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說已經是八月了,可氣候依然很悶熱,太陽依舊很炙熱。
“要喝水嗎?”
我瞟了一眼遞到我眼前的水囊,想也沒想的拉了拉韁繩,馬兒加快了速度。
“你……”
我以為身後的斛律恆迦會說些什麼,可是他只是吐出一個字就沉聲了。不是我有意要對他不理不睬,只是因為太過于生氣,不是氣他有意的避開我,而是生氣明明應該對我說的,卻什麼也不說。我開始有些不確定自己在他心里的位置了。
“還有多久?”我遠遠的眺望了眼漫無邊際的路。
“回王爺!還有一個時辰的路就到軹關邊了!”
“這麼遠!”一個時辰?就是兩個小時的路。抬頭看了看正大的太陽。
“王爺要回車里去嗎?”
“嗯?”側眼看了眼說話的副將,有些不悅。
“末將只是想,天氣太熱,王爺會不會不太習慣!”副將顯然是看出我的不高興,連忙解釋到。但是,他的解釋更加讓我不高興。
“不必!”以為我只是個嬌生慣養的王爺嗎?
“是!王爺,請喝水!”
“嗯!”的確是渴了。不假思索的接過副將遞來的水囊飲了個痛快。
咦!當視線停在只剩下不到咦般的水囊上時,我吃了一驚,這不是剛剛斛律恆迦遞給我的那只水囊嗎?我將水囊遞還副將,斜眼瞄了眼身後的斛律恆迦,只是他似乎沒有在看這邊而是在和身邊的一名將士在說些什麼。
兩天的路程,到達軹關時天已經快黑了。本來說是還有一個時辰的路程卻走了兩三個時辰,吃完飯時天已經漆黑了。
“長恭,兩天的長途跋涉定是累了吧?”
“呵呵,沒什麼!這樣的程度又不是沒親歷過!”高洋在位時就應該跟他在外征戰,別說兩天,有幾次還連月騎馬。
“洗洗就歇息吧!明天老夫帶你到 望台去!”斛律光慈祥的笑了笑,揉了揉我滿是灰塵的頭。
“ 望台?”
“嗯!長恭也想看看這稱‘太行第一陘’的軹關陘吧?”
“嗯!”我有些興奮,自然是很想看的啊!要不是因為到這里天都要黑了,我想我會迫不及待的跑去看的吧。
“那就早點歇,明早我讓人過來接你!”
“好的!斛律伯伯!”咦?不對!
“斛律伯伯!”我叫住正要轉身出去的斛律光。
“怎麼啦?長恭?”
“你…不睡這里嗎?”我左右張望了一下。
“唔,不!我都是睡在營中,這樣方便些!”
“這樣啊!”原來這司馬府成了擺設呀!怪不得一進門就覺得沒有人氣,整個府邸都有著荒涼的氣息,連個下人的影子都沒見,剛剛在府里看見那幾個打掃的人也是軍營里的兵士。
“長恭就和恆迦睡一間吧!”
“啊!為什麼?”我驚呼咦聲,看向坐在一旁默默不作聲的斛律恆迦。
“因為人手不夠,老夫就叫人打掃一間出來,而且剛剛老夫已經叫他回軍營去了!”斛律光有些納悶我的反常。
“我去下房和同來的將士睡!”斛律恆迦終于出聲,起身站了起來,正欲出門去。
“等等!”什麼嘛!還長脾氣了不是!
“恆迦?”斛律光納悶的看了看斛律恆迦又看了看大聲喚住斛律恆迦的我。
“我什麼時候趕你出去啦?”我氣問道。
“……”斛律恆迦不語,盯著門外。
“長恭,你們吵架啦?”斛律光疑道。
“沒……”
“沒有,爹!”
