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桃木梳

chapter 24

類別︰都市言情 作者︰蟲鳴 本章︰chapter 24

    來茴那天離開後給徐亞撥了個電話,她很抱歉地說︰對不起,等你不跟家逸住一起了,我再跟你聚聚。

    徐亞沉默了很久,在來茴快要掛電話時,才輕聲地說︰來茴,你累得撐不住的時候,不是只有家逸,還有我!

    來茴沒問出‘你怎麼知道我很累?’,但听到這句話,她的緊繃的肩松懈下來,胸口里塞了幾年的愁郁像是吐了出來,從鏡子里,她看到自己無比痛快地流著眼淚,她愉快地想,是不是,在這個冷漠的城市里,她終于有了個朋友。

    但她不能,不能在四周沒有一個親人朋友的時候,就把徐亞當溺水浮木。徐亞喜歡她,她是知道的。從小學開始,起初欺負她,後來保護她,他喜歡她的方式很笨拙,初中時往她課桌里放桔子,小小的紅結子,堆在幾何書上,有時候也放獼猴桃,皮上那層毛被他磨干淨了,捏起來軟軟的,皮輕輕一撕,就看到里面綠澄澄的果肉,黑色的小籽綴在里面,嚼起來脆脆的。

    他以為她不知道,她晚晚回家的路上,回頭總看到一個疑似他的身影在暮色里遠遠地跟著,幾乎看不清的,但她一直知道,只是裝作不知道,她喜歡的是他的親表哥,她跟他這樣說過,他也只是笑著︰好歹我們算是一家人。

    一家人當然是經常在一起,所以,她和家逸戀愛後,他也跟著,家逸沒空時,他就陪著她。徐亞曾開玩笑地說︰我表哥除了長得好看點兒外,哪里比得上我?論家世,他爸媽是工人,我爸媽在市里算是名人;論性格,我溫和,善良,大方,他壞脾氣,小心眼兒;論學習,我不調皮點兒讓著他,他哪有出頭之日。

    但他跟在處處不如他的表哥身邊,成了一個可有可無的影子,只為了能正大光明地陪她。事實上,那時候來茴對他很是不屑,總覺得一個男人在另一個男人身邊跟前跟後的,即窩囊又沒出息,在歷經了世間的人情冷暖後才知道,徐亞當時不計回報的愛,有多難能可貴。

    所以,她不會把徐亞當成浮木,如果她在他面前脆弱,如果她表現得很需要他,無異于是在引誘他,徐亞對她的感情太單純,太執著,這種感情只能珍藏,不能利用,不能破壞。

    來茴打定了主意,把徐亞的電話號碼從手機里刪除,雖然這條路一個人走得很累很寂寞,但她已經麻木了。

    周于謙回到南嶺別墅已經是秋天,a城只有兩個季節,春天和夏天,秋天則被春夏各分了一半去。李月琴的復出和新戀情的熱炒成功地讓媒體聚焦,周于謙終于在這個疑似夏末的秋天得以脫身,回到南嶺。

    這天吃過了晚飯,來茴坐在沙上織毛衣,兩根細長的竹簽兒擱在虎口上,腿上攤開一本《針織花型圖案》,看一眼戳一針,再往竹簽兒上送次線,周于謙見她咬著下唇,表情十分凝重,那樣子仿佛不是在織件毛衣,更像是要征服諾曼底那般的鍥而不舍和堅決。

    他看著好笑,便坐到她對面說道︰“滿大街都有毛衣賣,用得著自己織嗎?看你那樣子也不會,織出來誰敢穿?”

    來茴像是沒听到他的話般,傴下身子,認真研究書上的花型,好一會兒才開口,似在回應周于謙的話,又似在自言自語︰“天氣涼了,手織的毛衣是片心意,怕丟臉,不穿出門不就得了?”

    周于謙愣了一愣,心想,她要是真織出很丑的毛衣,在屋里他也不會穿,還是叫她別織了,省得到時候受打擊。于是說道︰“你就別瞎忙了,不是那塊料就別逞強!”

    來茴總算熟悉了點兒,連戳了幾針才回道︰“誰一開始就會呀?小時候我媽織的第一件毛衣,袖子一個寬,一個窄的,還讓我穿到學校去,後來織出的就漂亮多了!”

    周于謙想像她穿那件毛衣的滑稽樣子,不由得笑出聲來,他不以為然地道︰“等你織出件像樣的毛衣來,穿毛衣的人臉都丟到西伯利亞去了?”

    來茴挑了幾針,嘴里碎碎念著︰上針上針下針,忽又抬頭看看周于謙道︰“我以前穿的毛衣都是媽手織的,現在我親手織一件給她,不管丑不丑,媽都會很開心吧!”

    或許連她自己都不信真的能織出件毛衣來,所以,她睜大眼楮,像是很需要周于謙的鼓勵,卻不知道在她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周于謙逗人的心情沒了。搞了半天,毛衣是織給她媽的,他又看了看青色的毛線,明明就是男人穿的顏色!

