲準探望她,反而是又開始新一輪訊問。聯系人回來的解釋吞吞吐吐,後來透過問話的意思子律才意識到飯店處理的很謹慎,當成刑事案子已經聯系了使館和警方。
光是解釋誤會就用了幾個小時,他不可能再獨闖上百間病房,只好配合院方的調查。因為當時人還沒清醒,警方要求他再見她之前,填寫一份類似陳詞一樣的文件,說明從昨天到出事時他在哪,做過什麼,並要證明和她的關系。
他們是什麼樣的關系,不需要任何人,任何表格來證明,況且戀人關系也拿不出什麼站得住腳的文件,最後為了見她,子律只能等使館和雙年展的人幫忙協調。
抗議申訴都沒用,在飯店鬧過一場,他已經知道輕重緩急,耍態度只能讓事情更糟。等使館和雙年展出事了證明,他得以見她時,又被主治醫生叫住談話。
從醫生嘴里,子律才知道事情的大致情況,是怎麼生的,嚴重到什麼程度。一直有使館趕過來的人在旁邊專門給翻譯解釋。
如果不是現得早,她可能有生命危險,好在在飯店時她一度清醒過,自己打了飯店前台的電話,被客房部的服務員現。那時候才是出血的初期,她在去醫院的路上有過一次大出血,整個人休克了。如果沒打那個電話,或者她一時不清楚,後果不堪設想。
至于出血的原因,開始歸于暴力侵犯,後來一直在搶救和檢查,又因為他的介入,沒有很快定論,醫生把昨晚生的事情問清了,子律也沒法子忌諱,只能大致描述了下情況,之後就被領到病房去看她。
幾個小時的分離,他從沒覺得這麼痛苦過,拉著她的手,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心一下子蒼老了好幾歲。
以往她也病過,也鬧過脾氣,可從沒有讓他這麼害怕過。
護士不知道什麼時候又進來了,手里的托盤放著一杯水,放到了床頭,又留下了一些干淨的棉簽。
教會他沾著水給她潤嘴唇,護士替他換了一瓶輸液的藥,子律坐在床邊,幫忙扶著她的手,那上面的兩個針眼還流著血跡,也沒有清洗過,上午她被送來急救室可能很匆忙,他注意到她兩三個指甲里都有干涸的血跡。
好像丟了魂,也不出聲音,嗓子眼都堵著,子律惴惴不安的拿起棉簽,照著護士教的沾了水,再輕輕的貼在她唇上,幫著那些干澀的痕跡一點點潤過來。沾過幾次水,舒唇上還是沒顏色,他叫她的名字,私密的稱呼,都是毫無反應。
整個下午,寸步不離的在床邊陪著,子律不敢掉以輕心,輕易放過任何一個細節,護士給她量體溫,給她換藥,他都站在近前。等檢查完,護士出去了,他才重新把手伸到被子里摸著她沒打點滴的手。
像往常那樣,她手心里是熱的,手指尖是涼的,戴戒指的手指依然縴細。子律用棉簽把之家里的血跡擦淨,擦一下,心里就疼一下。
昨晚她的臉又出現在他面前,快樂而痛苦的表情。也許那時候她已經開始不舒服了,只是不說,他甚至注意到輕微的出血,但是盲目的縱容自己的欲望,怎麼也想不到會帶來這樣嚴重的後果。(m.101novel.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