本來我想跟斛律光說沒有的,卻被斛律恆迦搶先一步回答。
“哦!那就趕緊歇息吧!老夫也要回去了!”說著就轉身出了門。
“咦?”就這樣!斛律光是不是也太容易相信了!明明氣氛就不像什麼也沒有吧!還是他太以為我和斛律恆迦的感情好到不會吵架的地步啦!
“你睡吧!”斛律恆迦說著就動了動腳。
“喂!”我上前兩步拉住要出去的斛律恆迦。
“去哪里?”他是故意的氣我嗎?都叫他不要去了,他老爹一走就這樣嗎?
“……”斛律恆迦還是不說話,眼楮盯著低下。
“你!哼!”我生氣的甩開拉住斛律恆迦的手。
“隨便你!我去洗澡!”轉身拿了件換洗的衣物,沖到門口又停了停。
“回來要是看你不在這里,別怪我從此不認得你!”丟下威脅,不顧斛律恆迦震驚的神情便快步走去。
一身的疲乏因為熱水的浸泡竟變得輕松起來。這麼大的府邸還真是清冷得可怕,也暗的心里惶惶的。
看了眼緊閉的房門,深深地嘆了口氣無力的推開門。
“你…還在!”傻傻地瞪著坐在屋里的斛律恆迦竟驚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你不是不讓我離開嗎?”斛律恆迦微微皺了皺眉,一臉‘你真慢’的表情。
“啊!”因為這樣嗎?其實就算他真的不顧我的話離開了,我也不會真就生氣到不認識他的地步呀!
“怎麼洗這麼久?”斛律恆迦還是忍不住低聲抱怨道。
“撲哧!”
“咦?你笑什麼?”斛律恆迦納悶的瞪著突然無故發笑的我。
“沒什麼!快去洗吧!”走進屋里的步伐頓時顯得輕快得多。
“什麼?”
“什麼什麼?去洗澡呀!難道你要讓我跟一個滿是泥土和臭汗的人‘同床而眠’嗎?”我狡黠的笑了笑,故意強調‘同床而眠’四個字。
“啊!”斛律恆迦一臉的驚愕,馬上又變得雙頰泛紅。
真是的!他臉紅個什麼勁?我有說了什麼讓他困窘的話嗎?
“你……”
“我去洗澡!”斛律恆迦騰的站起來,隨手拿起放在桌上的衣物,沖出了屋。
呃!他原來都準備好了啊!怪不得一臉等得不耐煩的樣子,是嫌我洗得太久了嗎?看了一眼桌子,納納地想到。
嘻!不過他沒有離開雖然不是讓我很意外,但是也有些高興。我想,他應該還是很在意剛剛我說的話吧!
第二日,清晨。
“啊…哈!”
“睡了一夜,還沒睡飽!”
“是睡了多久的問題嗎?”我不悅的瞪了瞪旁邊說糗我的斛律恆迦,他就不能不要用那個樣子和我說話嗎?一副受不了的樣子。
“沒必要起那麼早!”
“啊?”什麼?我不解的側臉看他。
“困就多睡會兒啊!”斛律恆迦一臉‘怎麼啦’。
呃!他是這個意思嗎?是擔心我沒睡好嗎?
“長恭?”斛律恆迦湊近我,納悶的盯著我看。
“啊!”他沒有預示的湊近我,驚得我後退一步,拉開與他的距離,臉卻意外的感到發燙。
“長恭,你……”
“王爺,將軍派末將來接兩位去軍營!”
斛律恆迦似乎想要對我說什麼,卻被前來接我們過去的人打斷了要說的話,轉臉望著前來的人。
“走吧!長恭!”斛律恆迦說道。
唔!他不準備把話說完了嗎?不過,我卻有些欣幸此時突然出現的人。因為我有預感,剛才斛律恆迦想對我說的,絕對不是什麼能稱我心的好話。
“嗯!好!”我連忙回道。
從府邸到軹關的駐守軍營,騎馬就足足要差不多半個時辰,難怪斛律光會直接搬到了軍營里住。對于這個盡心職守的忠士之臣,也僅僅不過半個時辰的距離也會讓他覺得是浪費時間。
軍營因我們的到來顯得有些氣氛高漲,不知道是不是只是因為我們,還是因為身為大齊皇帝欽差的王爺的到來而顯得氣氛高漲。因為,他們會感到皇帝沒有忘記他們!