    他不悅地回道︰“你織出來給她穿上身,不就知道她開不開心?前提是,你織得出來再說!”

    來茴被他的話打擊到了,氣餒地把才打了一溜兒的毛衣扔在一旁,起身說道︰“我也是在想,要不要付錢請人家幫忙織一件,再騙媽說是我織的,讓她高興一下!---噯,算了,我還是先去給你泡茶吧!”

    周于謙也站起來,走到壁爐前佇了一會兒,又踱回來,抓起沙上的竹簽兒,心煩意亂地在茶幾的玻璃面兒上“篤篤篤”地叩著,他瞪著那一溜兒還看不出花型的青邊,嘴里吐出兩個字︰“真丑”,幸好不是織給他的,否則,打死他也不穿這種土得掉渣的毛衣,這樣想著,他像得到了安慰,心里一爽快,竹簽兒一下又一下地捅得更用力,打好的毛衣邊從簽兒頭上滑出來。周于謙一看壞事兒,來茴耗了一個下午才織了這麼多,被他幾下就給捅沒了,這下好,她到時織不出來,非怪到他頭上不可,說不定還以為他蓄意破壞。

    什麼叫做賊心虛!周于謙雖說不是存心的,但他可不敢保證潛意識里沒存這個心!見來茴還在廚房泡茶,他抓起那邊兒,想靠自己的聰明才智將其還原。

    雖然他是賺錢的天才,但不是全才,起先他一針針地灌回竹簽兒,心里還稱贊自己聰明,難不倒他,正得意忘形的時候,不小心拉了一下還沒織到的線,脫了好幾針。

    來茴端茶進來時,奇異地見到周于謙抱著沒打好的毛衣,蹙著眉頭,翻來覆去地研究那溜毛衣邊。

    “你要學這個?”她十分不確定地問。

    周于謙陡然對上來茴好奇的目光,竟然覺得臉有些燙,心里直叫著丟臉,毛衣邊摩得手癢癢地,他順手扔到來茴手里,度快得仿佛那是條會咬人的青蛇。

    “不是,我以前沒見過,所以想看看!”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其實他現在很想去書房,但又不屑于逃避責任,而且,他理氣直壯地認為,他不是有意的。

    如果真的理直氣壯,就不會如坐針氈了。

    雖然那溜邊兒只被拆掉了幾針,但以來茴的水平是絕對補不回來的。所以,現在換來茴研究了,琢磨了好久都接不起頭,過了一會兒,她才以審判的目光看向客廳里唯一的嫌疑犯。“是不是你拆的?”

    周于謙泰然自若地喝著茶。“不小心踫掉了幾針,就幾針而已,你補上不就行了?”

    “我根本不會補針!”來茴撫著額頭,氣岔道︰“害死人了,這下又要全部拆掉重打一遍!”

    周于謙當沒听見,看來茴真的要拆掉,又有些內疚,但他現在心情過于復雜,那內疚很快化為嘲諷︰“不會織就別織了,上街去買一件不就得了,你看你織的那個,丑死了!”

    來茴正氣悶著,理智又告訴她不能以下犯上,于是她選擇了忽視,把他當空氣。

    她的不理不睬,讓周于謙覺得自己的尊嚴被踐踏了,道歉絕不可能,所以,他選擇了勸慰︰“說實在的,你織的真不好看!”他頓了頓,在心里告誡自己一遍︰要勸慰!“嗯……你想想,你織了那麼久肯定舍不得拆,即使織得丑!”

    來茴飛快地挽線,徹底無視。

    “現在我幫你拆了,你再織,一定比開始的織的好!”

    來茴忍無可忍地白了他一眼。

    “說到底,我對你還是有信心的,明年你一定能織出一件毛衣!”

    “嘩嘩!”的翻書聲,花型設計被扔到一邊,來茴找到翻到基礎篇,從最簡單的平針開始。

    周于謙覺得自己早該住嘴了,可來茴不搭話,他就覺得心里不舒服,想了想,他又開口了。“就算織不出來也沒什麼,畢竟織出一件很丑的毛衣,對于穿的人來說是種不幸!”

    周于謙絕對不是在開玩笑,也不是在故意諷刺,他也不懂自己怎麼就那麼確定---來茴織出來的毛衣一定很丑。或許是,他希望她織出來的毛衣很丑,丑得不能見人,丑得他可以取笑她。總之,他絕對不希望她織出來一件漂亮的毛衣!

    正在他要把“丑”繼續貫徹到底時,來茴終于說話了︰“我原本是想給我媽先織一件,練練手,如果織得好看,也給你織一件的,但現在……唉!”她長嘆一聲︰“算了,我還是去街上給媽買一件好了!”

    “嗯……其實也不是很丑!……努力點還是可以織好的!”(m.101novel.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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