“長恭帶來的羊,老夫都分了下去!眾將領都高興得不得了呢!只是酒,就沒有給他們了!”
呃!都分了嗎?呵,這位老將軍還是這個樣子!我也能明白他為什麼將我帶來的慰問品都分了卻唯獨不分酒的原因,我也是個不贊成軍營縱酒的人。
“走!上 望台去吧!”
“嗯!好!”這位已年過五十的老將軍會讓我想起高澄,那個與我緣分稍短的父親。
我和身旁的斛律恆迦緊跟著神采奕奕的斛律光朝 望台走去。途間,我瞟眼看了眼身旁的斛律恆迦,正好見他盯著斛律光的背影看。
呵!我想沒有人會不崇拜這樣的父親吧!雖然我知道斛律恆迦與自己的父親平時見面就少,即使見面交談也甚少。但是,一向像個悶葫蘆的斛律恆迦實際上是個極度崇拜自己父親的一個人,說他有‘戀父情節’也不會過分。
“唔?”也許是感覺到我肆無忌憚的目光,斛律恆迦轉臉看我,有些詫異。
“呵呵!”我含糊的笑了笑,扭過頭,小跑兩步跟上前面的斛律光與他並排走,還伸出手拉住斛律光的胳膊,偷偷扭頭看了眼愣在後面的斛律恆迦,仿佛是惡作劇般的朝他笑了笑。當看到斛律恆迦一臉的驚呆時才滿意的轉回臉,收回視線。
“長恭?”
“嗯?伯伯,什麼事兒?”露出燦爛的笑容,迎上斛律光的視線。
“呵呵!看樣子你們應該和好了吧?”
“咦?”有些驚訝的盯著斛律光慈祥的臉,他並沒有因為我突然的拉著他而有什麼意外。也許是因為本來以前我就很喜歡粘著他的緣故吧!
“嗯!是呀!恆迦哥哥他本來就不會生我的氣呀!”我調皮的朝斛律光笑了笑,湊近他的耳朵小聲說道。
“哦!”斛律光拉長了語音。
“不過,伯伯可不要把我說的話告訴恆迦哥哥哦!一定哦!”
“哈哈……”沒想卻引來斛律光的一陣笑聲。
“伯伯!”我嘟著唇,作出一副生氣的樣子瞪著一直發笑的斛律光。
“好!好!好!不說!不說!”斛律光這才強忍著笑,連聲說道。
“爹!你們說什麼呢?什麼不說啊!”斛律恆迦快步跟了過來疑狐地看了看斛律光又看了看我。
看來他斛律恆迦也沒傳說中的那麼沉靜嘛!我揚起嘴唇,一副‘就是不告訴你’挑釁的瞥了他一眼,扯著斛律光急急地向前走。
“長恭,恆迦可是個很會吃味的孩子哦!”
“啊!啥?”我驚訝的偏著腦袋盯著斛律光。
吃味?意思是他會因為我親近他的父親而覺得我搶走了他崇拜的父親嗎?有些不相信的回頭看了眼身後正一臉的不滿的斛律恆迦。
“這樣啊!好像是有點呢!”我小聲嘀咕。
“我沒打算要搶走伯伯呀!”
“咦?搶走我?”斛律光一臉的困惑。
“啊!”我點點頭。
“你這孩子,想些什麼呢?”
斛律光溺愛般的摸了摸我的頭,讓我感到一種久違的溫情,情不自禁的會想起高澄那雙溫暖的手也是常常這樣撫摸我的。
“長恭?”
“嗯?”
呀!斛律光還真是感覺敏銳,竟然能察覺到我一時的沮喪,有些擔憂的望著我。
“沒事兒的,伯伯!只是……”本來想提起精神不讓斛律光擔心的,可是卻感到有心無力。
“你爹爹看到這樣的長恭,會覺得很欣慰的!”
“嚇!”他…知道我在想什麼!
“伯伯,我……”咬了咬唇,竟然覺得鼻子酸酸的,好想哭啊!
“沒關系!長恭已經做得很好了!”
“哇……”崩潰!竟然因為斛律光最後的一句話而控制不住的,眼淚如洪水般的噴了出來。
“呀!”
“爹!你跟這小子說了什麼?”斛律恆迦沖了過來,一臉的不滿。
“咦?啊!沒呀!我就是說……”斛律光甚是手足無措,也不知道為什麼我會突然浩然大哭。
“喂!你是小孩嗎?因為人家的一句話就哭成這樣嗎?”斛律恆迦雖然樣子很生氣,卻沒有大聲的說我。
“嗚……”
我也想不哭啊,哪個想在這里哭啊?讓軍營里的將士見到我這樣,我這個大齊的王爺不就成了大齊的笑話了嗎?可是,我就是控制不足了呀。眼淚就像斷了線的風箏,收也收不回來了!模糊的視線里,我能看見遠處的一隊兵士正往這邊走來,慌亂的擦拭著臉卻顯得那麼的不管用。因為,即使擦了又會淌下來。
“真沒有!”
“啊!”什麼?竟然還說我沒用!
“你……”哽咽著想要反駁他,卻沒想竟然被他狠狠地攬了過去,被他緊緊地抱在懷里。
“真是的!盡給我找麻煩!”
听起來好像是給他造成了麻煩,可是他卻相反的將我的頭壓在胸口。貼著斛律恆迦胸口,我能清晰地听見里面強勁的心跳聲,讓我感到很安心的聲音。
其實斛律恆迦完全可以不這樣做的。如果真覺得麻煩,大可把哭得像個孩子的我丟在這里走開。但是他卻選擇了這樣做,不過是不像讓我的哭像被軍營里的人看見,讓我難堪吧?只是,難道他就沒有想到,這樣大庭廣眾之下抱著我,更會造成他的難堪嗎?雖然都是男人,但是正是因為是兩個男人更會讓人聯想翩翩吧!
“咳!”
一聲重重的干咳響起,除了斛律光不會有別人。
“放、放開…我!”
“好了嗎?”斛律恆迦依然沒有放開。
“放開啦!”我有些別扭。
“真好了?”斛律恆迦慢慢地松開手臂。
感覺斛律恆迦手松開,我後退一步,卻沒有抬頭,始終盯著地面。
“既然好了,為什麼不敢抬起頭?”
“誰說的不敢?”我氣憤的昂起頭,睜大了眼楮生氣的望著他。
我就知道他沒這麼好心!不管什麼時候都不會忘記糗我。
“咳!”又是一聲干咳!
“唔,好了!咱們還是繼續之前的目的吧!”
我和斛律恆迦同時看向被丟在一旁的斛律光,雖然他看起來顯得有些尷尬,卻也沒說什麼,只是催促著前往 望台。
“哼!和你這只狐狸吵架,我真會成笨蛋!”
“狐狸!”
“狐狸?”
斛律恆迦與斛律光兩父子同時驚道。
呀!話出才發覺不對!我怎麼當著斛律光的面說狐狸恆迦是狐狸?他的兒子是狐狸,他斛律光不就成了老狐狸了嗎?
“前面就是了吧?”發現苗頭不對,趕緊轉開話題,不等他們回神就徑自朝 望台的方向疾步而去。
雖然身後的兩道迥異的視線讓我非常的不自在,但是我卻不敢再回頭,但願他們一會兒能忘了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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